失去目标后的怪物停下脚步,在茫茫白雾中不断嗅闻着,却最终未能找到云和白佳嘉的踪迹。
云带着白佳嘉从怪物们的头顶上飘过,飞快的走远了。
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射出像黑色沙子一样的东西,直冲着白雾中扫射般地喷洒。
正忙着跑路的云注意到身后的异状,在空中闪躲。
但黑沙太过密集,云一时不察,还是着了道。
黑沙瞬间没入云的体内。
糟了,在接触到黑沙的一瞬间,云脸色一变。
这东西并非术法,而是那些虫子身上的一部分,云妖的术法免疫对它完全无效!
入体的黑沙迅速地汲取着云的生机,让云本就不富裕的生气雪上加霜,一时间竟连维持术法都难以做到。
云的脸色迅速灰败下来,空气中的雾气顷刻消散。
隐匿他们身形的东西没有了,云从半空中摔下来,两人跌作一团。
白佳嘉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云。
云虚弱地咳了一声,当机立断截下自己被黑沙侵染的那条手臂,阻止那东西继续蔓延。
阴影里的东西涌动着而来,动作中显现出恶心的贪婪,之前被甩在身后的那些怪物也循着气味找了过来。
云手臂处的断口没有血液涌出,只是渗出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
掉下的断臂化为白雾消散,一小捧黑沙显现出来,迅速融进了阴影里。
云重新构造了自己的手臂,和之前没多大不同,只是他的身影透明了一些。
危险逐渐逼近,云伸出手,有想要动用自己的能力。
白佳嘉拉住他:“你不能在使用力量了!这样下去,你连维持自己存活的力量都会没有的!”
小白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着很是着急。
云没吭声,动作一点停顿也没有,就像要跟没听见白佳嘉的话一样。
白佳嘉急的想哭:“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还想不想活啊?”
她把菌丝包裹在云的手上,不让他动手。
云看着逐渐逼近的怪物们,甩甩手臂,冷声:“你放开。”
白佳嘉摇头。
“放开。”
白佳嘉还是摇头,甚至控制着菌丝缠得更紧了。
云看怪物越来越近,也有些急了,伸手要扯手上的菌丝。
白佳嘉阻止他:“这次就让我来吧。”
白佳嘉受死气的影响很大,手脚上都不受控制的分化出了无数菌丝,小白在她怀中张着黑洞洞的嘴巴,乍一看有些瘆人。
当怪物逼近至身前时,白佳嘉捧着小白,小白的身躯分解开来,爆出无数的孢子。
孢子在空气中弥漫,轻飘飘地落在怪物身上,一下子扎根进去。
眨眼间,怪物倒下了一大片,白色的菌丝从它们身上长出来,层层叠叠的,开出朵朵白花。
周遭的怪物无一幸免,孢子从倒下的怪物身上逸散出来,重新变成小白回到白佳嘉手中。
小白的嘴角露出诡异而满足的微笑,而白佳嘉定定地站在一片怪物尸体中,黑色的裂纹布满了整个眼眶。
她一动不动,仿佛被魇住了似的。
云见情况不对,抬手将一缕清气打入白佳嘉体内。
白佳嘉清醒了过来,重新在那千千万万的意识中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两人趁着怪物们的围攻圈破了大洞,很快跑了出去。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余晖从高大的钢铁丛林中间或漏出来一点。
牧水终于守到了贺时彰醒来。
贺时彰睁开眼,就看见南慎和牧水在分果拼吃。
被病人捉到偷吃,牧水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他放下手里的叉子,欲盖弥彰地把果拼往南慎那边推了推。
南慎当然顺着牧水,就着牧水的手把果拼完全收入怀中。
牧水到贺时彰病床旁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
贺时彰一句“还行”敷衍过去。
牧水想了想,问:“你最近在办什么案子吗,这么辛苦,都过劳了。”
贺时彰沉默了一下,点头,有些迷茫,没有要细讲的意思。
他还是有些虚弱,精神不太好,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牧水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向贺时彰介绍一下南慎,观察一下贺时彰的反应,以此来评定南慎此人的性质,但贺时彰状态不好,他也只有作罢了。
南慎正吃着剩下的果拼,牧水吃东西挑,果拼里剩下的全是他不爱吃的菠萝。
南慎知道牧水不吃这些,不客气地把剩下的全部包揽了。
“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可以帮你看着这里。”南慎有些担忧的问牧水。
牧水看了眼南慎,谢绝了他的提议:“我清楚我的身体,不用麻烦南医生了。”
“咚咚咚…….”单人病房外传来敲门声。
门没锁,但是南慎还是起身,打开病房门。
两个小孩站在门口。
牧水望过去,看见云和白佳嘉,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牧水很快注意到两个小孩状态的不对——
先不说白佳嘉一副气息不稳的样子,云的身形竟也隐隐约约有要变得透明的迹象。
牧水的严肃起来,他站起来拉南慎出去,要他回避一下。
把南慎弄了出去,牧水关上房门,在三人间设置了一个小的隔音结界:“说吧,你们干什么去了?”
云抬头看了一眼牧水便又心虚地移开目光,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牧水。
白佳嘉中途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牧水,被那像锅底一样黑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连忙低下头去对手指头了。
牧水听完来龙去脉,沉着脸狠狠地揉了把两个小孩的头:“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他的语气并不强烈:“能不能稍微珍惜一下生命这种来之不易的东西?”
两个小孩垂头不语,认错态度非常良好。
牧水看看他们,最终还是再没说什么,他伸手从贺时彰的果篮里偷了两个苹果出来,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好了,吃个苹果,平平安安。”
两个孩子礼貌地道谢。
云接过苹果,鼻子莫名有些酸,他连忙咬了口苹果掩饰自己。
牧水在旁边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心急?好歹也洗一下吧,那么喜欢苹果?”
说着又忍不住拍拍云圆圆的脑袋。
“嗯,喜欢。”云闷闷地回答。
云妖生来没有记忆,他们不会拥有过去,也从没想过未来。
然而现在,他因为意外失去了云妖的特性,终于拥有了记忆。
体味过好与珍重,记忆填满心里时,他从未觉得这么美好过。
牧水一边思忖着一边打开病房门放南慎进来。南慎乐呵呵地进来,友好地向两个小朋友笑了笑。
牧水脑子里全是刚才云告诉自己的内容。
据情况来看,这个虫巢应当存在了相当不短的时间,已经形成了具有相当规模的群体。
虽然云和白佳嘉遇到的都是流浪猫狗的寄生体,但既然这些虫子已经开始杀生,保不准会进一步扩散到无辜人类身上。
事态有些严重,牧水想。
官方专门有特调组处理这类事务,相关事宜最好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自己这个力量被封的小妖怪没必要亲自下水,只需要将消息告诉特调组就好。
牧水已经很久没去过特调组了,当初他与特调组的唯一联系就是灯塔。
上一次去是在二十多年前,灯塔“因公殉职”,他作为登记家属去认领尸体。
“因公殉职”,牧水从没信过这样的说法。
当年的那场事件,绝对是针对牧水个人的阴谋,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规模庞大,秩序森严的组织。
那个组织以象征无穷无尽的衔尾蛇为标志,牧水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他们。
但自从当初特调组围剿了他们的总部开始,这个组织一直行事低调,谨慎的过分,以至于牧水只找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分部。
当初的牧水刚化形,力量尚弱,被抓到了那个组织中去,作为要挟灯塔的工具。
灯塔因此被囚禁在那个组织中被日夜不停地取血,数年后才得到契机逃出生天。
那段日子大可以用寥寥几句浅浅带过,但却是多年来一直深深扎在牧水肉里的一根刺。
因为这根刺,伤口流血化脓,久久难愈。
要是自己足够强大,就好了,他想,无时无刻在想。
一旁的南慎察觉到牧水低落的情绪,就在牧水旁边坐下,开口打断他的思绪:“你要一直守在这里吗?”
牧水回过神,被这么一打岔,心里的异样微微消散了些。
他点点头。
南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袋子来,一股包子香隐隐约约透出来。
他拆开袋子,问牧水:“要肉的素的?”
牧水吞了口口水,刚想客气一下说不用了,就见南慎拿出一个素包:“素的,知道了。”
牧水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乖乖地从南慎手中接下素包。神奇的读心术,牧水在心里吐槽。
南慎给了两个小朋友一人一个包子垫肚子:“小朋友们怎么回去?”
牧水啃着包子:“他们能自己回去的。”
两个小孩分到包子就走了,病房里一时间有些空。
“什么时候买的包子?”
“刚刚你和两个小朋友讲悄悄话的时候。”
“嗯。”
医院楼下的包子确实不是很好吃,或许只有个饱腹的功能。
但那腾腾的热气熏在心里,总算让人有了点温暖的感觉。
牧水咬着包子,包子里的白菜咸了些,吃了容易口渴。
他看向南慎:“我以为包子只在早上卖。”
南慎递给牧水一瓶牛奶,笑笑:“傍晚也有,只是不是很多。”
贺时彰病房的窗子开在西边,此时阳光直愣愣地照进来,有些刺眼。
牧水站起来,走到窗前拉上窗帘。
“牧水。”南慎突然叫住他,牧水转过头看向南慎。
南慎表情很认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牧水,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迷失在负面情绪中。”
牧水抿了抿唇,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闷闷地回了句“嗯”。
心里却有种被人揭穿的窘迫感,还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孳生在心脏内壁。
有些酸。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是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谢谢。”
南慎给牧水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用道谢,慢慢来就好,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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