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程澈掀起车帘一角向车外看去,人来人往,袅袅炊烟。征战沙场,是为了什么?程澈曾问过程淮这个问题。如今,她知道答案了。披甲执戈,守一方国土,护一方安宁。心中所愿,如此而已。
“阿澈?”
“嗯?”
程淮从怀里拿出一包点心递给程澈,“宫宴结束的晚,你才醒,也没吃什么,先垫垫肚子。”油纸打开瞬间,热气杂着梅子清香扑面而来,是她喜欢的梅子糕。程澈再抬头时,眼里添了些光亮。
梅子糕虽多,只有京城这家做的才是程澈喜欢吃的。清甜入口,久违的味道。程澈又是一阵鼻酸,好容易才把眼泪压下去。程澈在外征战多年,就算回京也只是匆匆一停,这味道,她许多年都未尝到了。
程淮递来水,“吃慢些,当心噎着,还有一阵子才到呢。”
天色将暗,灯火初明,马车向宫门的方向行驶,穿过层叠的亭台楼榭,一刻后,马车在太和殿前停了下来。
宫宴由乐舞拉开序幕,太和殿内歌舞升平。舞女身着轻纱随乐声起舞,一时觥筹交错,气氛渐入佳境。
“奴才罪该万死!”奉茶侍女将茶水洒在了程澈衣摆上。这声惊呼与宴会氛围格格不入,顿时成为了焦点,一道道目光全落在程澈身上。
“出了何事?”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开了口,声音尽显威严。方才打翻茶水的侍女伏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见她不像是经常做坏事的模样,程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从容起身,行礼道:“回陛下,臣女一时不小心撞翻了茶水,还请陛下准许臣女去偏殿更衣。”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去吧。”
程澈出了太和殿,半路上,她抬起手腕看了看,神色慌张对身旁侍卫道:“我的手镯不见了,方才还带着。”青柳多年伴程澈左右,只她一个眼神便心中明了。
她不知道程澈要做什么,却还是帮衬道:“这个镯子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定是落在半路上了。小姐别急,我这就回去找。”她还不忘叫上身边侍卫一起,“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带路啊,镯子若是丢了,你们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待他们走远,程澈稍松了一口气,支开了那些侍卫,她的行动就多了不少保障。
程澈走了些路才到偏殿,那侍女要跟着程澈进殿,被程澈拦下,“我不习惯不熟悉的旁人服侍,你在门前等着就好。”
事情超出预期,那宫中侍女变得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站在门内不肯出去。“还要我说第二遍?”程澈厉色道。
程澈上一世四处征战,作为将军威严自是不必多说,侍女被吓的向后踉跄几步,出了偏殿,稍作犹豫后替程澈关上了门。
如今偏殿只有她一人,程澈先是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些,后站在了殿门后,九皇子一进门就被程澈从后打晕了过去。
程澈的头一阵发昏,她取下一根簪子,狠狠捏在手心里,就着疼她又清醒了几分。程澈苦笑,这殿内熏香还真是厉害,她不过是实在躲不过,喝了几口宴上清酒,闻到这熏香眼前便一阵阵发黑了。
这熏香与清酒都是无害之物,可若是二者加在一起,就会有别样的效果,这个法子,多用在那些嫔妃争宠上。
程澈将被自己打晕过去的九皇子拖至榻上,随即翻出了窗户,朝着他与宋嫣嫣私会的地方跑去。程澈跑出几步,随即折返回来,贴心将那支起的窗子合上。
说来凑巧,程澈去宋府的路上在那身衣服里摸出了一张九皇子去军营前麻烦程澈交给宋嫣嫣的字条,上面写着‘等我’。这张程澈此前一直未有机会交给她的纸条今日在程澈慌忙起身时‘无意’落在了地上。
‘吱呀’,门被推开了。
宋嫣嫣急的站了起来,她眼角噙着泪,“你可还好?我都要急死了……”话说了一半她才发现,所来之人并不是九皇子。“你怎么来了?殿下人呢?”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宋嫣嫣眼里多了些怀疑。
程澈拉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跑,“来不及同你说了,快和我走。”宋嫣嫣心里觉得古怪可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被程澈拉着一路跑到了偏殿,二人一同翻窗进殿,宋嫣嫣如愿见到了被程澈打晕放在榻上的九皇子。
不等她反应惊呼就突然眼前一黑,她也被程澈从后打晕了。宋嫣嫣整日算计,自诩聪明,程澈善良,对她不设防就处处利用她,却不想自己也有反被聪明误的一天。
程澈又将宋嫣嫣拖上榻,让她与四皇子躺在一处,她今日就陈全了他们的心思。很快,就可以公之于众了。
她拿起手边蜡烛点燃了殿外不远处的草垛。
“走水了!”一巡逻侍卫很快看到了火光。在确认有人发现后,程澈走小路离开了偏殿。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救火,偏殿很快就被围的水泄不通。草垛只有一点,很快就烧光了,加上四周空旷,不一会火就灭了。
为了救人,情急之下赶来的侍卫破门入殿,火倒是停了,却不想见到了九皇子和宋家二小姐同榻而眠的景象。这些侍卫惊的愣在原地,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嫣嫣吓的蜷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头,九皇子恼羞成怒,不停往地下扔东西,边扔边喊:“全都给我滚出去!”
得知走水消息的皇帝和皇后匆匆赶来,正被他扔出的茶杯砸中。
“孽障!”皇帝气的青筋直跳,再也忍不住,狠狠扇了九皇子一巴掌。
皇后本就和九皇子生母纯贵妃不合,遇上这样好的机会又怎能放过。据后来传闻,皇后娘娘一见到这幅场景头疾发作晕了过去,清醒后任谁如何说也说教出如此皇子无颜面见先祖,要生生撞死在梁柱上。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偏殿门前,将这一幕看了去,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喧嚣渐远,只不时入耳一两声。程澈一人走在僻静小路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风夹杂着潮气,乌云压近房檐,是要下雨的前兆。
转眼雨滴落下,雨势渐大,离太和殿还有些距离,程澈只好就近找了间屋子避雨。这个时节的雨下的急,停的也快,不出所料,一刻之后便会停。她只当稍作休息,待雨停在顺着这条小路回到太和殿便好。
今日之事,只有这一个小插曲,其余都在她掌握之中。她看着窗外落雨对自己说。
这间屋子并未点灯,地面窗棱满是灰尘,应是许久未有人来过了。
潮湿水汽中,程澈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多年征战的直觉使程澈立即警觉,仔细辨别着血腥味的由来。
这丝气味,不似在外,而在屋内!
身后暗处猛地冲出一个人影,寒光乍现,匕首冲着程澈的脖颈处袭来,被程澈猛地后撤避了过去。
面前黑衣之人武功不在程澈之下,她在偏虽是小心却还是吸入些熏香,如今手脚都有些发软,几个回合下来,竟是落了下风。
程澈抓住机会带着那人像屏风撞去,屏风应声而倒,她也听到了一极小的闷哼声——这人伤在右肩。程澈找到了他的弱处,接下来几个回合又和他打成了平手。
兴许是方才屏风的倒地声吸引了巡逻侍卫,一步,两步,门外脚步声渐近,渐明。
程澈猛地拔下簪子,刺进了他的右肩。黑衣之人并未第一时间反抗,而是封住了她的穴位叫她动弹不得,随即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到底是她力渐不支处于下风,单靠反应和技巧不足以弥补这之间的差距。
门外侍卫越走越进,却在即将推开房门时被另一赶来的侍卫叫住,程澈似乎听到他说‘偏殿’,那侍卫听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程澈心情复杂的闭了闭眼,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差一点,只差一点,那侍卫就推门而入了。她在偏殿时被贼人绑架,奋力抵抗奈何不敌,好在被巡逻侍卫发现,并无大碍。
到了面见圣上之时,人证物证俱在,她只管将一切都推到此人身上,也不必再花心思圆谎,若运气好,皇帝怜惜,还能以此为筹码为自己和哥哥争取些什么。多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程澈睁眼时,看着那黑衣蒙面人的眼睛,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她看准时机利用惯性撞向桌角,借力解了穴道。
程澈的头越来越昏沉,反应也随之慢了下来,一击杀招又被他拦了下来,匕首刀刃寒光再次在程澈眼前闪过,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却意外听到了匕首落地的声音。
那人并未对那人并未对她做些什么,只将她双手擒在身后,“我无意伤你,程小姐,我们聊聊吧。”
听到这声音程澈心中一惊,她终于知道这黑衣蒙面人是谁了,正是当今圣上第八子,祁承安。
多年前她立下不胜不归的誓言离京时,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唯独他前夜来为自己送行,二人并不熟悉,相顾无言,在月下坐着喝了一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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