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是黑的，江白练便起床了。
她只是翻个身，这木架子床都吱嘎响，上头铺的茅草也不匀乎，硌得背不舒服。
她又捏了捏上头盖着的被子，真是不暖和啊。
这样的日子，可不能过太久。
江白练醒神，用清水漱了漱口便出门到了院子里。
她先是打了一套拳，便感觉昨天的饭没有白吃，今天有劲儿多了。
江白练在院中找了个相较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开始运行内功。
果然还是感受不到啊。
江白练叹口气。
她沉心净念，尝试内视丹田，只觉眼前漆黑一片。
于是，从足底运气，一直向上，到发顶。
慢慢地，江白练从这想象的气中，感受到一股真实的气。
她虽然还是看不清这身体的五脏六腑，可是她渐渐感受到这身体的孱弱之处。
力量太弱，恐怕是吃不饱的缘故。
不过，四肢似乎灵活有余，这便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了。
难道这身体还有点练武的天赋？
这么矮呢。
江白练从心脏处发气，延伸到胳膊、大腿，运气到四肢末端。
忽地，她睁开眼，快速从指尖发出一道气。
眼前的杂草晃了晃。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必然分辨不出这是风的缘故还是人的缘故。
江白练可不是普通人啊。
她这时候心脏正快速地跳动着——
这江小芳的身体，不会是个练武奇才吧。
虽然没什么力气，可是筋是筋，骨是骨的，非常清晰。
方才只是最基础的内功运气，便能感受到实体……
当然也有她江白练天纵奇侠女的缘故。
但是，果然天给了她一条重返阳间的路，就不会让她又永远沉寂于此。
否则，为何偏偏是她呢？
江白练眼中闪闪。
这回，至少吃不饱饭的事情，有救了。
身上没力气的事情，的确一时半会儿还养不起来。
不过这世间就是有一些东西，做成工具以后，能让人使出十倍百倍的力气。
江白练笑了笑，行走江湖，没点傍身的技艺可怎么行呢。
于是，江小草天还没亮就被江白练拽起来了。
“阿姐，我还没睡醒呢。”江小草委屈地嘟嘴。
毕竟年岁还小，就是白天要做点什么事儿，至少等天亮了睡醒起床也是正常的。
阿姐从前都不会叫她的。
江白练一笑：“阿姐今天带你吃肉。”
啊！
江小草震惊地瞪大眼。
果然，她还没睡醒呢。
阿姐还是那个好阿姐，只是她做了个坏梦。
怎么梦里还要起床呢。
江白练对着江小草的额头弹了个脑瓜蹦：“你没做梦。”
“不可能。”江小草随即又试图接受这件事，“那我们去哪儿偷啊，趁天还没亮。”
江白练严肃地看着江小草：“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堂堂一代侠女，只有给别人送东西的，哪有干偷蒙拐骗这种不入流的事儿的。
江小草年纪这么小，可不能被带坏了啊。
“江小草。”江白练弯下身子，两只手握着她的肩，“你现在年纪小，不能长歪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懂吗？”
江小草摇摇头：“什么是君子啊？”
“君子以德为准则，不逾矩、不悖理。”江白练道，“这就是说，你在做事的时候，不能违背这世间的公序良俗，不能因自己的利益去侵犯他人的利益。”
江小草呆呆地看着阿姐。
完了，她这梦醒不过来了，怎么阿姐在梦里变成先生了。
当然，江小草是没有钱能到小侃村学堂里听先生讲课的，不过隔壁王大娘家的王大牛可以啊。
王大牛就经常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不过，等她再去问王大牛的时候，王大牛又解释不清楚，只说是先生讲的。
现在梦里的阿姐变成先生了。
她不花一分一厘就可以听课了吗？
江白练对着呆滞的幼妹叹口气，努力把她摇醒：“你若是再不起来，今天就吃不饱饭了。”
什么？吃不饱饭？
江小草清醒了：“阿姐，我要做什么？”
“你去隔壁王大娘家，借些鸡身上的羽毛吧。”江白练道，一边说着一边拎起了柴刀，“我先去后山看看，过会儿就回来。”
天还没亮呢，江小草默默地想，这会儿去王大娘家不好吧。
不过她也算机灵，小侃村可不只王大娘家有鸡啊。
鸡打架也会掉很多毛啊。
反正阿姐只是说要鸡的羽毛，去哪儿都一样吧。
江小草趿拉着草鞋就往门外走的时候，天已经有些亮了，她正巧碰到了要去学堂的王大牛。
“大牛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江小草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江白练拎着柴刀去了后山。
榆木，坚硬而有韧性，不错。
江白练找了一株树干圆粗，一看就是有几十年木龄的榆树。
用手比划了一下粗细，她用柴刀砍了一根较粗较直的榆木树枝，又砍了一些细的。
就地用柴刀把这榆木树枝的皮切下来，打磨得直直的，又上下各割了两个豁口。
天很快亮了，江白练把这白白的榆木条对准阳光。
等两姐妹在家汇合的时候，江白练惊讶地发现，江小草手上有整整一个满满的竹篾篮子那么多的鸡毛。
她皱眉道：“这都是王大娘家借来的吗？”
“阿姐你别管。”江小草鼓起嘴巴，“你说什么，我做到了不就好了。”
江白练隐隐约约觉得江小草的行事作风有点歪，但是一想到这小姑娘才八岁，又觉得或许是自己严苛了。
于是她点点头，没再多问。
不过她不多问，江小草可是要多问的。
“阿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为什么要把树枝剥得这么干净呀？柴火也需要剥皮吗？”
“为什么这个粗粗的树枝上面下面都砍进去了呀？”
“阿姐你哪儿找出来的麻绳呀？”
……
江白练没有打断江小草的疑问，不过也没工夫回复她。
她只是默默地在打磨、捆绑、组装。
江小草慢慢地看到，这个树枝原本是直直的，可是和麻绳绑在一起，就能弯成一个月亮。
细细的树枝被削得尖尖的，上面用昨天剩下的粥底，黏着鸡毛。
“好了。”江白练略有些不满意地看着这粗糙的打猎工具，“我们现在，有弓箭了。”
江小草眼睛亮亮的。
江白练一手拎着弓箭，一手拎着柴刀：“今天，阿姐带你打猎去。”
哇！打猎欸！
江小草也听说过猎户。
不过小侃村主要以农耕为生，最多有野猪跑到村子里祸害庄稼的时候，一些汉子就合力制住野猪，村子里的大家就能一起吃顿好的。
现在她们要自己上山打猎了吗？
江小草想，阿姐是真的阿姐吗？她这梦怎么做得这么长。
江白练带着江小草到后山瞧了瞧，对准树上的鸟窝试了试这弓箭。
箭太软了，没打着鸟，反倒把鸟窝打了下来。
江白练叹口气，从鸟窝里掏了几个鸟蛋放在怀里，又把鸟窝放到树杈里。
江小草眼睛亮亮，是啊，她可以来山上掏鸟蛋呀。
这么好的事儿，她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
江白练屏气凝神，闭眼感受周边的动静。
突然，她看向一片灌木，有东西啊。
她双手搭弓，眼睛眯起，侧头瞄准等待。
江白练运气于手掌，咻地一声，箭射了出去。
“有吗？”
江小草冲过去，两只手紧紧抱住什么，抬头激动地看向江白练：“阿姐！阿姐！有！”
江白练走过去一看，一只灰兔子被穿腹穿了一半，两只脚还在弹动。
没什么肉啊。
江白练握住兔子耳朵，抵在一棵树后头，把箭拔了出来，省得血溅出来。
江小草愣愣地在一旁看着。
江白练把兔子流血的地方朝书上蹭了蹭，拎着两只长耳朵递给江小草：“握住耳朵，别抱着，血蹭脏衣服不好洗。”
江小草呆呆地点点头。
这梦，还是别醒了。
“家里怎么没有盐呢？”江白练自言自语道。
当然，她从记忆里可以知道，因为没有钱嘛，自然舍不得买盐了。
江小草道：“王大娘家有盐。”
江白练眼睛一亮：“是吗？那就好办。”
两人在山上转悠了好久，只又射中了两只兔子而已。
带着三只兔子，她们下山回到家中。
把兔子先扔灶台边上，两姐妹准备先去村中的井里打水。
手要清洗干净，兔子也是。
只是拎着水回来，刚一进门，就听到隔壁王大娘发出了尖叫。
“啊！！我的鸡！我的鸡啊！”
江白练放下装满水的木桶：“这是怎么了？”
江小草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江白练皱眉转头：“那些鸡毛到底是怎么来的。”
江小草这才交待了。
原来她一出门看到王大牛，就说今天家里有好事儿，可以偷偷给他分肉吃，但是他得帮个忙，就是要从家里的鸡上拔鸡毛。
王大娘家在村里算过得不错的，但也不能天天吃肉。
王大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听到有肉吃当然很心动。
只是拔些鸡毛，又不是要偷鸡蛋，这有什么的。
于是两个熊孩子一拍即合。
王大牛在家里找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把它身上的毛拔了个精光。
当然，他也可以这只鸡上拔几根，那只鸡上拔几根，这样看不太出来。
可是他正急着要去学堂，若是迟到了要被先生骂的。
于是就这样了。
江小草眼睛里有泪花了：“阿姐别怪我。”
江白练皱眉：“江小草，我今天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江小草点点头。
“好，你现在带一只兔子，我们去王大娘家道歉。”江白练认真道。
江小草眼泪滑了下来：“我不要。”
她们辛辛苦苦打的兔子，不过是拔了王大娘家里的几根鸡毛，就要白送出去一只。
“江小草！”江白练声音严厉起来。
这孩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把兔子拿上。”
江小草抽噎着拎着兔子站着。
“走。”
江白练开了门，率先走出去，江小草跟在后头。
细细的手扣了扣邻居的木门。
这木门可比她们家的强啊。
门开了。
王大娘走出来，却是个憨厚长相，身上也敦实，只是脸上还有未散的怒气。
江白练拱拱手：“王大娘。”
“小芳，这么一大早的来找我，做什么事啊？”王大娘不是很有耐心。
江白练一转头，看到江小草正把拎着兔子的手背在后面。
灰兔子和灰扑扑的衣服并在一块儿，一时确实看不出来。
江白练觉得，江小草的这点小聪明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江小草，你过来。”江白练语气不由得凶了一些。
温柔一点不是不行，不过没用啊。
教养幼妹，从此刻开始。
“江小草，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江白练点点江小草的额头。
江小草嘴一扁：“对不起王大娘，你家的鸡是我求大牛哥帮我拔的毛。”说着开始嚎啕大哭。
只不过手还是背在后面。
王大娘眼睛瞪得老大：“什么？”
江白练叹口气，正要向王大娘道歉。
王大娘不等她说话便道：“小芳啊！我对你和小草够好的吧，你看看你看看！”
王大娘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她知道这两姐妹情况特殊，那也不能祸害到她家里来啊。
江白练连连点头：“是我没把妹妹教好，怪我怪我。”
“所以，我们带了只兔子来赔罪来了。”江白练把江小草扯过来，硬是从她背后扯出一只兔子来，“王大娘，你看看，这只兔子给你。”
王大娘看着递到手边的兔子，脸上的红消了下去。
她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消气了。
这姐妹俩，哪儿来的兔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