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若溟轻轻动了动手指,僵硬的胳膊逐渐恢复知觉。一束黎明曦光从层层叠叠的枯枝败叶间钻入,斑驳光影恍恍惚惚。
他撑手想起身,指边扫到了堆干硬的枯叶,风一吹,沙沙响成一片。
“咳咳……”若溟哆嗦一阵,刚要开口却止不住咳嗽,声音明显沙哑,“咳……盛千澜……”
此处似乎是个浅窄的洞穴,乱石枯草堆砌,一周围着穴口生长的植被样貌姿态十分自我,内里的活动空间也很有限,若溟转个头就跟横在半空的小枝打了个面罩。
“先别说话,我去弄点水。”盛千澜卸了铁甲,盘腿坐在烧尽的木枝堆旁,朝他丢来一件外衣。
若溟伸手捏住衣角,忽然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干得差不多了,只是穿的有些别扭,像是换下烘干后,在他没醒时又被重新囫囵套在身上的。
待他回来,手中捧着片盛水的宽叶,有些摇晃地端到若溟面前。
若溟不假思索咽了几口,有如劫后余生:“原来我还活着。”
换来盛千澜轻轻一肘:“怎么,还想留我守寡?说说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以身犯险被秋后算账的若溟忽然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承诺他会在沭国等他回来,有些心虚地扭过头:“我想帮点忙罢了……”
“泥菩萨过江,净心殿下想帮谁啊?”盛千澜气极反笑,腾出一只手来,小惩大诫地掐了掐若溟有气无力的手腕。
“放肆……”若溟想抽回手,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握住。
盛千澜看着他,忽然皱眉:“还有,你身上的灵力,是谁的?”
若溟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粉色的灵蝶。”盛千澜像是猜到了什么,却还是固执地问询,“既不是霜衍上仙,也不是良缘上仙的……不过,幸亏多了这股灵力,你才没伤得太重。”
若溟一时哑口,思索了半天怎么跟他讲来龙去脉,又惊讶地发觉这股残存多年的灵力居然作用匪浅。
“很早之前,良缘上仙与我说过一个人。”盛千澜抿了抿唇。
若溟几乎瞬间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不免得皱眉,于是直白地先对他坦诚道:“是阮夭夭,她残存于世的灵力。”
“只怪我无能保全你。”一声叹息,他转过了身去。
若溟罕见地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扯他衣袖:“不是……”
“怎么了?”盛千澜感受到衣角一紧,嘴角情难自禁地上扬,故意顺着他的力道倒了过去,身后无形的狐狸尾巴悄无声息地翘了起来,“人家没说什么呢,阮夭夭再怎么也算是人家前辈,净心殿下这是什么表情?”
若溟瞧着他一副调戏模样,有些后悔扯他留步了。
“我以为你,你会介意……”若溟松手往后一仰,避开他凑近的气息。
“她可是我媳妇的恩人,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行了,等会我的人差不多要找过来了,我先给你整点吃的。”盛千澜笑着起身。
“你当真,没什么想说的?”若溟半信半疑地瞧他。
“净心神君这是何意,我这搁凡间可叫——正宫的气度。”盛千澜拨开几丛枝叶,探身走出洞穴。
若溟嘴角一抽,没接这话茬,张望几番,没搞懂他为什么要在这荒郊野岭整点吃的:“炎国没吃的了吗?”
盛千澜挑眉:“你以为他们对战俘的待遇很好吗?”
身为沭国战俘的净心神君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若溟捏着盛千澜采回来的野果,试探着咬了几口,确认毒不死后慢条斯理地边嚼边聊起正事:“为何这次要助炎国胜战?挫伤了沭国锐气有弊无利。”
“我需要在炎国的兵权和势力,如果此战不成,便无法掌控炎国大局,纵使此战让沭国赢下,一时半会也吞并不了整个大炎,反倒会让我们之后对局势的把控更加乏力。”盛千澜挨着若溟坐下,歪头靠在他肩上勾唇一笑,“听闻此战昭雍帝请回了隐居多年的观星杖者任职军师,我本想着此人若真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精通用兵之道,此战指不定得多费些精力。”
“攻城时,我感觉他老人家早就看出你引狼入洞,但却一直没说,如今他复职并非本意,身不由己,也不得昭雍帝信任,或许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才对此战轻慢。”若溟垂眸思忖,转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是怎么知晓我们会用火攻的?”
盛千澜像听了则笑话,存着逗弄他的心思道:“不妨你猜猜呢?”
“……”
也对,他们能想到的,盛千澜为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考虑不到,若溟眨眨眼,只觉得自己多此一问。
“亲爱的,你在沭国,有没有碰见祝渝?”盛千澜话锋一转。
若溟莫名:“并未。”
然而方才答完,若溟便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僵着脖子扭头看向盛千澜:“莫不是……被母亲知道了?”
下一刻,他看见盛千澜抿着嘴一脸遗憾地对他点点头,瞬间感觉天崩地裂。
“霜衍上仙和良缘上仙现在应该在满世界地寻你,这次带你回去可谓凶险啊。”盛千澜偏头在若溟不知所措的脸上亲了一口,幸灾乐祸地好像自己不是当事人一样。
若溟闭了闭眼,深呼吸道:“就算母亲找到我,我……我也断不会置你于不顾。”
盛千澜被他这副正经模样逗笑,蛮不要脸地缠上他肩膀:“人家就知道净心神君可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被娘亲逮了现行还要护着人家,这怎能叫人不倾心呢——”
若溟手忙脚乱地推开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行,行了!那边有人来了……”
盛千澜回头望去,遥遥有个人影映入眼帘,看身形是个少年模样,轮廓格外熟悉,他轻轻挑眉,心下认定那就是前来寻人的阿羽。
若溟见他正色,想着这厮应当不至于再作什么妖,正要起身,却被盛千澜陡然制住手腕。
披在身上的墨蓝外衣滑落一段,露出他白皙的半截手臂,修长的指间闪着熟悉的莹蓝色光泽,那枚指环仍旧完好无损地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一如在沭国临别那天,盛千澜刚为他戴上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若溟不及反应,他不明所以地任由着盛千澜动作,同时也看见了这枚显眼的戒指。
“怎么了?”若溟被他抵在石上,忽然生出种偷情被人窥伺之感,挣了挣手臂想逃,“你先放开我。”
“上战场打架指环都戴这么好,净心神君对我可真是情深似海呢。”盛千澜侧目,手指沿着脉搏向上,令人遐想地拨弄着若溟掌心。
若溟红着眼角挣扎几次无果,认命地偃旗息鼓:“盛将军,这儿荒郊野岭的,你想怎样?”
“你想我没有?”盛千澜凑上他因受凉而略显苍白的薄唇,心头酸涩上泛,言语直白得宛如执拗孩童。
若溟蜷起手指,定睛看向他,忍俊不禁。
眼前人虽换了副容貌,但那细枝末节的神色、举止,在他面前截然与先前一般无二,纵不再是那双“红颜祸水”的眼睛,若溟也仍旧万分熟悉。
——怎么会不想呢?
“没想,盛将军能奈我何。”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盛千澜唇畔,若溟趁他愣神,抬腿便把人抵出两步开外。
“亲爱的,你这样可不讲武德。”盛千澜由着他推开,伸手摸上嘴角,软绵绵的语气像个黄花姑娘。
若溟似乎觉察到哪儿不对,随着视线下移,脸色顿时闷成了方才啃的红野果。
“你……”若溟憋红了脸,一时开口都找不到骂词儿。
不就推了这厮一下吗,至于……变成这样吗?
不过素来以厚颜无耻在若溟心中著称的盛将军对此毫不在乎,反倒坦诚地倒打一耙:“惊讶什么?殿下又不是没见过。”
说罢,像是还嫌拱的火不够大,又欠揍地添上一嘴:“再说了,亲爱的,你在沭国爬我客栈那会儿可没那么矜持。”
若溟埋首钉在原地,快要冒烟了。
“……”
死登徒子!
——的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盛将军在这方面的造诣也算罕有敌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