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既然你说略懂一二,不如就与本宫比武,就当是切磋一回,你意下如何?”陈令容饶有兴味地撑着腮瞧他。
不过,不等华聃回话,旁的众人却已有按耐不住者。
“公主,今日御花园红梅覆雪、暗香疏影,如此美景,配上吟诗作对才是绝佳,若舞刀弄枪,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
“公主殿下三思,您金枝玉叶,怎可轻易下场大动干戈?“
陈令容微微皱眉,似嫌弃杂音扰人:“谁说本宫要亲自下场了?”
若溟忽然察觉一道来意不善的视线,陈令容轻点茶盏,唇角带笑,侧身勾手示意若溟上前来,如当着众人展示一件珍藏已久的至宝。
“公主这是?……”华聃故作不解的模样。
“此人是本宫身手最佳的侍卫,本宫一向崇尚武者,今日就想瞧瞧,你与他之间谁者更胜一筹。”陈令容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若溟。
江粟则在后面坐立不安,又无可奈何地只能看着“江妘”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前去。
心道这怕是要出幺蛾子了。
若溟没在陈令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镇定自若地走到华聃面前,拱手道:“请华公子赐教。”
众人不难看出,相较于方才陈令容身边的另一名侍卫,上场的这位的身形明显更加单薄清瘦一些,眉目清俊、肤白如雪,一派江南翩翩公子的气质,若单凭相貌,属实叫人辨不出孰人武艺更佳。
但方才陈令容已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在比武未开始前,倒是令人觉得此人不显山不露水、低调沉稳、气度非凡了。
华聃风度翩翩地上前一步,作揖道:“承让。”
下一刻,一黑一白的身影同时动作,如疾风掠影,竟叫旁人看不清招式,拳掌来去,重影模糊。
方才那些暗自鄙夷华聃的世家子弟不由得惊掉了下巴,原来此人身手不凡,只是低调至极、谦虚有加,也难怪能得公主慧眼识珠。
交手之际,若溟借着对方走位,无形中有意地向四周观察,他陡然发现一处空席,明是离着皇后上座不远的位置,空着座位,却无人问津。
数着地位,倒极有可能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若溟轻轻皱眉,难道妘不见并没有来赴宴的打算?
紧接着,华聃袭来一击,堪堪将他的思绪扯回了战局。
妘不见紧追着那道黑影,一路跟到了皇帝囚宫。
那人行动利索,身手矫健,躲过了看守侍卫耳目,很快翻入墙中。
妘不见紧跟其后,丝毫不见落后,终于在翻过墙后被那人察觉。
两人相视一瞬,杀意即刻涌现。
“何人?站住!”妘不见低声呵斥,一手化出裁云,抬脚便冲上去。
黑衣身影啧声,转身跳进院中狂奔。
妘不见不再不紧不慢地跟踪,她将轻功运用至极,踏雪凌空,如冯虚御风,眨眼间便与其拉进大半距离。
眼见着跑不过此人,黑衣身影干脆回过身应战,匕首挥出,铿锵与裁云剑短兵相接,可下一秒,坚韧的刀匕竟一瞬断裂,碎成了好几块,如玉镯瓷器般不堪一击。
他手掌亦被裁云所伤,血液飞溅,又不得不赤手空拳相抵。
妘不见咄咄逼人地将他压制地步步后退,他感知到身后无路,陡然点脚跃起,视野骤然变成俯视,他趁机挥袖掷出一排银针,根根淬毒,直取妘不见门面。
她方才攻势连连,一时定然摆脱不了惯性,此击若中,必死无疑。
黑衣身影翘起嘴角,刚要感叹可惜了这女人一副花容月貌。
下一刻,那一排银针竟出乎意料地扎进地面,完完全全扑了个空!
妘不见的身影如骤然消失一般,速度之快令人不可思议。
他心下一凉,与此同时,颈后传来一阵剧痛,他吃力地偏头看去。这可怖的女人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侧后方,他毫无防备,堪堪吃下了一道重击。
妘不见眼疾手快地又接上一脚,直将人栽翻在地,一蹶不振。
黑衣喉头一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痛苦地捂着胸口,伏在地面动弹不得。
妘不见挽花收剑,上前踩住他的肩膀,用力把人死死压制:“你是何人?如实交代,尚可留你一命。”
谁料黑衣恶狠狠地剜她一眼,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话还没听完,竟果断咬舌自尽,颓然没了气息。
妘不见只好松开脚,抿了抿嘴。
还是个死士。
她俯身搜寻一番,在他身上找出一张字条。
若是季何在场,立马就能认出这张字条与他收到的那份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内容不同。
——“锦衣卫……“
妘不见瞳孔一定。
锦衣卫是皇帝的人,但早在“赵酩”剥夺皇帝实权,为陈氏正名之时就已经被彻底革职重整。
现在难道又死灰复燃了吗?可若朝中没有人主掌,那一盘散沙又如何能重新再聚。
她陡然想到一个名字——季川。
如果他现在能控制锦衣卫余下残留的势力,那么宫中就必然不是安全之地。
思及此,御花园还有众多权贵正在办宴赏玩,如若季川想要对皇后党动手,今日就是个绝佳时机。
妘不见果断扔下黑衣尸体,飞快向御花园赶去。
红毯中央,你来我往的两人仍未分出胜负。
数十回合下来,若溟大概摸清了华聃出手的风格,只是对方耐力不赖,接连施招□□力消耗极快,良久过去,也不见他落得下风。
终于,华聃再度出招时的动作减缓,若溟眼尖地抓住机会想要结束比武,可下一式尚未打出,宴席竟陡生变故!
“砰”!
玉盏碎裂的声音惊天动地,陈令容故作受惊,猛然从座位上跳起。
不仅是在场众人,若溟和华聃也同时动作一滞,齐刷刷地往陈令容的方向看去。
“啊!”
只见她身旁的宫女手中颤抖地提着一根末端发黑的银针,面露惊恐地跪倒在地。
陈令容登时便指着场上的若溟怒道:“江妘!本宫待你不薄,你缘何要毒害本宫!?”
若溟眼皮一跳,光天化日,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血口喷人。
众人闻言四下皆惊,而更多的是不明所以。
若溟已经在场上与华聃打了许久,哪有闲工夫跑去给陈令容的水中下毒。但众人无一敢出声质疑,毕竟谁也没看到那盏茶是谁端的,又是何时端的。
像是为了应和陈令容,坐实他的罪名,许久没有发话的皇后竟也在此时怒道:“来人!速速将他拿下!”
四周果断围来人手,将周围出口赌得水泄不通。
“公主,此事怕是有误会!您莫要冲动!”江粟连忙上前制止。
“你空口无凭就要为他求情,难不成与他是同伙!?”陈令容状似受惊的兔子般退避到一旁,指着江粟倒打一耙。
“绝无此事,皇后娘娘明鉴!”江粟不知所措。
皇后却对此置之不理,执意命人就地捉拿。
若溟心道不妙,得先行想办法脱身,他方才已与华聃纠缠许久,体力不济,以一敌多绝不现实。
纠结间,华聃的掌风骤然袭来,饶有要亲自拿下他立功的架势。
若溟侧身闪避,足尖点地,跃至半空,他抽出一直未动的仙云扇,当头向面前的华聃扫去。
后者只当一把扇子能有何威力,竟是正面相迎,欲硬碰硬。
然而,一道劲风如有千钧之势,不由分说地将他掀出几仗之外,刹那间令众人瞠目结舌。
连带着被掀翻的还有距离较近的几张桌凳,果盘茶具歪歪扭扭地撒了一地,被殃及的权贵们连滚带爬地纷纷逃窜,有的躲到侍卫身后,有的则不知去向地往远处奔走。
前来缉拿的人手见此架势,不由得一愣,皆是谨慎地无人敢轻举妄动。
若溟衣袖随余韵翻飞,又在他落地时翩然垂下,手中折扇转过一圈,直至座上的皇后。
“此毒非我所下,皇后不查明原委,只凭宁远公主一面之词便迫不及待将我扣押,莫不是事先串通,想污蔑于我?”
陈令容咬牙:“你不过一名侍卫,本宫缘何要污蔑你?!”
“哦?若我在公主眼中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侍卫,那你又怎会大费周章地做下此局。”若溟转而看向她,依旧不让须眉。
这番对话听得旁人是云里雾里,可身在其中的皇后与陈令容却是心如明镜,惴惴不安。
“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此人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还不速速拿下!!”陈令容干脆不与他多争辩。
一声令下,方才犹豫的侍卫们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步步向若溟逼近。
若溟抬手劈晕一个,又从身侧冲上来另一个,他手中仙云扇忙出重影,在人影中穿梭,绘出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连着七八名侍卫倒在血泊,若溟的喘息越发沉重,自己身上也挂了彩,随之防守的动作也渐渐乏力而变缓。
又一长刀当头劈来,若溟侧身闪躲,却不慎被另一者砍伤手臂,后者来势汹汹,这一刀的伤口深可见骨,若溟几乎是一瞬间失了力,不受控制地连退几步。
其他人见着机会,纷纷上前拥去,若溟吃力地举扇格挡,但手中无力,仙云扇一下就被长矛挑飞,失了利器,身负重伤,若溟顿时感觉自己就如俎上鱼肉,一时无力反抗。
他看了看远处同样被纠缠不休的江粟,绝望地闭了闭眼。
可料想之中的剧痛没有落下。
若溟拖着胳膊睁开眼,一记血光直冲云霄,方才即将伤他的侍卫惨叫连天,旋即直挺挺地倒在了面前。
众人皆是惊恐地往后退去。
繁华锦衣如从天而降,衣摆贵气的金纹在风中似画卷招展,裁云剑直指众人,她单枪匹马,势却不输万马千军。
“长公主这是何意?难不成要与赵酩一同谋权篡位不成?!”陈令容见中途又出变故,心下愤恨。
“谋权篡位”一词蹦出,更是让人大惊失色。
“谋权篡位?”妘不见一哂。
“赵将军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南征北战,事到如今也让皇帝老儿龙体健在。倒是你,大炎西域战争未休,就撺掇皇后兴办宴席纸醉金迷,又信口雌黄栽赃赵将军的人,敢问公主殿下居心何在?!”
末音落下,随着她手臂一振,裁云周遭真气涤荡,恍若有雷霆万钧伴身,硬生生吓住了在场所有人。
妘不见并不知皇后兴办此宴与陈令容有关,但光凭局势也大致有了猜测,眼见陈令容一脸苍白恓惶,竟都忘了反驳。
“大胆!这些也不是你们在今日宴上胡闹的理由!”皇后骤然拍案,眉眼肃穆地起身。
“皇后娘娘,恕我直言,如若今日下毒之事您不肯下令明察,揪出真凶,就休想无故拿任何人!”妘不见神色坚定,与皇后四目相对,丝毫不退。
场面一时僵住,一边是皇权威压,一边是骇人武力,谁都不知该听从哪一方。
若溟悄悄捡回落在一旁的仙云扇,很快,脱身而来的江粟忙不迭地跑了过来搀扶。
他无意中握住若溟的胳膊,却得到他一声闷吟,江粟下意识地看去,竟是道极深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
他惊慌失措地撕扯下一块袖子,缠在若溟手上止血。
“我没事……”若溟虚弱地抬眸,看见妘不见毅然决然的背影,心头刺痛。
“带他走。”妘不见倏然回头看向江粟,语气不温不火,却莫名生出令人无法抗拒的感觉。
若溟睁大眼睛,担心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那你呢?”
“不用担心,此事一过,我自会去找你们。”妘不见说的胸有成竹,眉眼间也丝毫不见慌乱。
若溟咬唇看着她,忍住嘴角险些流下的鲜血,只好点了点头。
江粟三下五除二地将他另一只手臂架上肩膀,朝着梅林深处的小道行去。
眼见众人被妘不见拦下,根本不敢上前,陈令容无计可施,攥紧了拳头思考起这下该如何是好。
陡然间,又一道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来者身形魁梧,一副糙汉样貌,话语间中气十足,有着常年习武之人的气概。
他不紧不慢地从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走来,举止间,不禁让诸位想起一名下落不明的故人。
“今日在座的各位,一个都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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