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书醒来之后,也知晓自己的身体实在太差,加上洛忆蘅强硬地挽留,并让府中的人严加看管,真真是插翅也难飞,只得住下接受她的照顾。问过之后,才知道夕颜来公主府大闹,却被洛景栀打伤,正在洛司微的府中养伤,而按照夕颜的性子,自然是每日吵着闹着要回到月子书身边,可洛司微也十分不为所动,不仅不让她去公主府,还把院子都锁起来,她愿意在里面乱扔乱砸就让她闹去。
“该死的二皇子,狗二皇子,强盗,败类,你放我出去!”夕颜每日都在这里边骂边踹门,门外的守卫早已习惯,淡定的往耳朵里塞上些纸,完全不受影响。夕颜还是继续换着不同的措辞骂着,骂累了就往墙外砸石头,期望能砸中她最痛恨的狗二皇子的脑袋,最好把他砸死。
“诶呦。”只听得一声痛呼,还真的砸中了一个人,不过却是个妇人声音,夕颜听出来了,那是每日给她送饭的王婶的声音,最近王婶也算是被她得罪死了,送的饭菜一日比一日差,这不打开一道小缝隙把饭盘扔地上,王婶就走了。夕颜冲过去把饭盘狠狠踢开,汤羹和菜撒了一地,也没人来收拾。
“这样发泄除了让自己受罪,还有什么用吗?”洛司微冷冷的声音竟是从身后传来,把夕颜也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两人武功的差距,她还是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朝洛司微冲了出去,毫无疑问是以卵击石,轻松被洛司微抓住了双手,瓷片也掉落在地。
洛司微冷笑:“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月子书,可是她何时像你这般狠毒和蛮横!”
“那是她好!月姐姐是那么善良纯洁的人,却失去了一切,是你们的错。”夕颜慢慢由激愤转为了悲伤,泪水滴落在洛司微的虎口,都怪她这么弱小,什么都做不了。
洛司微有些心烦,他最讨厌女人哭了,尤其夕颜哭起来更是难看,毫无怜悯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找死,那世上还剩下谁会站在她这一边呢?”
咯吱,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被川云和浅柯扶着的月子书,和看着她的洛忆蘅。
月子书的目光平静如水,或许是病重的缘故,带着淡淡的死寂,声音也嘶哑许多,“你在做什么?”
夕颜见到月子书的那一刻,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声音也哽咽了,“他们都是害了月姐姐一家的人,我要杀了他们给姐姐报仇!”
“杀了洛司微,就能报仇了吗?”洛司微根本没有参与新月的战役,这一切也与他无关。
夕颜眼睛通红,仇恨却惊人,指着洛忆蘅,“还有她,皇帝,太子,我要把姓洛的全部杀了!”
夕颜是太仓人,可却为了新月的公主要杀了自己的天子,在场无不震惊,只有一人依旧平静。
“洛景栀,”月子书说出了一个名字,周围都侧目,皆以为她是要指示夕颜去杀了太子殿下,却又听得她接着说道:“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罢了,就算杀了他又能怎样呢?”历史的齿轮不会因一人而停止前进,新月和父亲的命运也如滚滚洪流,不是一个“人”能抗衡的,她知道,她清楚地知道。
往事如烟,无力改变,本以为自苦是她赎罪的方式,却没想到她的自苦影响了夕颜,让她对自己的君上凭空产生这么大的愤怒,怎么又错了呢,月子书。
“你想杀人便杀吧,只是不要打着我的旗号,也不要再来见我。”月子书疲惫转身,连川云和浅柯的手都甩开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报仇,不平之类的话。”这是对夕颜说的,也是对自小跟在身边的侍女说的。
生病之后每走一步都感觉又虚浮又头晕,没走出多远,便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倒下之前,却被一人扶住了,那人一身道袍,平时笑起来总是带着梨涡,此刻眼中却只有无奈,他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但月子书这情况已经远超怜香惜玉的程度了,简直每次见到她都是在救人一命,双手一弯,把月子书横抱起来,感受到怀中之人越来越弱的气息,玉清思也没法子,只得先给她喂了一粒续命的丹药,轻声叹道:“好好活着,才有希望啊。”
待将月子书抱回了房间,玉清思袖袍一挥,门窗便立刻合上了,而他朝外头吩咐道:“没有我的呼叫,任何人不得进来,否则月姑娘没命。”
洛忆蘅等人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再进去,玉清思从小在朝澜谷不仅修习术法,也是学习过医道的,只不过后来渐渐专心钻研术法,医术就没那么出众了,但神医洛筠尘不在,洛忆蘅能够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玉清思。
玉清思把月子书扶在床上坐好,而自己轻轻把拂尘放在一边,凝望了月子书片刻,一向洒脱自在的目光此刻有些深沉,不过最后还是静心禀气也面对月子书坐着,慢慢给她渡真气。修行之人一生都在修自己的真气,而玉清思却源源不断将自己最纯的真气灌输到月子书体内,直至半柱香之后才终于停止。
月子书悲戚死寂的脸终于有些舒缓,毫无血色的唇紧闭着还有些起皮,虚弱地倒在玉清思的肩膀上,玉清思目色深深,即便是他,在损失了三成真气之后也没办法继续云淡风轻,瘦削的脸此刻有些泛白,不过比起月子书来说,自己这情况,休养一个月也就能恢复过来还算好的,只盼着月子书还能够再有站起来采栀子花的机会吧。
雨打芭蕉,窗外下起雨来,玉清思低头看了眼月子书虚弱却安然的脸,默默把她放平在了床上,随后打开门让屋外的一群人进来伺候她。
洛忆蘅府中的大夫把了把脉,脸上逐渐从一开始的凝重变为欣喜,高兴地朝洛忆蘅禀报:“月姑娘的气息已经回归平和,无大碍了。”本来月子书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气血亏损太多,如今气血回调,自然无事了。
洛忆蘅等人欢欣雀跃,把玉清思几乎是捧成了在世华佗,可是大夫还说了一句话:“月姑娘的病,总归还是心病啊,若是心结不解,继续糟蹋自己的身子,那不能次次都这么好运了。”心病不除,百病难医,即便是老君仙丹也救不回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玉清思也无奈,他能救月子书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都救,人活着,总是要自己寻求出路的,旁人不能代她,踏着轻浮的步伐离开了公主府,却迎面遇到了洛景栀的车驾,洛景栀察觉到了玉清思的气息,下一刻却皱起了眉头。
“你损了三成真气?”洛景栀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眼神中却带有一丝关切和三分不解,静静等待玉清思的解释。按照玉清思的修为天下能伤他的人不超过五个,而此刻他也不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样子,那么只有自损真气了。
“没什么,月姑娘的命不能就这么白白折损了,我不跟你多说,得去休息一下。”玉清思淡淡回了一句,全不似平日和洛景栀玩笑的悠闲模样,没等洛景栀再多说一句便向前隐没在了人海里。
车驾内的洛景栀还是第一次被他抛下,玉手一抬,便有人掀开窗帘低声禀报:“玉清思给月子书渡了真气续命。”说完便也快速退下,不见了踪影。
洛景栀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车架继续向前。
而月子书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时感觉自己精神好了很多,加上刚下过雨之后草色青青,周身舒畅,吃了一碗鸡丝粥,喜得夕颜求神告佛,乱拜谢了一通。听她们说是玉清思救了自己,心中有诧异又带了些愧疚,玉清思自损真元才把她救回来,但她受之有愧。
月子书知道夕颜她们关心自己的身体,也尽量配合每顿都多吃些,过了几日脸色竟然渐渐有了些红润,就是每日被人围着太不自在了,月子书好不容易趁她们在厨房给自己做百花露的时候,悄悄往芭蕉树后面溜走了。顺着芭蕉树后头的门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小桥上,底下是潺潺的流水还有一群锦鲤往前游着,待继续往前走是一条竹径,夏日十分清凉,也舒缓了月子书走了这么久的燥热。突然竹根底下窜出一只白色玉兔,看到月子书之后又往前面的草堆里跑了过去,接着两只三只四只都往草丛那边去了,月子书追上去跨过一道门,便看到兔子们都在一片兰花草上。
月子书颇有兴致地蹲下,缓缓挪步靠近它们,而兔子们也没有抗拒月子书的接近,轻轻靠坐在兰花草旁的鹅卵石地上,月子书探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只兔子的背毛,内心涌起的欢欣浸润了她的娇颜,微风吹过她白色的纱衣,那头发就随意落在草地上如绸缎一般,带着温柔的笑意,吸引了另外两只兔子来到她的腿边。
正享受着小兔子的柔软,月子书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道冷冽如山间泉水般的目光,回头一看,洛景栀就静静站在不远处,神色自若,不露痕迹。没明白洛景栀的意思,月子书放下了兔子,待站起来之时,洛景栀却缓缓踱步而去了,只留下一个傲若青松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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