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春风料峭,冬日的棉衣还未尽数除去。
屏居在山野中的万花门与往年热闹得好像要吵醒山林冬眠的动物时的情形不同,今年的万花门十分的安静。
刚闯完祸的江闻昔此时正悄悄躲在一颗百年的桃树上,双手成爪死死的扒着树干。
“江闻昔,我数到三,你出来,打翻我药炉子的是我就不计较了!”
树下穿着青衣用一根飘带束发挽起袖子的手拿一根比拳头还要粗木棍的女子正在叫唤着,不是挥动的木棍虎虎生威,江闻昔看着师姐手里的木棍,屏息凝气生怕那木棍一会儿就飞到她身上。
树下女子叫喊半天听不见回应,深深吸一口气,满脸烦躁的离开。
看着师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江闻昔松了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准备换个地方躲着,她打算最近都不在师姐面前晃荡了。
“小昔儿,去哪儿啊?”
师姐笑眯眯地声音在背后响起,江闻昔后背一凉,有种要被打死的危险感。
江闻昔僵直后背干笑两声,抬头望天,疑惑道:“怪了,怎么听见师姐的声音了?莫不是病了?”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动,感觉后面的人好似没发觉她的小动作,然后江闻昔边上的石头借力顿时一个起跃准备逃离这危险的地方。
就在江闻昔跃起的一瞬间,一只手快如闪电的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扯着她衣领生生地给拎回来。
“跑什么?我还会吃了你不成?”甘棠按住江闻昔侧头笑眯眯道。
江闻昔呵呵干笑两声,骨头好似生锈般回头对上甘棠笑眯眯地脸,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师姐找我有事啊?”
甘棠笑容不变,只是按着肩膀的手一寸寸的加重了力气,咬牙:“没什么事,太久没见到小师妹了,想叙叙旧呢!”
江闻昔一听这话,立马怂哒哒地去抱甘棠的腰,边搂边撒娇:“对不起师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甘棠并不吃她这一套,伸手把人拎出来,阴恻恻道:“我有没有说过,你不准进我的药园?”
江闻昔委屈低头脚尖划拉着地面,但又有些不服气:“说过,可我想帮你忙!”
甘棠对于她装可怜的小样早已免疫,伸手去揪江闻昔的耳朵:“所以,今天为什么又去霍霍的药园子?!”
江闻昔委屈巴巴抬头辩解:“我看你园子了草药都蔫了,就去给她们浇浇水,除除草什么的.....”
在甘棠的瞪视下江闻昔越说越小声直到她闭上嘴巴。
看着江闻昔无辜的样子甘棠欲哭无泪地蹲在地上,崩溃地抓了抓整齐的头发哀嚎:“可是我的月莹草根本不用浇水啊!!!!”
好心办坏事的江闻昔无措一起蹲下去,像小时候师姐哄她睡觉的样子拍拍甘棠的后背以作安抚。
“棠小姐,夫人喊你过去!”
庄伯隔着远远就喊道,一步都不想靠近两个小混蛋吵闹的地界。
刚还在痛苦掩面的甘棠霍然站起整理刚才弄乱的头发,旁边的江闻昔被她吓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愕然地看着已经平复如常的师姐。
“就来!”甘棠招手回复庄伯,而后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江闻昔嫌弃道:“多大人了还坐地上,你衣服脏了我可不给你洗。”
看着甘棠远去的背影,江闻昔磨了磨小尖牙,狠狠哼气一声起来拍拍灰尘追上甘棠,幼稚的把刚拍过灰尘的手擦甘棠衣服上,然后一溜烟抛开,留下甘棠气急败坏地大叫。
“江、闻、昔、”
“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甘棠怒吼,还没走远的庄伯早有先见之明的捂住耳朵。
庄伯摇头叹息想,唉,年纪大了,耳朵有时候是有点听不见了,实在是老咯!
甘棠来到花厅时,一位着白青色衣裳头戴一支青翠玉石发簪姿态优雅浅品茗看着温婉如水的妇人早已等候多时。
“师娘。”甘棠拱手。
温婉如水的妇人放下茶杯,出口的话语却与她温婉的姿态判若两人,声如洪钟:“你俩小混蛋一天天的就知道霍霍我这院子,怎么着,不嚯嚯就过不下去?!”
尽管早已知道师娘的真实面目,也相处了十几年,但依旧会被她温婉如水的表面迷惑,甘棠被震得有点发蒙,揉了揉耳朵。
那声若洪钟的声音还在持续输出:“我说你们这些小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一天天的捣鼓你那炉子的毒药不出门,出门的那两个干脆不回来,还有那小的,天天就知道上房揭瓦没点正事,你师傅都被你们气得起不来床了!”
江闻昔跟着师姐来到花厅躲在柱子后面听着师娘中气十足的声音训斥着师姐,师兄弟四个在家不在家的都被数落了一篇,有些心虚的想溜走。
“跑什么跑,来了就给我坐下听着!”
师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江闻昔颤巍巍回头,看见师娘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又心虚又怂的磨蹭过去挨着师姐坐。
说累了坐下来歇一歇的师娘穆青看着不省心的两个人挨挨挤挤的坐在一块实在有些眼疼。
“嗒”穆青放下茶杯,刚才还在说悄悄话以为她没看见的两人瞬间分开并悄悄立直背。
穆青无视她们的小动作,清了清嗓子:“老大今年没回来,虽然他心眼多我不担心,可今年没来信也没回来身体也不好,所以阿棠你带上药去看看。”
江闻昔不待甘棠答应就着急忙慌应道:“师娘,我也可以去的,让我去吧,师姐她武功不好,万一........”
在师姐和师娘似笑非笑下江闻昔逐渐收声,但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
甘棠笑着揉了一把还在嘀嘀咕咕以为她们没听见的人的头,挪揄:“怕送东西是假,想去玩才是真吧?”
江闻昔狡黠一笑,抱着甘棠的手撒娇:“师姐,师姐姐,让我跟着你吧,我保证不多事。”
怕甘棠不信,还假模假样地举起手发誓。
甘棠看着她鬼精灵的样子失笑,抬下巴示意:“我同意没有用啊,你得问问师娘。”
江闻昔小眼神飘向正端庄喝茶的穆青,揪着衣角缓慢挪腾过去,声若蚊蝇:“师娘.......”
穆青眼也不抬就是三连拒绝:“别想,不可能,拒绝了。”
江闻昔一句话没说就被拒绝堵死,不免有些生气,扭头就冲出了花厅。
甘棠看着气呼呼的背影笑道:“说不定晚上就来拿东西偷跑了。”
穆青看着杯里漂浮的茶叶哼笑:“尽管来,不信治不了她了!”
所有人都以为当晚江闻昔定会有所行动,穆青都做好了逮人的准备。
谁想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思六天,甘棠不得不出发了,江闻昔依旧没有任何要行动的意向,反而天天没事就去霍霍她师姐的药炉子,跟狗似的到处乱翻乱找添麻烦。
夜阑人静,整个山庄陷入一片沉眠。未关紧的窗户吹进一缕山风,使得莲花灯里的灯影明明灭灭,旁边的架子上一把长刀正安静的悬挂着,可昏暗的帐子里却早无人影,只剩一床凌乱的被褥摊开在床。
晚风吹佛,树影婆娑,一抹轻巧的身影在树影间几个跳跃,顺着月光指路的方向,一会儿就隐没在丛林里,了无身影。
“我就说这小崽子不可能放弃的。”
山顶上两人并肩而立,一人的声音温润谦和道。
“走就走了,顺走我的九节鞭就算了,还带走了我的飞琉扇,龙阿剑也给我带走了!她一个拿刀的,不带她的刀顺我的剑做什么?”
穆青靠在那人肩膀上愤愤,呼吸洒在颈部,那人怕痒似的侧头往旁边躲了躲。
“行了,她不会用有的是人会,少操点心。”
穆青想起会使剑的那个现在的状态,更加心累地叹了叹气,小崽子真的好难养啊,早知道当初就不捡那么多回来了。
东方泛白,晨露微熹,甘棠早早起来收拾行李准备向师傅师娘辞行,当手碰上包裹时就发现不对,当即打开,整齐放好的药匣子已经不见,里面只剩一封信和一匣子前几天钱大娘做的点心,还有一把江闻昔没带走的刀。
甘棠抄起刀就想出去找人,路过菜园子的时候被庄伯拦住了。
“昨晚就走了,现在去也追不上了!”
庄伯抡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松着土,不时还蹲下把杂草丢到一边。
甘棠跨过栅栏,把手里的刀递过去,道:“她的刀没带走。”
庄伯头也没抬:“带了鞭子扇子还有一把剑,这些别说防身了,都够她欺负人家了。”
甘棠听到江闻昔不到擅用的刀反而带了一把剑,更着急了,转身就想去找师父却又被庄伯叫住。
“公子他们今早才回来,刚睡下,况且不会用剑有的是人会用,别操心了,去厨房看看你大娘今天做什么吃去。”
任凭山里的师姐为自己着急上火,已经下来山的江闻昔是一概不知。
在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后,江闻昔后知后觉小声嘀咕:“师姐不会在骂我吧?”
“客官想吃点什么?”面前馄饨摊子的小贩问道。
江闻昔立刻把刚才的猜疑抛之脑后,乐呵呵道:“一碗汤面!”
“好嘞!客官那边坐,稍等片刻!”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下肚驱散了早上霜露寒气,许久没下山的江闻昔犹如放出的鸟儿般享受着着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
日头渐大,江闻昔花二两银子从客栈买了一批拉货的老马,按着师兄信上说得地址寻去。
师兄给的地方实在偏僻,多是小道,江闻昔干脆放弃走官道,直接从小道寻着师兄留下的暗号寻去。
今年是大昭三年一春祭,远在边塞的闻人瑾宸奉诏回京祭祀,本来闻人瑾宸回京就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动作,此次离京更是,返程途中截杀一波接着一波,要不是这次回京,闻人瑾宸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多人的眼中钉,恨不得将他除之欲快。
杂草丛生的地方易有毒虫。
闻人瑾宸一行人手不离腰间的武器,谨慎穿梭在草丛间。
被围在中间的闻人瑾宸冷着脸,眼里寒冰快要将人冻僵。
沙沙沙
被风吹动杂草树叶传来的声音迷惑了人的五官,恰似宁静无害的环境里正酝酿着极大的危险,阴处的狩猎者已经挖好陷阱,正耐心等待时机就待这一行人踩进去了。
“咔嚓”
不知道是谁,踩断了干枯的树枝。
“小心!”
一根根闪着银光的毒针从郁郁葱葱的树叶里射出,闻人瑾宸反应极快的抽出了剑,打掉了直冲他们性命而来的毒针。
几人反应非常迅速,立马躲在树干后面,还多疑的往上看了看书上有没有藏着敌人,不然那将是致命一击。
幸好他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密集的毒针钉在树干上,更多的是落在了地上。
闻人瑾宸看着脚边的莹莹绿光,一看便知道是剧毒的东西,眼眸一沉,冷声道:“换道!”
另外一边的蒋宇有些不太赞同:“这是回到日曦城最近的一条路了!”
闻人瑾宸黑眸里满是威压:“如此密集的毒针,我们除了换道没有其他的选择。”
蒋宇张了张口,耳边是毒针钉入树干的声音,就他们说话间这毒针都未停止过攻击,若是硬要强攻过去,只怕他们都要被扎成蜂窝。
但是这让蒋宇怎么甘心,他们就快到了!
闻人瑾宸沉着分配几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自己和边上的温御风:我和他走,你们分开,两天后汇合,有问题吗?
六人兵分三路,闻人瑾宸与温御风一道,一直冷脸不说话的向启轩和唯一一位女子烛芮一道,蒋宇和看起来像个柔弱书生的步斐然一道。
安排好之后确认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闻人瑾宸带着温御风率先用轻工不动声色离开,向启轩两人紧跟其后,最后就剩下蒋宇和步斐然了。
步斐然挑眉看着那边一脸气愤还不打算动身的蒋宇,俯身捡起颗石头丢过去:还走不走?
差点被砸到脸的蒋宇恶狠狠瞪了一眼面对现下这个情形还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步斐然,然后左腿后撤,一个借力就冲了出去。
步斐然见拧巴的人终于愿意动身了,自己动作也不慢,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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