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来让齐宣脑子空白了几秒。他跟了梁思齐这么些年，从没听过对方说过这些。以前的他总觉得梁思齐藏着秘密，但不知道会是这样。
“怎么回事啊哥？”齐宣左右环顾了下，凑到人跟前说，“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见梁思齐没再说下去。
齐宣开始猜测。
他试探性的问说：“啥时候的事儿，在国内那会儿还是……这边啊？”
不敢多问，怕对方来个什么刺激。
起码今天的梁思齐看上去不太对劲，但既然说和他这个笔友没关系，那么就姑且相信一回。
都到差点被人搞死的程度了，那么这句话说到底，和现阶段的感情没什么联系了。
梁思齐安静的半低着头，深灰色的发丝零散垂下来，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到这个时候，他很淡的回答了一句：“在国内。”
“那挺早的了，在认识陆止之前？”齐宣这话一出来就后悔了，“嗯……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拿陆止做标尺……”
梁思齐点头，很淡的说：“我知道。”
到这会儿了，说不说以往都是当事人去说，就像一部漫长的老电影，这个序是拉开了，该进片头曲就进。
但这个播放键得当事人自己去选择。
于是这个点儿，梁思齐也只是说了一个序幕，外加这个电影的粗纲。
不过对于齐宣来说，能听一点是一点。梁思齐之前在内地，毕业后做了一阵子旅居画家。那会儿毕业根本想不到未来的发展，脑子里是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完全靠着自己脾气做事的后果，梁思齐当时在香港认识了个人，姓蔡，人总是喊他蔡哥，不算是正道上的人。俩人没有任何能合得来的地方，但因为都寂寞，就和在了一起。
无论是关系，还是□□。
成年人总是在这时让自己变得尽量糊涂。
“所以你之后的这些事儿，都和这个有关？”齐宣不知道怎么问，怕问多了触及了他什么，从梁思齐的只言片语里，他知道这人估计和梁思齐有那么一点关系，至于到了哪一层，齐宣不知道，梁思齐也没说。
他说他逃了很久。
那一管黑色的颜料，就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要从那个人眼睛里彻底消失，那么就要逃过他的眼睛。
直到最后，他的住处被两个陌生男人闯入了，他们待了很久，天光从白变成了无尽的黑，就跟黑颜料一样。人总是在这个时候会变得异常清醒，他不能再留在香港，也不能再任他摆布。
其余的梁思齐没再多说。
余下的都浸在酒里了，晃一晃只听见冰块的响。
过了很久，直到酒杯里的冰化了，里斯本的夜晚褪色，这场对话走向了沉默空白的终点。梁思齐那天没回公寓，说回画室处理工作。
齐宣虽然担心，也不敢跟，只能送他回去后自个儿走了。
这件事归根结底，从能说出来到现在，齐宣觉得和Anthony脱不了干系。但是，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他不知道。
只是从简短的对话中，他能看见梁思齐眼底的害怕，似乎怕失去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是这一段看上去要开始又像结束的笔友感情么。
第二天齐宣不过放心，做了两个三明治就过去了。这次倒是被他室友给嘲了，因为每天都带的是三明治，说给鸟喂食都没这么规律的，当真喂的是和白人饭一样。
齐宣管不了这么多。
这个点儿不给人送三明治去，怕是到时候又出什么事儿。
“别到时候就剩下了个黑颜料管……”他一边嚷嚷，一边出了门。
梁思齐喜欢吃吞拿鱼三明治。
上面抹一点奶酪，还有一点点的迷迭香，就足够了。
他们这种在国外的基本不挑吃，最多饿了馋了，就个内地的辣子什么的。
齐宣也是真宠这位朋友。
需求尽管提，他画画没本事，但在里斯本的圈子里，烧饭还算能成他的标签。尽管这个标签摘不掉他的光棍标签，但好歹他也不算没特长。
无论是吃辣子，还是吃铁块，只要梁思齐喜欢，齐宣就宠着他，作为朋友来说，他心甘情愿。
“刀刀！你最爱的三明治来喽！”齐宣嚷嚷进来的时候，见梁思齐刚挂断电话。于是就问：“谁呢？”
“梁折。”梁思齐道，“还有陆清老师。”
齐宣哎了一声然后说：“你咋都不给我打个招呼，咋就挂了啊。”
“你和梁折不熟。”
“这话说的，这你的朋友不得是我朋友啊。”齐宣继续嚷，“我不管，你高低下次打电话得让我去唠唠，不行回拨过去也得唠。”
齐宣虽然贫，但三明治做的的确不错，梁思齐再怎么对吃的不感兴趣，也拿着啃了几口。他周围散落着颜料和画笔，齐宣看了看，然后问：“通宵了？”
梁思齐点头：“嗯，正好赶工期。”
齐宣思考几秒：“咱这陆老师还得个把个月交付呢，怎么突然这么赶了？”
“临时多了一个小展的需求。”梁思齐说，“得先在里斯本做一个类似的预热。”
“地点定了么。”
齐宣扔了个名片过去：“你还没来的时候，场地经理来过了。”
“佩施恩格华酒店，高档地儿。”齐宣摸着下巴回忆，“我记得那些财团什么，都爱在那里办宴会，我听说啊，还有个商会的千金，挺喜欢那地儿的，说不定人婚礼就办在哪儿。”
梁思齐没听，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几口。
见到对方没啥八卦的意思，齐宣就笑：“行呗，咱这刀刀是无欲无求，连这都没啥兴趣了，那咱说点正事儿。”
他顿了几秒，问：“你这小展的主题定了么？”
梁思齐：“还没有。”
“陆清有什么想做的？”
“说都可以。”
“最怕就是这种没需求的。”齐宣说，“那你有啥思路吗，哥？”
梁思齐拿起调色盘，放在画架旁：“香水小样寄过来了，海洋的感觉，想跟着做类似的。”
齐宣：“海洋？做什么呢？”
梁思齐调了海蓝的颜色，一笔笔在画布上勾勒，“波浪拍打在岩石上，成群的海鸥栖息，远处还有灯塔。”
他轻声描述道：“可能……就和罗卡角一样吧。”
*
陆止这几天都留在旅店。
阁楼就要装修好了，在旅店重新开业的两周后，所有的东西包括油画，全部搬进去了。不过究竟布局是什么样的，就连经常去找他喝酒的李诚都没有去看过。
“伊娜最近还来吗？”李诚随口问了句。
“没有。”
“估计又去什么地方混酒喝了吧。”李诚把烟圈起来，靠在一楼窗台边儿，“她虽然人在里斯本，这感觉倒像是个异乡人。倒也不是不好。”
陆止就听着，隔了会儿也摸了一根烟，提了句：“谁不是异乡人。”
“这话你说出去，圈子里的人都伤心呢。”
陆止就是笑，闷着抽了口。
烟雾缭绕，把信纸也吹上了烟草的痕迹，似乎还能染黑那么一点，
“挺上心啊，哥们。”李诚捻烟的时候，见到陆止手里的信件，“新谈的？”
陆止说没有你信么，但也不准确。
这个回答放到李诚的脑袋里，那只有谈朋友这一件事儿。
很早他就见陆止写信了，最早以为是给朋友寄明信片，所以没说挑明说，但最近几天，他总见陆止把一封信件拿出来，反复得看，偶然瞄了几眼，见到了罗卡角的字眼。
“诶对了，问你个事儿啊。”李诚离开前忽然想到什么，扔过去一张请柬，“你看着来吧。”
陆止低头看了眼：“华氏商会的订婚宴？”
“捧个场呗。”
“什么时候攀上的？”陆止像是看到了一个稀奇事儿。
李诚啧了一声：“哥以前可以吃荤的。”
这种话不仅说的不唬人，倒是把陆止给看笑了。
“我这是混的开，好吧。”李诚说，“人女婿原来在西班牙读书呢，然后在这里圈子混的熟，当年当留子的时候，没少来里斯本玩儿，一回生二回熟，这就认识上了。”
陆止就听着，最后扔了一根烟过去，李诚就当答应了。
“对了。”他临走推开门前提醒了句，“听说着这婚宴还搞得个性，还办了个跳舞的地儿，在酒店的酒廊那儿。”
陆止：“酒廊？”
“这不是重点好吧。”李诚说，“跳舞才是重点。”
“不会跳。”
“哪能呢。”李诚像是听了个笑话，“你这之前不在酒吧跳过，年轻时候当酒侍那会儿。”
陆止看他一眼：“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李诚可不接这个话，直直的说：“你这不是重操旧业。”
这话说完了，李诚没再多留就走了。
陆止在旅店一楼待了挺久，直到实习的留学生过来，他才从前台离开。
但也没回家。
简单说了下目前有的住客的需求，再给画了一张图说水压问题，人就带着一封信和钥匙圈上去了。
他绕过二楼，直接去了三楼。
木质的地板发出吱嘎的声音，混着不太隔音的门板，陆止来到了三楼侧——阁楼。
这会儿刚开锁，引入眼帘的便是成片的海蓝色，满墙的油画。
陆止走过去。
似乎这一刻，他不是现实的他，而是那个存于书信之间的，另一个文质彬彬的他，以一种回答者的姿态自问自答。
“知道么？海鸥之所以归巢……”他缓缓说道，“那是因为找到了栖息的地方。”
换个更新时间吧，凌晨十二点更，能多磨磨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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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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