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萨为盖乌斯、梅塞纳斯和他自己备上马,三人便启程前往西塞罗目前的住所。
西塞罗似乎是拿准安东尼不会动他,因此这位老政客与十几位随从暂住在他的挚友阿提库斯骑士家。
临近四月,意大利的雨丝像寡妇的眼泪那样连绵不绝。新生的青苔野蛮生长在这栋位于罗马附近的别墅阶前,窄路也是新近才清理的,割去了野草和灌木的上半身,但它们的根还扎在原地,只待另一场润雨。
几人走入大门,只见回廊里有一位面容精致的褐发西班牙青年,倚靠在大理石石柱上读书。这人没有戴象征奴隶身份的颈环,还穿着短衣和小羊皮靴,大约是一位被释奴。
盖乌斯努力回忆这个角色,想起来了,他就是西塞罗的秘书——蒂罗。
“好久不见呐,蒂罗,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是潘萨带着人来拜访。”潘萨开口高声说道。
青年放下书卷,用可人的大眼睛礼貌地向他们回礼,进屋去了。不过片刻,又走出来,请三人来见他的老主人。
盖乌斯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老者,披着薄毯,伏在宽大的书桌上迅速地写着什么。
说实话,西塞罗看上去有些疲惫,沟壑般的皱纹更显老态,但毕竟这位年长者已经有六十二岁了,身体愈加干瘪,但笔下的文章愈发精妙绝伦,那些文字仿佛是由心血化成的。
“这位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屋大维。”
西塞罗“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铁笔,打量潘萨身边这个纤细的金发少年。
“不敢相信,你也叫尤利乌斯·恺撒?”
盖乌斯这样回应了他:“您可以直接称呼我屋大维。您是我知道最智慧、最有经验的议员,见到您是我毕生的荣幸。”
西塞罗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被盖乌斯的甜言蜜语打动,颇为自信地问道:“那么你是来咨询我的政见?先让我来问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继承恺撒的遗愿,延续他的惠民政策。我还希望能避免内战,和安东尼和解。”
西塞罗笑了,将手中的写字板推向一边,叫蒂罗去誊抄。
在蒂罗离开房间时,潘萨和梅塞纳斯也识相地走了出去。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西塞罗和他。
盖乌斯心想,难道他觉得毛头小子的宏图大志遥不可及,所以会笑?
“你现在有什么资本和安东尼谈判?军队?金钱?还是就凭你改名叫了恺撒?”
西塞罗的话语犹如箭镞一般锋利,盖乌斯微微一笑,说:“我很尊敬您,仲父,如果您支持我回罗马参选的话,一切都会如期发生。”
“唔,我可不敢和你养父称兄道弟。不过我们确实关系没那么紧张,在三个月前,他带着随从到我府上拜访,我们谈论文学,畅饮美酒……那可真是美好的回忆。”
“使罗马恢复和平。我想您也愿意看到的。所以,请您随我回罗马吧!”
西塞罗摇头:“我要去南方休养……”
“波斯图玛夫人说她很想念您。”
老者屏住了呼吸,他的眼睛像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被擦亮了,流露出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真的?她亲口说的?”
“是的,她在我进城后就和我见面了。”
良久的沉默后,西塞罗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盖乌斯说:“好,我和你一同回罗马。”
不久后,别墅的主人也回来了。阿提库斯骑士是一个头发斑白但仍身强体壮的男人,随意地用半边胳膊搂住西塞罗,就好像要将他碾碎似的。
“哇,你就是小恺撒吗?真是个帅小伙!你多大啦?婚配了没有?”阿提库斯用夸张的语气对盖乌斯说,好像当场要和他订立婚约似的,西塞罗用肘部戳了一下高大男人的肚子。
“……好吧,恕我多嘴了,像你这样的贵族后裔一定是会与另外一个豪门联姻的。”阿提库斯改口道。
盖乌斯则若有所思,在两千年后,终生不婚的人尚且要被风言风语打击,更何况是现在……这也是他迟迟不愿回家的缘故——恐怕母亲阿提娅会立刻给他安排一门不可拒绝的婚事。
为了招待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阿提库斯在餐厅中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这是一场较为正式的宴会,盖乌斯需要换上雪白的用餐袍,并戴上花冠——绿色的藤条中间编织芬芳的玫瑰花苞。
当盖乌斯出现在名为“阿波罗”的餐厅中时,连西塞罗都向他多看了几眼。“这个男孩确实有他养父的神韵——我是说气质。”
好吧,盖乌斯确实比不上恺撒那种维纳斯后裔的英俊风流,他觉得餐袍凉飕飕的,穿在身上有点宽大——他怀疑许多衣服都不适合他的身材。
“养父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盖乌斯向西塞罗问道。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恺撒是我见过最迷人的人,他就像一个漩涡,能够让全罗马为他倾倒。”
是的,连千年之后也有许多人为他倾倒,盖乌斯心想。
“每个人都喜欢读他的《战记》,那些奇迹般的征服故事,他的勇气让他到达了遥远的不列颠……”
“前辈,恺撒真的是维纳斯女神的后裔吗?”梅塞纳斯忽然问道。
“尤利乌斯氏族出自维纳斯后裔埃涅阿斯,这么说也没错。”西塞罗说。
“安东尼——您对安东尼有什么看法?”
“他是个……放荡不羁的人,简直像捉老鼠的猫那样敏锐、狡猾,他是一个军士,一个贪得无厌的赌徒,像你这样的嫩苗子恐怕会被他玩弄于股掌。”
“我不会的。”盖乌斯拿起一颗橄榄,涩口的滋味被吞入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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