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情没有如果。
靳凌手机里夏怡发出的信息还停留在圣诞节那天。
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不再回复任何消息,连生气都不再有,就像再也找不到她了一样。
剩下的都是他单方面的,当天凌晨里:我帮你把礼物都拆了?
发了一张圣诞树照片,两米五的圣诞树,是一棵用迷你小树一圈圈叠起来的巨型诺贝松,下面摆了一圈又一圈裹着红绿条纹包装纸的礼物,很像是迪士尼里精灵的魔法帽,因为精灵帽下面会有心想事成的各种惊喜。
靳凌九月份的时候就订了,甚至搬运师傅把这东西背上楼,多要了一千搬运费不说,差点把树给掰折了,他又产生了是不是该换个更好点房子的想法,可他又舍不得这个满是有着他(她)们回忆的家。
后来他发出的大多数消息都是在凌晨,偶尔有白天。
白天:“你说吵架不能隔夜的。”
夜晚:“夏怡”
白天:“今天吃跨年饭,他们问我,我们是你把我甩了,还是我把你甩了?我说是我把你甩了。”
夜晚:“新年快乐。”
白天:“我要把你放我家那些瓶瓶罐罐都扔了。”
夜晚:“你不回我们家了?”
夜晚:“夏怡下雪了。”
夜晚:“春节你吃饺子了吗?”
白天:“白眼狼。”
夜晚:“新春快乐。”
夜晚:“夏怡下雨了”
夜晚:“夏怡…”
“我想你了。”
太多的内容都是语焉不详,说了个半截话,靳凌自己都快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想发什么,深夜把那头当树洞了,思念略过的时候,好像能听见自己心脏里传来的一种细微的啃咬声,一点点吞噬血肉让他感知钝痛的凌迟。
但白天在回忆起那种感觉,靳凌觉得一定是工作太忙,太累了,压力太大,最近太多并行项目,搞军工这种东西,规模搞起来了,对他来说技术就不是最值钱的东西,时间才是。
很多时候都是把一天当两天用,年龄上来了,他也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以前能熬夜了,回头看发的这些东西现在像加班加得脑子抽抽了。
最后这些东西还全被,你还不是她朋友的“朋友”,拒收了。
三人到车前,司越正在拉副驾驶车门,没开锁拉不动,回头看靳凌一脸嫌弃地盯着手机,问:“谁开车?”
靳凌开锁拉开后座车门,把钥匙扔给了司越,长腿迈进,留了一句:“你开,我开不动了。”
随即就上车,活动了一下肩颈,中指扣住领带酒窝,又松了松,闭着眼睛,靳凌紧闭嘴唇的时候,其实就显得格外斯文冷漠。
看起来心情不好。
梁京行坐前排,从今天一见面就看出来了靳凌的疲惫,实体制裁还没来之前,公司总有人在同层级的位置上帮着分担一点,无论是压力还是责任。
靳凌带着分出去的那部分业务,是大型无人机产品,为政企和军用服务,有很多重要专利和设计。
只能说目前,靳凌一个人确实累得不行,但他依然觉得,这是职业生涯里他们一起做过的最好决定,一列即将开来的列车,在远处听到它轰隆轰隆逐渐提速的声音,他们将最适合和最勇敢的人推上了车,要他成为那个掌舵的人,嗖的一声车从人面前晃过,似乎都没有看见车身,就看着它奔向日出的方向,发出破晓长鸣。
正巧赶上了军工产业行业升级,爆发式进步的热潮,现在他们产业的上下游国产化率已经很高了,虽然性能指标有些不行,但先放放,还有进步空间。
只是他们却又忘了问上车的人,是不是真的想上这趟车,梁京行觉得这和他分手多少也有关系,工作内容太敏感,出国各种不方便,还有些家庭的责任也不是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司越知道靳凌没睡着,他没这种坐人车睡觉的习惯,因为夏怡,她害怕开车,需要有人一直陪着,随口聊聊天:“刚才你和张叔叔聊什么呢,你朝我这儿一指。”
靳凌还闭着眼睛,顿了一秒,懒洋洋地说:“聊给司阿姨介绍儿媳妇。”
司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说法,转头看梁京行,一脸疑惑。
“什么啊?”
反应过来了马上开始怼:“靳凌,我去你大爷的,你自己过得不好,是见不得别人过点好日子是吧?”
司越的反应给梁京行整笑了,他们是都是知道司阿姨的性格,泼辣直白,其实也能理解他们爸爸过去在部队长年不回家,家中里里外外全靠女人扛起一片天,没个强势的性格又怎么撑起那些大小事。
梁京行语气带笑:“司阿姨又怎么催了?”
司越没好气:“发疯,在家里发疯。”
靳凌突然倒也想到什么,抬眼,目光犀利就和正在从后视镜里瞪他的司越对上。
司越瞧见了,心情又好点了,幸灾乐祸地补充:“我就说你每次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靳凌想起司阿姨三个月前就拉了个微信群,把他也拉了进去,因为听说他分手了,倒是也不说别的,大概就是在催婚这件事情上,硬得不行那就来软的。
天天往里面转那种大字幕的小视频,都是AI语音生成的讲些什么,三十岁的男人该怎么保养;为什么女人喜欢三十岁以下的男人;一个中药方子,让男人永葆十八;长期伏案工作,到底对男人有什么危害。
太多各种离谱的标题,并且多次强调“你们两个人不要以为男人花期很长。”,靳凌和司越都嗤之以鼻,司越有次喝了酒壮了壮猫胆,直接在群里说,不对,男人三十就该去死。
司阿姨回:对,你不结婚,我会当你死了。
靳凌也没说话,他怕加把火把自己也烧死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司阿姨在人耳边放只蚊子烦都是小事,就是天天这么烦,怕是真的哪天就给听进去了。
靳凌有次下班早,排队等出停车场,无聊看见这群又开始滴滴响,然后点进去听了半分钟,一脸铁青地退出来,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是真的工作坐久了腰疼,游戏也不怎么打了,他和司越能有兴趣约出来玩的活动也不多,酒也喝得没意思,最近次次都是按摩,以前他和夏怡在床上厮混的时候,回回都是压着她,把人压得可怜兮兮的,现在就是喜欢看她坐上来,乖乖地扭。
他都不敢多想了,以至于最近这一阵作息和锻炼都规律和多了起来,他甚至有时候想,夏怡会不会也这么想…谈了太久腻了…和他分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靳凌觉得都是这个手分的,他现在人都年龄焦虑到了极点。
司越转头对着梁京行解释一番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妈,又凉飕飕地补充说给靳凌听:“我妈说她下次见到商阿姨,得给她好好说一下靳凌的问题,说靳凌和我是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互相影响。”
靳凌觉得司越也挺疯的,多大年纪了,还要找他妈告状,想踹一脚司越坐的车座,又没踹,去年,年初夏怡嚷嚷叫换的新车,自己的车踹什么踹,下次去踹司越的车。
骂了句:“你少给我添堵。”
梁京行觉得这两个都多大的人了,吵不累吗?
忍不住扶额,吵得他也头疼:“我觉得你们最多就比我女儿大两岁。”
又扭过头问靳凌:“你怎么现在和司越是一个风评了?”
司越他是知道的,单纯不婚主义,不结婚,但不影响他谈恋爱,风流是风流,但说得明明白白,花钱也很大方,这已经算是男人里的横向对比不行,纵向对比里看居然还不错的?风评不好主要还是老一辈实在没法接受这种叛逆和超前的观念。
至于靳凌的风评只能说略好,洁身自好,开始大家都很看好,但捂宝贝,谈了不给人见,把人叫不出来那种,说的是对方先是在国外读书,又听说是在国外工作,那人还回来吗?
有时候梁京行都不知道,他谈的到底是一种感觉,还是谈的是一种幻觉。家里的长辈就更觉得不靠谱了,人没见着,虚无缥缈像空气,薛定谔的谈那也能叫谈?靳凌妈妈确实不着急,但是他爸爸走得早,那边家里总是更担心这个孩子一点。
反正两个人对梁京行这个年龄的人来说,都有点超前了,比现在他们这行业发展还超前了点。
靳凌对上梁京行揶揄的表情,一眼就看破了他到底想问什么,总归是师哥关系,不想答就巧妙地避开:“他是吃饱饭了就打厨子,过年家都不敢回,春节在我家吃的饭。”
司越打着方向盘,准备拐弯进公司停车场,呵笑了一声:“他为啥和我风评一样?春节,他家亲戚来拜年,他姑姑说要介绍她钢厂老板的小女儿给靳凌,说认识一下不要太排斥。”
“他那姑姑也是个奇葩,又不是亲姑姑,这打什么算盘还不清楚?之前都就解释过,在谈在谈,还天天给他张罗着相亲,饭桌上一个劲拱火,说他谈的女朋友不靠谱,互相耽搁这么多年,影都见不到一个,生怕那火烧不起来。”
“商阿姨都说了,人女孩和他谈这么多年都不觉得吃亏,男的无所谓,就别管他了。”
“靳凌也是…”,分手之后,就是一炸药包,谁都不能说夏怡好,也不允许有人说她不好。
“我在那桌子下面踢了他多少脚,都想捂他嘴了,根本拦不住他,他倒好,在饭桌上当全家人的面,一点不给他姑姑面子,说他被甩了,现在对恋爱有点过敏,少管闲事,别给他介绍。”
“商阿姨那么温柔个人,啧啧,气得摔筷子,叫他要耍脾气就滚出去,这里没人惯着他。”
“然后他就真走了。”
梁京行听完只觉得谁家都有本难念经,家务事最难断对错了,语重心长得出结论:“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年纪上来了就会被催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近四十的岁数,都快财富自由了,没点抓住重点的本事,也到不了现在这个位置,立刻想到:“我就说,为什么春节吃饭的时候他为什么闷头就是喝,吐得稀里哗啦的…为这个啊?”
那阵子靳凌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有点失魂落魄的,那晚以洗涤苦闷的酒精灌入胃里不少,当时司越还搞不清情况,劝他别喝了,说再喝,马上摇人来收拾你了,结果人没摇来,最后靳凌很像是逼迫自己得出结论是自我安慰般的“她幸福就好”,喝太多吐得不行,上医院打了两天点滴。
梁京行又问司越:“他那女朋友,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中途换过没有啊?这么念念不忘的?漂亮?温柔?体贴?”
司越作为半个知情人,挺有眼力见,从后视镜观察靳凌阴沉的表情,玩笑也别太过了:“就以前那个,一直都那个,别乱说啊,我们又不是一届的,你毕业早那么久没见过很正常。”
“照片我没有,长得...反正就靳凌这样的配人家是高攀了。”
司越都不敢说,他第一次以靳凌女朋友这身份见着夏怡,人还穿着高中校服,靳凌那个时候上大二了,天天当人爹妈,送别人上下晚自习,第一次谈恋爱,上头的要死,天天宝贝长,宝贝短的,恶不恶心,以前夏怡是挺可爱的,还没长大的小妹妹,说什么都信。
司越逗她,说靳凌以前高中就谈过,喜欢他的人很多的,人一中风云人物呢,她不是他的初恋。
夏怡伤心得马上眼泪都要下来了,搞得司越还挺不安的,立马跪滑,说骗她的,怕把人真弄哭了,靳凌还不得和他干起来。
但,温柔,体贴这几个词和夏怡是绝对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她就是一母老虎。
司越又诶了一声,“但他办公室有照片,分手了还没撤下来呢,要不待会儿上去看看?”
靳凌坐后面跷着腿看他们这完全无视当事人眉飞色舞聊八卦,等到了公司楼下,车一停稳就下了车,拍了拍司越肩膀,留了一句:“车钥匙给我丢前台,叫秘书去洗了,今天以后大家都别聚了,看见你们就觉得衰得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衰得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