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叫花闻言,眼神徒然狠厉,接着陷入深深回忆,声音带着恨意仿佛从幽冷深渊中传来,“那是我人生仅有的一次善心,可就是这唯一一次的不忍,竟换来了如今这般惨痛的报应。”
“多年前,城中有个孤儿,人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游荡在城中,起初还好,他只是靠着别人的剩饭剩菜勉强果腹,那瘦弱的身影在街角巷尾穿梭。后来不知怎的,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总会有一些莫名的灾祸降临,人们便认定他是不祥之人,对他避之不及,城里人都给他取名‘瘟疫’,后来一见到他,就对他拳打脚踢、恶语相向更是家常便饭。我看他可怜,便把他带回了这破庙,让他和我们一起乞讨。起初,他也乖巧懂事,帮我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和其他小叫花也相处融洽。直到有一次,城中苏家在佛诞日施粥,我们前去乞讨,苏家公子见我们可怜,施给我一两银子,我们哪里见过这么大方的人,这么多钱,平日里能被施舍几个铜板已经是万幸。”
“可人心,人性就是这样难测。当天夜里,那个‘瘟疫’趁我们熟睡之机,来到我身旁在我身上摸索那两银子,我本就睡的不沉,感到有人搜身,立马醒了,一把抓住那只摸索的手,猛地睁眼就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我眼睛扎来。”
独眼叫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颤抖与痛苦,仿佛那把匕首的寒光此刻又刺进了他的眼眸,“我本能地偏头躲避,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左眼,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惨叫一声,松开了抓住他的手。他见事情败露,竟还恶狠狠想扎瞎我另一只眼,好在这次我手快,双手钳制住他握着匕首的手,可是也只是堪堪将匕首止住,在离眼球寸尺之距离,两人争抢匕首时,刀锋也划破了我的脸。我边用尽力气抵抗边大叫,终于其他小叫花被我的惨叫惊醒,纷纷围了过来帮忙推开他。后来他却像是疯了一般,挥舞着匕首,威胁小叫花不要过去,他说他只是要银子。”
“我当时一只眼睛破了,满脸血痕,鲜血直流。小叫花们哪里见过这场面,纷纷被他的凶狠气势吓到,不敢再上前,我又受了伤,不想他再伤害其他人,于是就将那两银子丢给了他,他拿着银子就跑了。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也就是他消失的那天,苏家突发大火,苏家所有人都烧死了,只有苏少爷下落不明。城里不少人都受过苏家恩惠,都为他们惋惜。自那之后泰安城中就再也没有见过‘瘟疫这个人’,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我因为没有了钱,也看不起病,所幸自己狠下心摘了那只坏眼,让伤口自己慢慢愈合。反正也是叫花子一个,一只眼两只眼都不影响乞讨,说不定这副鬼样子更容易乞讨到钱财,更能引起人们的怜悯和施舍。”
谢洛川皱着眉,口里重复着: “那‘瘟疫’消失之日,就是苏家大火之日。” 他心下已有怀疑,眼神看向梦瑶,梦瑶与他对视一眼,也心领神会。那个叫‘瘟疫’的叫花子很可能就是假的苏青河,他杀了真的苏青河取而代之。
“是的。”独眼叫花接着道:“衙门有查,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后来只能说是意外起火,潦草结案。但是我却觉得是他干的,为什么他之前所到之地总有灾祸,后来细思起来,才隐约察觉应该都是他做的。”
“好狠的人啊!”谢洛川听后都不经感慨,“他应该本性就是如此,你将他收留,他才有所收敛,但是那天你拿到的那两银子却又激发他内心的贪婪与狠恶。”
谢洛川的话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梦瑶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梦瑶,你还记得苏青河身边的随侍叫什么吗?”
“阿温!”被谢洛川一问,梦瑶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灵光击中,脱口而出。“阿温,阿温,这个名字难道在叫他自己?”
“很有可能。那个侍从原本就叫这个名字吗?”
“不是。”梦瑶仔细回想道,“我记得祖母在苏青河刚来叶家时,特意找了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侍从伺候,名字是后来苏青河自己改的,说是这个名字叫着顺口,以后就改叫阿温。”
独眼叫花听着他们口中一遍遍说着苏青河,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经好奇打断道,“你们说的苏青河,可是我知道的苏家公子,清水的清,河水的河的那个苏清河,他没有死,还活着?”
这一问瞬间让叶梦瑶和谢洛川如被闪电击中,愣了一瞬。叶梦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睁大眼睛再次确认到,“你刚刚说什么,苏青河叫什么?”
独眼叫花被梦瑶问的有些疑惑,什么叫苏青河叫什么,不是就叫苏青河吗?
看着独眼叫花呆愣的表情,谢洛川紧问到:“你读过书识字?”
听到这个正常问题,独眼叫花才回答道:“小时候读过所以识字,后来家里人得了瘟疫都去了,流浪到泰安以乞讨为生。”
谢洛川点头,他得到确认,再次问道:“苏家公子是哪个清哪个河?”
独眼叫花见气氛凝重起来,立马回道:“是清水的清的,河水的河。不信你们可以去衙门查找户籍确认。”
谢洛川转头问梦瑶:“你家来的那个苏表哥苏青河是哪个青,哪个河?”
梦瑶此时双手攥拳,眼神难以置信:“他告诉祖母的是,青草的青,河水的河。”
直到此刻梦瑶觉得,老天爷再跟她开一个巨大的玩笑。怎么会是这样的,明明这么大一个破绽,明明这么明显的漏洞,但凡她们多上点心,找人去泰安确认他的身份,就可以当场戳穿他的骗局,何至于事情发展到今日。
随着问话的增多,独眼叫花似乎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眯起眼,眼神闪烁着复仇的渴望,“看来我找到了我的仇人,你们也找到了你们要找之人的真正身份!”独眼叫花看着几人衣着华丽,风姿偏偏,一看就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心下顿时明了那‘瘟疫’干了什么勾当。“你们被假的苏青河给骗了,而那个假的苏青河正是伤我的那个‘瘟疫’。”
没有想到他们本想追踪王成刚,一路追查寻找他陷害叶家的罪证,却阴差阳错找到了苏青河的真正身份,这是谢洛川和叶梦瑶意料之外的。正如谢洛川入城时所说的意外惊喜。
叶梦瑶的眼眶渐渐泛红,她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她想起那个苏表哥初来时的温文尔雅,想起他对自己和祖母的关怀备至,想起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如今想来,竟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为了骗取她们的信任,谋取叶家的财产,最后害得叶家家破人亡。她恨恨地说道:“他骗的我们好苦啊,我一定要让他复仇代价。”
谢洛川拍了拍叶梦瑶的肩膀,以示安慰。“现在终于确认了苏青河的假身份,只要再去官府确认户籍名字,再让这些人指认他,他假冒你苏表哥的身份很快就能被揭穿。”
梦瑶哽咽点头,感激地看着独眼叫花,说道:“日后若有需要,还望你能站出来指认此人。”
独眼叫花一脸义不容辞,眼里都是对报仇的渴望,回道:“必当尽力,我也报我独眼之仇。”
谢洛川皱眉花思索片刻,说道:“我想他去苏家应该做了些筹谋的,北墨南素父母死于五年前,应该正是他杀死你苏表哥之后,取代身份上盛京之时,然后于四年前来到了叶家。他这一去走了一年,我想应该没有那么久,他应该是到了盛京发现叶家已是京中大族,他一个不识字的骗子根本混不过去,所以这一年的时间都在边打听你们叶家,边学习四书五经,学习怎么做个翩翩公子,不然如何能骗倒你们。”
叶梦瑶越想越气,她觉得谢洛川的分析很有道理,此刻再回过头去细细思量,所有的事情竟如拨云见日般渐渐明晰起来,之前那些零散如繁星的线索,慢慢汇聚成了一条笔直而清晰的线,将那骗子的丑恶行径和险恶用心**裸地展现在她眼前。
在这之前,她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苦苦思索,叶家究竟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他,才会让他如此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针对叶家,将叶家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却绞尽脑汁,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心中满是困惑与痛苦。
直到今日,她才如梦初醒。对于那些心怀恶念的恶人来说,作恶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作恶就如同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是融入他们血液、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而叶家,不过是在他贪婪的目光所及之处,恰好成为了他满足私欲、发泄恶意的目标罢了。
而她终于,终于与今日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激动地说道:“这会不会就是王成刚给我们的线索,如果是,我们这去官府查户籍,然后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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