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刚刚痊愈,慕小涟说自己不能一直赖在魏文箫的家里白吃白喝,她想出去打工赚钱,想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的感受生活。魏文箫虽然担心,可毕竟对方已经是个成年人,他不能左右慕小涟的选择,于是纵使万般忧心却还是让她出了门。
白天出门时慕小涟还兴冲冲的,哪怕没有表露出来,但她眼中少见的雀跃,就像是个初次见到世界的兴奋的孩子。
可当晚上魏文箫回到家时,屋内漆黑没开着灯,桌上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早已备好的热腾腾的晚饭,慕小涟靠在阳台上沉默地望着远方,底下的万千灯火映照在她的眼里,不知为何,就是能让人莫名感觉到她此刻的孤寂与失落。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又仿佛像是什么都说了,于是魏文箫打开了玄关的灯,暖色的灯光驱散了周遭的冷,也让阳台上陷入沉思的慕小涟终于回神。
“魏警官,你回来了。”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上前来迎接他,“不好意思发了会儿呆忘了时间,我这就去做饭。”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想将事情掩盖过去,可魏文箫知道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好不容易迈出的步子又再度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圈。
于是第二天,魏文箫请了一天的假偷偷跟在慕小涟的身后,他看到她去各个招工处打听工作,可旁人一见她的脸不是吓到惊呼就是直接将她赶出门外,她就这样在各地辗转走了一天,魏文箫也在身后跟了她一天,直到看着她低着头走回自己居住的小区,他在外面又徘徊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走上楼去。
可开门的时候慕小涟依旧一脸笑容地上来迎接他,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差点被魏文箫发现她情绪低落的事实,今天的她掩饰得极好,若非白日里魏文箫亲眼见过烈日下蹲坐在路边垂头丧气的慕小涟,他倒真要让她伪装出来的这副假象给骗过去了。
“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呀?”
吃饭的时候魏文箫看似无意地随口问起她工作的情况,慕小涟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很快那点犹豫也重新被藏于面具之下。
“正在找,有几家都还不错,正在考虑该选哪一家好。”说完她便低头吃起了饭,像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可跟了她一天的魏文箫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慕小涟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编造的谎言,他亲眼看到她吃了一天的闭门羹,再看到她如今强装出来的笑容,心里头只觉得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准备去上班时,坐在车里却迟迟没有启动的魏文箫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不停地敲击着方向盘,似乎是对接下来的举动下不了决心。
但最终他还是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被一个略显憨厚的声音接了起来。
“哎呦还真是魏警官,我还以为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呢,您找我有事?还是您要来这边吃饭?那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不是,不是的。”魏文箫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似乎在想着该如何开口。
“我有个朋友正在找工作,所以想着问问您,您那边目前还缺人手吗?”
“哎呦那当然是缺的。”对面的苦恼听起来不是作假,提起此事,那人更是止不住地抱怨。
“说实话自从上次那事闹过后店里原先的店员都走得差不多了,新来的人一听我这出过事,谁也不愿意待,这不,现在什么事都得我帮着一起做,要是有人愿意来帮忙,那我自然是乐意的。”
得到对方的答复,魏文箫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张老板,我这个朋友脸上受过伤,所以……还望您不要介意,啊对了,还有就是。”讲到这里,魏文箫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哪怕对面并不能看到。
“等她过来的时候,您能不能不要说这是我的拜托。”
电话那头的张老板笑出了声,但仍是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之后,魏文箫问起慕小涟今日的工作情况,果不其然,得到的答复依旧和昨天一样。
“说起来,我今天下班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饭馆,看到他们正在招人呢。”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慕小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很快这抹光亮又黯淡了下去,接连两天深受打击,听多了别人的辱骂与驱赶,如今哪怕有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却也是畏缩着不敢再上前了。
“我这个样子,他们会要我吗?”
她讲得小心翼翼,纵使这样也没有对他人怀有埋怨与恨意,她只是怪着自己,怪自己面容丑陋才会因此吓坏旁人。
魏文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于是只能伸手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看她如同一个受伤的幼兽低垂着脑袋,像是要将自己藏于尘埃。
但好在最后慕小涟还是问了地址答应前去试试看,于是第二天趁着午饭的间隙,不放心的魏文箫犹豫再三还是给张老板打了电话询问慕小涟的情况。
“哎呦见到了见到了,那丫头年纪轻轻但为人谦逊,手脚又麻利,做事又勤快,手艺倒也确实不错,只可惜脸上那伤疤看着着实吓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就在魏文箫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听电话那头的张老板继续说道。
“刚见面的时候她确实吓了我们一大跳,不过好在我昨天就提前跟店里的员工都打过招呼了,况且我安排那小丫头在后厨工作,平日里也不会见到其他人的,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魏文箫知道这都是张老板的好意,他在电话里再三感谢了对方的照顾。
“哎呦这有什么,要不是当初来我店里吃饭的您出手制住了那打劫的劫匪,恐怕如今我早就已经……”
当年刚从警校毕业来到这里的魏文箫,吃个饭的工夫就遇上了警察生涯里的第一桩案件。
持刀的劫匪挟持着张老板靠在柜台边,他逼迫着店内的店员将所有的钱全都交给他,并威胁客人们不许报警,将身上的手机钱包全部上交。
当时的魏文箫假装服从,却借着上交手机的机会靠近劫匪,趁其不备一把抓住他持刀的手将他制服在地。
虽然后来他也确实意识到,当时一头热血的自己不顾人质的安危直接上前与劫匪搏斗实在太过冒进,可张老板却并不在意,反倒将他一直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这心里啊一直将这份恩情记到现在,如今只是这点小忙,我又怎会不帮。”
讲到这里,老板突然降低了音量,神神秘秘地凑在电话前小声地问着魏文箫。
“说实话魏警官,您是不是看上人家小丫头了呀?”
“张老板,这话您可别乱说啊。”
“哎呦您跟我还见什么外啊。”张老板调侃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听得魏文箫耳根都开始发烫。
“这些年我就没见您对谁有这么上心过,那丫头人确实不错,该出手时就出手,别让自己日后后悔啊。”
“停停停,越说越没边了。”魏文箫赶紧打断他,并以自己要去忙了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
原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可挂了电话之后,张老板的声音却仿佛在自己的脑袋里扎了根,一整天下来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张老板问他的是不是看上了慕小涟,直到最后被沈昕问起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他才在对面震惊的目光中重重地拍了两下脑门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
可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难以停下来,一旦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善良又可怜的女孩,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单纯的关系了。
慕小涟在饭馆工作了一个月,领到了这辈子属于自己的第一笔工资,饭馆里的同事对她都很照顾,张老板为人也甚是亲和,仿佛她就像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正常人,仿佛那些黑暗的过去已经能够就此忘记。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遇上了将她救出深渊的魏文箫。
当魏文箫下班回到家时,推开门就见桌子上摆了比平常更丰盛的饭菜,慕小涟端着汤正从厨房走出来,见他回来,忙笑着招呼他赶紧洗手吃饭。
“今天怎么准备得这么丰盛,是有什么节日要庆祝吗?”
坐在对面的慕小涟笑着为他舀了一碗汤,直到递到魏文箫的手里她才开口说道。
“不是什么节日,今天我发了工资,所以想做顿好吃的感谢你。”
“感谢我?我有什么好谢的?”魏文箫装作若无其事地喝着汤,却忽听对面的慕小涟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
“其实我都知道,我目前的这份工作其实是你在背后为我牵线搭桥。”
魏文箫听着一下岔了气,嘴里的汤都差点喷了出来。
“你救了我的命,为我提供住所,帮我找到工作,所以我是真的很感激你。”不同于魏文箫满脸的窘迫,慕小涟笑着的眼神坚定又执着,点点星光间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这一生辗转数人,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救我,他们欺我辱我,冷眼旁观我的遭遇与折磨,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对我这么好的人。”或许是想到了过去的经历,慕小涟的目光一点点地垂了下来。
不知为何,那天张老板的话又在魏文箫的耳边响起,在这一刻,这个坚强却又可怜的女孩彻底触动了他的内心,他心疼她过往的遭遇,于是伸手轻轻为她擦去不知何时淌下的眼泪。
“噩梦已经过去了,今后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想告诉她不要害怕,他想说,以后就由他来保护她,可话刚到嘴边就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有什么资格决定慕小涟的归属,又怎能趁人之危挤入她的心房。
于是拭去眼泪后他的手又慢慢缩了回去,可这时对面的慕小涟却突然抬手抓住了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不可言说的情绪在相视中悄然滋长。
“魏警官,我想……”
可没等她说出自己想什么,魏文箫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来了讯息,骤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原本不太对劲的气氛,两人这才像是猛然清醒,如同被烫伤一样急忙放开了彼此交握的手。
“抱歉,你刚刚想说什么?”回完信息后魏文箫再度问道,可慕小涟红着脸摇了摇头,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脑袋不清醒下的一时冲动,不过好在魏文箫也不执着于这个答案,两人就在这样尴尬又古怪的气氛中吃完了这顿艰难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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