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霜寒刚走出卧房,将自己的房间门关上,就见隔壁的门跟着从里面推开,出来的是毫无精神气的江截云。
对方眼下乌青,显然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而他刚关上的门又从里间猛的弹开,江截云被弹开的门撞到脑袋,一连后退数步,堪堪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咳嗽了起来。
“江公子!”楚霜寒眼下大惊,连忙走过去搀扶他,担忧道:“没事吧,怎么一早就如此疲累?”
她话音未落,那弹开的门内风风火火走出另一个少年,他的神清气爽与江截云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位都这么早啊!在门口等我呢?”
林逸岑瞧见江截云那虚弱模样,也大步走到他面前问道:“江兄莫不是昨夜没睡好?”
江截云不太想瞧见他那张脸,干脆低头扶额。
岂止是没睡好,不如说是干脆没睡。
林逸岑真不只是行为上没个正形,他的睡眠习惯也糟糕的要命!动不动就会砸枕头摔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无意识的动静响个没完,好不容易停歇还会说一堆不知所云的梦话。
江截云一整晚都是坐着椅子,趴在桌子上这样休息的,结果因为某人糟糕到能影响周边的睡眠习惯完全没得到成功的休息……
江截云想到这些,一时气急攻心,嘴角直接渗出血来,神情也颇有一副让人无法理解的毅然决然。
“江,江公子!”这血吐的太过突然,楚霜寒连忙伸手就要拿自己的袖子去擦。
江截云率先捂上自己的嘴,擦掉血迹道:“果然还是应该找棵树睡一晚……”
“那怎么行。”虽然不知道他这么突然这么说,但楚霜寒还是关心道,“晚上睡在树上又不安全又容易生病,江公子身体不好,那样睡还了得。”要是她自己的话倒是没问题。
林逸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我睡眠习惯可能是有点不太好。”
江截云最终还是摆了摆手道:“无碍,我们也急着赶路,就在此地分开吧。”他刚说完就背着行李以被楚霜寒扶着的姿势反带着她下楼。
而对此林逸岑却是紧追了上来问道:“我不着急,江兄、楚姑娘,我与你们同路送行一段?”
“不用了,山高路远不必相送。”他话音刚落江截云就懒着嗓子连忙拒绝,制止的手势挡在他们之间。
“哪儿的话。”林逸岑已然又抬腿追到江截云身侧,愉悦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江湖之大就当交个朋友。”
楚霜寒看他们一追一躲的着实有趣。江截云被她扶着手稍稍用力,两人一道往没站着林逸岑的方向偏了偏。
“江湖之大怕是无缘再会,林兄好聚好散。”江截云这话说的敷衍,甚至都没在看林逸岑的。
后者闻言也确实没再追上来了,而是站在原地远远的喊道:“那你们去哪?我之后去找你们啊!”
江截云想着反正他们也不在那久住,不过是了解些事情,说不定刚去就回了,告诉他也无妨,等他找来两人也早不在那了。于是道:“听梦。”
没想到此话一出,对方又是猛的生扑上来,一手勾着江截云的脖子神采奕奕道:“听梦?六大派那个听梦?”说完又摆了摆手,“哦哦不对,含香已经被武林盟端了,现在是正经的五大派了。”
对扑上来的林逸岑,江截云颇求助似的看向楚霜寒。后者看他略显苍白的脸,礼貌的搬下林逸岑的手臂,认同了他的前半句道:“是的林公子。”
林逸岑没在意对方掰下他的手,而是激动道:“那不是巧了嘛!”
闻言江截云顿感不妙,缓缓转头看他:“难道……”
楚霜寒接过他的话头,疑惑看向林逸岑问道:“林公子也要前往听梦?”
林逸岑喜上眉梢,重重捶了两下自己的胸脯,正色道:“在下正是听梦少主!”
江截云:“……?”
楚霜寒:“……”
林逸岑的身份如果细想的话并不难发现。历史古老悠久的门派都会有一支代表的正统族系,听梦林氏、执冢万氏、沧阴海氏、碎云厌氏以及千蛊仇氏。
而含香,虽然他们的教主姓方,但事实上他们的正统血脉是司马氏。十三年前司马氏因不明原因尽数横死,司马氏最小的孩子甚至连尸骨都未存,异姓方氏这才坐上教主之位。
三人皆站在听梦山门门口,听梦是确确实实的云雾缭绕之境,站在原地往再远些望去只能看到一片云雾,和朦胧灰扑扑的建筑虚影。
而这样的情况,林逸岑却兴致盎然地对着远处挥舞着手喊道:“于伯伯!我回来了!”
楚霜寒、江截云二人不约而同朝那个方向望去,都是什么也没瞧见。
目视距离远高于常人,跟听梦的生活环境有关吗?楚霜寒这么想着。
不过一会儿,他们才看见一个虚影由远及近、渐渐明朗,来人是一白发老伯,手里还拿着浇灌花草用的水壶。
于伯面容慈祥,笑容挤起眼角的皱纹,道:“少主回来了啊。”
林逸岑弯着腰虚搭在他肩上,指尖绕了绕他白色过长的胡子问道:“我哥呢?”
于伯捋了捋被他绕打卷的胡子,眯着眼睛思考道:“掌门他,应该还在书楼……”
他话还没说完,林逸岑便一拍他的水壶道:“谢了于伯。”还没跑远几步又回头喊道,“于伯!他们是我朋友!你给安排两间房啊!”
于伯笑着点头应下,也不管林逸岑看没看见,毕竟他已经先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楚霜寒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礼貌的打了声招呼道:“于伯。”
江截云也紧随其后道:“于伯。”
于伯笑着应了两声:“二位请跟我来。”他走在前头,边走边说道,“少主性子洒脱,应该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吧。”
江截云心里这头先点上了,嘴上却说道:“不会不会,林兄性子直爽,也是性情中人。”
此话一出,楚霜寒抬手捂着嘴轻笑了一声,后切入正题问道:“其实我们此行是想打听个人,不知道于伯方不方便?”
于伯的言语仍然盛着笑意道:“来者便是客,既然是少主的朋友,直说便是。”
江截云与楚霜寒对视一眼,就着这话问道:“于伯可认识林漾?”
于伯脚下动作不减,拿着水壶的手,拇指摩挲着壶柄道:“识得,武林盟久负盛名,他们的医师还是很难不为人知的。”
“那你知道……”
“有话二位还是问我们掌门吧。”不知是哪里触了霉头,于伯出声打断楚霜寒想再问的话。
他将二人带到一间会客的茶室,茶室在另一个山头,后头还有个养了鱼的小湖。
于伯打开茶室的门,并没有强制一定要他们进去的意思,道:“二位在此稍后片刻,我去请示帮主。”
楚霜寒微微恭身道:“那就有劳了。”
他前脚刚离开,围绕这山头的云雾便毫无征兆的加重。江截云即便走到靠近云雾的位置,视野也依然没有变清晰。
楚霜寒探手进那雾里挥了两下,与含香有毒的雾气不同,这确实是正常的云雾,但也确实严重到一旦迈入便会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她收回手,只得先坐在茶室门口的石桌旁,倒了杯茶推到自己对面后,又给自己倒了杯。
楚霜寒刚抿一口,江截云就在她对面坐下,晃着她倒的那茶说道:“现在看着,我们好像是被关起来了。”说完,他就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前者只是双手捧着茶杯,笑着道:“我相信他们并无恶意。”
毕竟这云雾是真的十分普通,也许普通人会被这奇怪的环境困住,但有点内力的江湖习武之人,运气轻功离开还是轻而易举的。
江截云对此也同样笑道:“既然霜寒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姑且等等看吧。”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周边分外浓重的云雾渐渐散去,从雾中走出一秀气瘦长的身影,蓝白长衫有一种女式衣装的美感,长发半扎也未显凌乱,唯独他的眼眸满是毫不遮掩的怨气,添在那张脸上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两人之间空着的石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后猛灌进嘴里,眼里的怨气没退分毫:“你们要打听林漾?”
清晰的男声一出,两人心下都是一个想法:竟然是男的?!
虽然之前有提到听梦的掌门似乎是林逸岑的兄长,但来人极具慵懒又实在过分美丽的气质,让人下意识忽略那点细节。
这就是听梦的掌门,林九阴。
楚霜寒很快理清思绪,直说道:“是的,林姐姐她……”
“林漾她终于要死了?”林九阴毫不避讳的打断了她才刚出口的话。
“……”楚霜寒还有点懵的道,“啊?”
林九阴继续说道:“以为自己医术高明的不得了了就跟我说什么‘我要离开听梦!’以前还真没想过这种蠢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以为自己会点医术皮毛就能做悬壶济世、行走江湖的神医了吗?医者不自医的道理她现在懂了?不是说她后来加入武林盟了,照顾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总算把自己累死了?”
楚霜寒/江截云:好刻薄!
楚霜寒连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林掌门。”
“哦?”林九阴抬眼看向她,眼里的怨气仿佛下一秒要把她也骂一顿。
楚霜寒瞬间不敢看他,双手搭在茶杯上摩挲着杯壁,小心翼翼道:“林姐姐最近似乎有事离开了武林盟,我们就是担心她才来找她……”
她声音越说越小。
“离开武林盟?”林九阴却是冷笑一声道:“呵,当时因为点破原因就离开听梦,现在又因为什么离开武林盟,还能让你们找到听梦来?”
楚霜寒哆嗦着捧着茶抿了一口,江截云连忙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我们了解到林漾可能是来找一个叫林沂……”
他话音未落,林九阴眉间紧促,那股怨气直接变成怒气,竟是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的人。”江截云没说完的两个字随着林九阴的行为顺势吐完。似是被这股气势慑到,他人是猛地咳嗽了起来,不只是嘴角,甚至眼角都开始沁出血来。
“江截云!”楚霜寒蓦然睁大了眼睛,簌地便站起,前倾着身子。
江截云在被她直呼全名的情况中宕机了片刻,才愣愣问道:“怎么了?”
随着他这问句一道的,是楚霜寒摸向他眼角的手,一时间他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在江截云这个完全迷离的状况下,林九阴早就翻过他的手摸上了他的脉搏,道:“你这毛病算是罕见,天生的,还受不得一点刺激。”
此话一出,江截云才注意到楚霜寒摸他眼角的手上落了一抹鲜红。
似是觉得自己这模样吓到了她,急忙要捻了衣角往眼睛上擦去,被林九阴抓着手腕拦下:“我让你擦了吗?”
还没等江截云问点什么,林九阴就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口极窄的软壳制小瓶。
他拧开瓶子的帽子,一手强硬的扒开他的眼眶,一手将瓶子里的药水滴入他的眼睛。
感受到液体进入眼睛,虽然没有强烈的不适感,但江截云还是装模作样的“嘶”了一声。
楚霜寒见状神情挂上了一抹焦急。
林九阴松开手骂道:“乱叫什么,对眼睛无害。”
他将药水的盖子重新拧上,没丢给江截云反而丢给了楚霜寒,道:“一周一次。”
楚霜寒连连点头。江截云对此没什么意见而是问道:“能治我病的药?能用喝的吗?”
林九阴看傻子一样白了他一眼:“要是想肠子烂掉你就喝吧。”
被骂了……
江截云闻言干脆噤了声。
林九阴并没有停下对他进行检查的动作,问道:“前不久刚受了大面积灼伤。”
江截云诧异的赞叹道:“这您都能看出来?”
林九阴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直接上手扯开他的衣服,之前在含香因为那些虫子产生的灼伤已经淡了不少。
江截云顿时面色通红,忙阻止他扯衣服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
林九阴一拍他的手骂道:“神经吗,都是男的。”
“不是说您……”江截云说话的声音愈发小。
他和林九阴的目光都看向楚霜寒,只见对方一脸纯真的歪着头看着他们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林九阴:“……”
他轻咳一声,任由江截云将衣服扯回去。楚霜寒却是问道:“不看了吗?”
林九阴严肃道:“姑娘家家的看什么看!”
江截云自然知道楚霜寒不是这个意思,忙替她解释道:“前辈前辈,她的意思是看病,看病!”
“不看了,看完了。”林九阴又恢复最开始那副模样,淡淡喝了口茶道,“你这病最严重的时候会七窍流血。”
江截云摆了摆手否认道:“以前最严重的时候也只有过三窍。”
林九阴一巴掌打在他后脑上:“真严重到七窍,你五感也打包打包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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