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霜寒迅速低身,朝着最能远离他的方向后撤。她总算看清了那张如梦魇般的面孔,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道:“楚,辄。”
“霜儿,这么久不回家…连怎么称呼都忘了吗?”楚辄脸上盛满了笑意,他的笑透着慈爱,又带着十成十的不怀好意。
“别靠近我!”楚霜寒恶狠狠的呲着牙怒视他吼道,像未驯化野性的野兽般抵触其他危险的野兽。
楚辄步伐不减,故作可怜道:“霜儿这样说,真是太伤父亲的心了。”他的语气说的忧伤,脸上却没有一丝难过的神情,只是弯了弯眉眼,一副泰然自得的模样。
见他不停下,这似乎也在楚霜寒的意料内,她只是自发的随着他的前进而后退,永远保持一段距离:“我明明,将你杀死了!”
楚辄并不正面回应她这句话,而是看着她的模样,怀旧似的说道:“记得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像只狼崽子一样趴在生长兽群的环境里。”
他一把扯过楚霜寒的手臂,强硬的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面容带着恶趣味的病态道:“但现在没有兽群,你这只狼崽又要怎么办呢?”
楚霜寒仰着头,发红的眸子死死地瞪着楚辄,毫无敬意的道:“你又忘了,父亲。”
最后这两个字几乎要被她生吞活剥般,在她口中被咀嚼、咬碎,然后将所有的恶心,和被这两个字困住的过去给咽下。
弯曲的刀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刺入楚辄的腰腹中,又被她从中抽出,刀身浸满了鲜红的血液:“兽群…”楚霜寒近乎讥讽的道,“是被谁杀死的。”
楚辄看着腰间鲜红破碎的伤口,他的脸上没有痛苦和悲愤,只有无比癫狂的喜悦。
他就在这喜悦中,倒在这个养了十二年的狼崽的反扑中。
楚霜寒喘着粗气,看着楚辄又一次以同样方式死去的尸体,手指无意识的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
楚辄对楚霜寒来说无疑是可怖的。他有着绝佳的智慧和语言艺术,换种说法,楚辄在教导他人方面是一个绝对的天才。
但这样的天才有着致命的弱点,他是一个内力和武力值几乎为零的家伙。
所以他找了一把刀。
哺育期的雌狼会因为母性而抚养一只与她没有亲缘关系的“狼崽”。狼崽以四肢行走,食生肉。
狼是一种群居动物,尤其是在食物匮乏的冬季,狼群会因为有限的猎物和领地竞争而发生冲突,来减少竞争者。
病弱的雌狼被咬死了,狼崽同样发狠的咬死了那只狼,在野兽中,也许很难把这定义成复仇。但从此之后,狼崽变成了游荡在野兽群中的独狼。
狼崽蜷缩在有树丛阻挡的窄小石洞中,洞中除了她还有两三只其他野兽的尸体,其中一具已经被撕扯啃咬的鲜血淋漓,地上还凌乱的摆放着一些尖锐的石块和木块,上面无一不沾染着深褐色的杂乱印子。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以及拨开草丛的窸窸窣窣声逐渐惊醒了她。
她向洞口处警惕的望去,发现她巢穴的,是一个眯着眼睛笑的成年男人。
“诶?”男人在看到狼崽的时候闪过一丝疑惑,在她冲着他呲牙吼叫时,那股笑意又重新浮了上来,“还真是,跟狼一模一样呢。”
楚辄看向她身旁一地的野兽尸体道:“真好奇,幼崽的体质,怎么做到长时间食用生肉还能健康存活。”
他忽视来自狼崽的怒意,弯腰走进了洞穴中。狼崽见状瞬间扑上前咬住了他的手臂,楚辄吃痛,却只是神情淡淡的“嘶”了一声。
他就这这个动作将狼崽抱进怀中。离地的恐慌感就像被其他野兽咬住了后脖颈一般,这让她疯狂挣扎起来。
楚辄用更大的劲抱紧她,另一只空着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嘴里也是反复念着:“乖孩子,乖孩子。”
这个时候的楚霜寒,只有六岁。
“霜寒姑娘,霜寒?”
“楚姑娘!”
楚霜寒是被一阵轻柔的摇晃和温柔的声音给唤醒的,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江截云那张担忧的面庞,紧接着就是强势挤进她视线的林逸岑那吵闹的模样。
“你终于醒了楚姑娘!”林逸岑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胸脯,出了口气道,“太好了太好了。”
楚霜寒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不太好的噩梦。她脑袋微动,很快察觉到自己的枕在一层柔软中。
她躺在江截云的膝弯处。
意识到这点的楚霜寒徐徐支起身子看向他。
江截云不紧不慢的解释,笑容和煦,耳尖却染上了一抹殷红,道:“我找到你的时候,看你倒在地上,很难受的样子,我觉得这样你能好受一点。”
楚霜寒自然的点头道:“谢谢。”
被谢的人连连摇了摇头,继而关心道:“你看你出了很多汗,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霜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脖颈、鬓角,都还残留着丝丝冷汗。她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林逸岑就突然大喊大叫起来。
“哦哦!我知道了!”林逸岑看向后方那两人,两人因为被打断的交流同时看向他。
“你们看啊。”林逸岑走到石壁边发着光的蓝色植物旁,他摸上那株菌类般的植物说道,“楚姑娘是掉进了生长荧菌子的洞穴了。”
听到奇怪的生词,江截云抽了一下一边眉问道:“荧…什么?”
“荧菌子。”林逸岑直接从石壁扯下一株走到他们面前道,“这种植物有一定致幻效果,大概是越恐惧什么就越能看到什么,不过影响范围不广,楚姑娘一开始应该是直接掉近了荧菌子群最密集的位置了吧。”
完全没听说过。
楚霜寒回忆了一下淡淡点了点头,又顺势夸赞的试探道:“林公子真是学识渊博,我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植物。”
林逸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也没什么,这种植确实挺少见的,只长在听梦境内,而且还很挑环境,一般用途也就只能用来制香了,不过也加不了多少。”
听梦并不是随便可以进入的,所以这种只有听梦才生长的植物也难怪她没见过,也难怪,自己这样的体质还能中这种致幻。
“既然如此。”楚霜寒又问道,“听梦怎么还养这类植物?”
“也不算特意养吧。”林逸岑撇了撇嘴,思索了一下解释道,“虽然它没什么可用价值,生长环境还挑,但就是挑对环境了就会长的很顽强,就干脆任它长着,布置成个跟机关一样的区域了。”
倒是真特别。
江截云扶了一下楚霜寒关心道:“现在感觉好些吗?”
楚霜寒看向他笑着点头道:“多谢江公子关心。”说着她又问道,“江公子有遇到什么危险吗?怎么找到我的。”
江截云没怎么思考便直接说道:“我那就是普通的洞穴,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条路沿着走就出来了。”
闻言楚霜寒只是点了点头,林逸岑却是惊奇道:“还有这么安全的地方吗?还以为我哥搞的尽会是些乱七八糟的机关,担心你们会不会遇到生命危险来着,幸好都没事。”
“是啊。”江截云只是应声附和,转移话题道,“林兄既然是听梦人,那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林逸岑挠了挠头,对着四周观察了一圈点头道:“没问题!”
想到几人在掉入机关前,他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愈发觉得有些悬了。
意料之外,林逸岑确实没再带他们碰到那种躲掉了想圆也圆不回去的危险,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机关,大部分林逸岑就能挡回去,没挡掉的两人也能微不可查的带着对方巧妙避开。
随着环境愈发开阔,甚至可以合理怀疑他们完全到了地下的位置。这种开阔一直延续到一扇几乎三四人展臂宽,五六人高的大门前。
大门精雕细琢,比进来时看到的这间灵堂的门还要精细不少,门上不少的雕花纹路,甚至是看不懂的却连成串的奇怪符号。
江截云看着大门感叹道:“没想到听梦还有这种地方。”
楚霜寒也问道:“林姐姐在这里吗?”
林逸岑叉着腰点了点头,他看着大门呼出一口气道:“我记得这地方是林漾建的,她妹妹活着的时候就每个人都会请过来一遍,只不过因为来这得从灵堂进入,所以也就几个人来过,包括我。”
闻言楚霜寒奇怪道:“林姐姐的妹妹?”
“嗯,我没说过吗?”林逸岑也奇怪的看向她,干脆补充道,“林沂就是林漾的妹妹啊。”
林逸岑向内推开大门,发出巨大的因为年久失修而放大的摩擦声,以及扑面而来的尘土气。
江截云抬手捂上口鼻道:“好大的尘土,真的有人会在这吗?”
林逸岑也说不好,连连煽动着双手,还被这尘土呛到咳了好几声才道:“我也不确定啊,要我猜我是只能想到这了。”
楚霜寒扇了扇眼前的烟尘,才抬眼向屋内看去。
屋内是完全石制的环境,不如说因为时间久远的原因,这里完全像一个文明遗址,或者说是,墓葬。
几人刚踏入,就见里屋走出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那道身影在看到他们后怒斥道:“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林逸岑往江截云和楚霜寒身前挡了两步,看向他唯唯诺诺道:“哥…是我带他们来的。”
林九阴走到他们面前,不善的瞪了江截云一眼后看向林逸岑,道:“马上回去!别再让我知道你们来这!”
“凭什么?”林逸岑抬头看向林九阴问道,“我们只是想弄清楚林漾的事,而且我以前也来过,为什么林沂去世后就不许了?”
林九阴紧紧抓着林逸岑的手腕,道:“我是你哥!你非要查什么我都会帮你处理,你什么也不许掺和!”说着他又看向江截云,“还有你,江截云,是你诱导岑儿帮你的吧?”
被质问的江截云耸了耸肩,不否认也不承认。
林逸岑试图挣脱林九阴,道:“跟江兄没关系,你放开我!”
林九阴看着楚霜寒和林九阴,向门外颔首,示意他们出去,他的气势带着不容置疑。
他们只能决定循序渐进,先退出了这庞大的墓室。
林逸岑也被林九阴强硬的拽了出去,他袖袍一挥,墓室的大门被重重碰上。
楚霜寒离那扇门最近,见状直接转身抬手试着推了一下,大门纹丝不动。对此江截云也向大门边走了两步推了一下,依然纹丝不动。
恰好他这目的明确的一幕被林九阴抓到,对方语气恶狠狠道:“别再试图插手这件事。”
江截云连忙收手,依然是没拒绝也没答应的态度。
林逸岑被林九阴拉着就走,他只来得及微微偏头喊道:“江兄!楚姑娘!我之后再来找你们啊!”
闻言林九阴又使力将他拽了回去,似乎打定主意不让他接触江截云。
浑然不在意自己被嫌弃的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无奈的看向楚霜寒道:“看来没什么办法了。”
楚霜寒也只是笑着,略显失落的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有非要对他们听梦这些藏藏掖掖的事探个究竟的打算,这些事做不到,但在听梦多待的这几天摸个大致地图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他们刚打算离开时,被林九阴关上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两人对视了一眼,才看向里面缓缓打开大门的人,是林漾。
楚霜寒惊喜的小跑上前喊道:“林姐姐!”
林漾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看向江截云道:“你们来这做什么?调查文师的死?林沂的死?还是单纯想查查我?”
江截云眉头一挑,出声笑道:“看来林九阴林掌门把从我们这得知的事都告诉你了。”
林漾并不正面回应他的话,而是冷笑道:“江截云,我记得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吧。”说完,她意有所指的看向楚霜寒。
被盯的人内心腹诽:谁爱管闲事了?门不打开我也就走了。
楚霜寒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就是我有点担心林姐姐……”她越说,声音就越小越委屈。
按理来说正常人都不可能信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能这么关系自己。
江截云在一旁应和着楚霜寒的话道:“别把每一个人都想的这么居心叵测,林漾。”
林漾见状陷入一阵沉默,选择性无视了一旁的江截云。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跟林沂真的很像。”
怎么真有这种纯真的笨蛋……
林漾带着他们向屋内走去,整个内部空间极大,是那种都会怀疑是不是喊一声就能有回音的地步。
室内空间的中心有一块宽敞的石制方形高台。
她绕过那个高台的同时叮嘱道:“远离这个区域,石台上都是训练用的机关。”
江截云朝着远离石台的方向小挪一步,吐槽道:“你们研究医药的也要练这种?”
林漾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可以上去试试,看看我们练的到底是哪种机关。”
被讥讽的人毫无负担的笑着退缩道:“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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