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晴睡眼惺忪，眨了眨眼看清真是蒋木沉后才清醒了不少，跟上次大早上在冷潭见到他一样意外。
换以前的自己如果蓬头垢面遇到认识的男生，估计会当场扭头就走。但现在的她已经不会感到不自在了，更何况是他出现在她家，她只是刚好才起床而已。
根本没在意自己脸上有没有什么眼屎口水渍之类的东西，甚至没有抬手理顺头发，夏予晴站在原地，很平静地出声问：“你来买东西吗？”
这还是她睡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黏糊沙哑，自己听着都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她无声地咽了咽喉调整。
“不是。”蒋木沉摇头否认，在她询问之前主动启唇解释，“是胡阿婆让我来帮忙看漏雨房子的。”
“你还做这个？”夏予晴的嘴跟不上脑子，下意识说出口。
外婆从隔壁屋过来，手里抱着收拾下来的床单被子，正好听到这句，“什么叫还做这个？人家小蒋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好不好？”
看她手里拿那么多东西，夏予晴急忙过去帮忙接下，旁边也伸出手的蒋木沉慢了一步，在她们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小蒋你可以过去看了，我一会儿就过来。”胡春凤招呼他先过去看房子的情况。
“没事，我等着一起过去。”蒋木沉站在门口没动，礼貌回话。
“行。”胡春凤听出他的顾虑，跟夏予晴进里屋放东西，祖孙两人窸窸窣窣地小声聊起来。
“这些都暂时放底下的柜子里，等雨停了再拿去洗，不然没地方晾也干不了。”胡春凤指挥着她。
“外婆，你刚说他本来就是做这个的是什么意思？”还深陷震惊中的夏予晴一边把东西塞在柜子里一边问她。
“什么什么意思？”胡春凤搞不清楚她的问题，径直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小蒋来我们这里以后都是在工地上班，而且很快就做成包工头了，村里有啥建设都找他帮忙。”
“反倒是你，打听人家小蒋干嘛？怎么，你们认识？”
“没什么。”夏予晴本能地一句话轻描淡写带过。
在昏暗的屋内还是能看出她刚睡醒的模样，胡春凤压低声音催促道：“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赶紧去洗漱吧。”
“好好好。”夏予晴连连点头，从后门去卫生间了。
洗漱的过程中才有时间思考这一切，本来只是好奇外婆怎么会找他补房子，结果得知他本职就是这个，但他不是跑摩托车的吗？
所以蒋木沉到底是做什么的？
想到他俩应该还在小卖部等着，毕竟有人看店才能离开，她加快洗漱的动作，抓着梳子随便顺了下短发，麻利地换好衣服出去了。
由于脑子里的问题太多，所以她主动开口请缨，“外婆，我跟蒋师傅到隔壁看漏水情况吧。”
刚才听她问自己那些话就感觉不太对劲，胡春凤猜到她应该是有话要跟蒋木沉说，于是放任他们过去了。
夏予晴把蒋木沉带到隔壁屋，没关门，光亮从屋外敞入，照在他们身上。走在前面的她直接转身问他：“你不是摩托车师傅吗？”
她的转身毫无预兆，蒋木沉没收住脚，两个人此刻面对着面，莫名感觉离得很近，近到他能闻见她刚洗漱过的味道。
他顿了会儿才启唇，略显僵硬地点头，“是。”
“那怎么听外婆说你是专门搞建筑的？”
已经有很久没听到“建筑”这个词了，蒋木沉的眸色暗了暗，继续点头承认，“是，我也在工地干活。”
捋了捋已知的情况，想起外婆说他都做到包工头的位置了，夏予晴试探着问，“所以摩托是副业？”
“是。”他顺着她的话点头，心底的紧张减缓了不少。
下一秒却听到她说，“其实你给我开的价格低于摩的行情。”
坦诚的，带着些许歉意，觉得自己占了他便宜的那种歉意。之前一直没说，现在知道他是兼职做这个的，总觉得过意不去，人家平时工作那么忙，偶尔跑跑摩的还没挣多少。
这件事不该让她感到歉意才对，蒋木沉诚挚道：“是我自己说的价格。”
言外之意，她不用放在心上。
话这么说也没错，是他主动提出的优惠价，夏予晴终于转过弯来，忽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给我优惠？”
窄小的屋内沉寂了下来，作为背景音的雨声变得清晰起来，他们站在一堆货物中央，旁边是被雨洇湿的深灰色墙壁。
“滴答——”
漏水的角落聚满一滴水落下，砸在水盆里，声音清脆。
夏予晴循声望了过去，而蒋木沉抬眸认真地看着她。
视线错开，反而才能坦诚。
“因为这样的话，你就能变成常客了。”
他在她重新看过来之前，转头去看她刚刚望去的角落，仿佛刚才没有看过她，而是听到声音后就一起看向水盆了。
看见他专注观察屋里漏雨情况的神情，夏予晴没再多问，能够理解他的答案，确实价格便宜的话能够吸引并留住常客。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翻篇了，她只是巧合地知道了摩托师傅的本职工作，仅此而已。可却听到他突然问，“你还会继续找我吗？”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蒋木沉没有解释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坦率说出了自己意图，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希望你以后需要坐车的时候能继续联系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看着她的，双眸深邃坚定。夏予晴迎着他的注视，好像感受到一种话音之外的深意，但这个念头冒出来就被她摁回去了。
“当然。”夏予晴点头，有更便宜的车没有不坐的理由。
“我会支持你这份副业的。”说着，她想起什么多补了一句道，“如果你在工作的话，接到我的联系也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希望我不会影响到你的本职工作。”
从开始到现在，她已经替他考虑两次了，第一次是指出他给她的价格低，第二次是担心打扰他平时的工作。
虽然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可她还是会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就好像自己的这份私心在无形中被她照顾到，对于她的担忧，蒋木沉开口说，“你没有影响到我工作。”
任何影响归根结底都源于自我，她从未影响他，是他自己的选择。
或许，从那晚他答应载她那一刻起，内心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嗯。”夏予晴点头表示明白，提起今天外婆找他来的正事，“你看这个房子漏雨严重吗？”
其实进来之后就观察得差不多了，蒋木沉还是仰头仔细环视了一圈屋顶才回，“不严重，可以补好。”
他的视线克制而礼貌，只关注漏雨的地方和被浸湿的墙壁，完全没有多看屋里的其他东西一眼。
夏予晴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蒋木沉说，“等雨停了我再带上材料和工具过来。”
“好。”她跟着他一起回隔壁小卖部。
外婆问他，“小蒋，可以补吗？”
“没问题。”蒋木沉言简意赅地跟胡春凤说明了情况。
小伙子看着就沉稳可靠，她忍不住笑着称赞，“我果然没找错人。”
“我刚做好早餐，你吃点再走吧。”外婆出声留他。
“谢谢阿婆，”他婉拒，“我在家吃过了。”
说完，蒋木沉跟她们道别离开了。
外婆不舍地送他到门口，目送他撑着伞消失在雨幕里才回屋，“这孩子真好啊，接到我一大早打的电话就过来了，一点也没嫌弃我这老太婆麻烦……”
转头看见夏予晴盛好稀饭坐在桌边了，她想起刚才的事唠叨道，“你这丫头，怎么都不帮我跟着劝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他不是拒绝了嘛。”夏予晴招呼她坐下来吃早餐，没心没肺道，“当代年轻人强求不得。”
“万一你说两句他不好意思拒绝，不就留下来了。”
“哪有那么多万一，外婆你可真是高看我了。”她很有自知自明地摇头。
“那我刚刚怎么听到你们说什么摩托车的事。”胡春凤嘴一快就说了出来，是她给客人拿东西走到门口无意中听到的。
说起这个，夏予晴没在意她听见他们说话的事，反正门本来就没关，而且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她有些感慨地告诉外婆，“我刚回老家那晚上，不是说遇到一个摩托车师傅送我回来嘛？那个人就是他。”
“啊？”胡春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怪不得早上她还问自己一些奇怪的问题。
“不是，小蒋真的跑摩托去了？他工地上的活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听说最近还有个新项目，所以下面赵家幺狗也回来上班了，怎么他晚上还加班搞这个？”
听到赵历，这才把事情都串了起来，她之前还误以为他们一起跑摩的，原来是工地同事。
“我也不清楚。”夏予晴坦言，“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专门跑摩托的。”
毕竟随叫随到，都载过她那么多次了。
“我也没听说他跑摩托啊，”胡春凤狐疑，“该不会是你那晚把人家误认为是司机了吧。”
“可后面我再联系他也还是载我了。”
“按你说的，还给你那么低的价格，那他图啥？”外婆无法理解。
“是吧？”夏予晴也觉得自己占了太多便宜，记起他的回答，她也只能喃喃道，“可能薄利多销吧……”
“哎呀，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反正小蒋能帮忙补房子就行。”胡春凤及时打住这没完没了的话题，主要是她们都不知道蒋木沉到底怎么想的，她还是收心好好吃早餐了。
-
傍晚，雨小了不少。
正是孩子们放学从镇上回来的时间段，有几个孩子背着书包、撑着样式不一的雨伞走下台阶来小卖部买零食吃。
他们一来，杂货铺就热闹了起来，像是沸腾的水，冒起欢快的热气。夏予晴把书收起来，退到一边让他们选桌上摆在盒子里的辣条。
外婆也温柔地让他们不要着急 ，慢慢选，挑自己喜欢的拿。
屋里温暖热闹的氛围和外面潮湿冷清的雨幕截然不同，夏予晴本来是想看外面的雨快停了没，却正好看到了门口有一个撑着折角雨伞的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雨里望着小卖部。
她手里的雨伞应该是哪家店铺做活动送的，印着白色的商店广告信息。大概是用了很久，或者被大风吹坏了，里面的伞架折了个角，伞面无力地耷拉着。
雨伞塌陷的一角是如此显眼，就像她此时一个人站在外面一样。
夏予晴出神地看着她，想起自己在城里读书时，初中用的也是这样一把伞。
每次下雨的时候撑开伞，她都有种奇怪的羞耻感，仿佛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自己破洞的袜子。
她没办法修好这把伞，夏广圣也不会给她重买一把。撑着坏伞走在路上的她，像是把这些显而易见的凄惨事实告诉了全世界。
实际上，大家都忙着撑伞避雨，没有人会在意那么多的。可那时候的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伤疤被残忍地暴露了。
所以高中领到第一笔奖学金时，她给自己买的第一个礼物就是一把新伞。浅蓝色的，举在头顶就像自己在雨中独自拥有了一片晴朗的蓝天。
可能是她看得太久，那个小女孩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逃跑似的举着伞快步离开了。
夏予晴看到她的脚步慌乱，踩溅起一阵阵水花。
屋里的小朋友们选好零食了，她收回视线帮忙算账收钱。
“姐姐再见！阿婆再见！”
他们一人说一句，叽里呱啦地闹腾着回家了。
从工地收班的蒋木沉碰到一群孩子走出小卖部，和他们擦肩而过时，他忍不住多留意了一眼孩子们手里拿着的东西。
新的思路豁然打开。
他撑着伞，也走下了台阶。
外婆去上厕所了，夏予晴一个人在店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听见雨声里多了脚步声，她才抬头，和窗口外举着伞的蒋木沉对视上。
“不是说雨停了才来吗？”她疑惑。
“对，雨还没停。”蒋木沉接话，“我是来买东西的。”
自从那次她随口说了句吸烟对身体不好之后，他再没买过烟了，这次是他久违的再次来买东西。
夏予晴不由得打起精神，站起身问，“你要什么？”
蒋木沉抬起另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指了指桌面上盒子里的辣条问，“这个怎么买？”
小蒋师傅开启新的买辣条副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常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