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带领周围同学重温了五天的“夏日气息”后,江唯巧终于迎来了十月底的月考。
这次她进步了,考了全班第三、全级第五。
她稍作叹息,总是有那么些个学霸压她一头。
不过她的目标倒也不一定要争全级第一,就保持现在这样的水平,相信最后那十个保送市一中的名额里,总会有她一个的。
“江唯巧,给你。”考了班第二的同学在填完座位表后,便给江唯巧递了去。
“噢,谢谢……”江唯巧接过两张纸,其中一张是座位表,另一张则是这次月考的班级成绩排名表。
嗯……这次该坐哪呢?
可不能挨着梁舟之坐了。
江唯巧正思索着,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排名表,这才发现有个熟悉的名字跟在她的身后——
梁舟之,班第四,级第六。
果然是“过山车”第一人……江唯巧算是领略到他的奇特之处了。
既然梁舟之这次可以选座位,那他肯定不会再选回这个对着杂物房的“天选之位”了吧?
江唯巧本也舍不得她这儿的窗外美景,于是大笔一挥,在原位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梁舟之不知去哪儿了,江唯巧只得把那两张表放在他的桌上。
“这是……”
她又在他的桌面上瞧见一份数学午练习题,一整张都被打上了完美红勾。
这午练最后一题的最后一小问,是有些难度的。江唯巧在做到这一小问的时候,似乎只是歪打正着算出了正确结果,因为她的解题过程被打上了叉。
午练发下来时,江唯巧试着重算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的解法并没有问题,便有些迷糊了。
所以那个完美的红勾引起了江唯巧的注意,她想看看那题的正确解法是怎样的。
那张午练上规整分明的计算步骤,像是解题熟练的学霸才会遵守的列式规范。
她看得赏心悦目,又愈发觉得,梁舟之这过山车式的考试成绩肯定只是某种恶趣味,他必是个学霸无疑。
“怎么了?”一个带些嘶哑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我……我来给你放座位表。”瓜田李下,江唯巧有些心虚,解题过程也没看完整,连忙便坐了回去。
“噢。”梁舟之也坐下来,又拿起那两张表看了看,没再多问。
其实他一进教室,便见了江唯巧正站在他座位前。
若只是放表,应该不用站这么久吧?
他原是想追问着,她站那好一会,是对他那杂乱的桌面有什么好奇吗……而后他又想起,自己此时正是满嘴的烟味,所以还是别去熏她为好。
自习课开始,江唯巧想凭借自己对那解题过程的零碎记忆,将解题思路顺着推导一遍。
当记忆断缺,她的思路也跟着断了。
她若有所思地抬了头,见梁舟之似是在做着试卷。
要不要问呢……她抿紧了嘴,正犹豫着。
正所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哎呀,反正明天就换座位了,问问又何妨?
问!
江唯巧于是试探着,用笔杆轻拍了下他的后肩处。
梁舟之正沉迷在做题的思绪当中,并没立即回过头来。
他只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又将自己左掌心朝后递去,似是想接过她传来的什么东西——
没错,这便是一个月以来,他俩在平日里互传作业试卷的常用动作。
不靠言语,全凭手势,纯静音沟通。
见状,江唯巧又用笔轻敲了一下他的掌心,这才引得他回过头来。
“怎么了?”梁舟之诧异转身,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又是烟味的问题。
“嗯……你那份午练,可以借我看看吗?”江唯巧虽看着一脸平静,其实心都突突到嗓子眼了。
毕竟他俩的关系还是很陌生的,贸然找他借东西,确实有些尴尬……
听江唯巧管自己借午练,这才解了梁舟之刚才的疑惑——原来她刚刚站这么久,是在看自己的那张午练啊。
没想到他这沉默少言的学霸后桌,竟会主动问自己借东西呢。
梁舟之感觉有些新奇。
听罢,他从一堆习题册中拔出午练,本想直接递给她,临了却没松手,又多问了句:“你是有什么不会的吗?可以说来听听。”
“谢……啊?”江唯巧本以为这次愉快顺利的借阅会迅速结束,没想过他会多问这些。
好吧……反正都是最后一天的前后桌了,怕啥?
“就是……我想看看你这题的解法过程,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蒙对的,还是算对的。”
“给我看看?”梁舟之说着要看她的午练,分析一下她的解题思路正确与否。
两人就这样交换了午练,相互都开始思考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江唯巧终于把这解题思路看完整了,又觉得自己那解法确实是有点偏离。
“你这解法不适用这种情况……”梁舟之也看出了问题的端倪,给她详细分析起来。
由于是自习课,两人只得悄悄交流着。而梁舟之的声音有些沙哑,江唯巧听不太清他的话,便把头往前靠了靠。
梁舟之分析得很透彻,江唯巧望着那张午练恍然大悟。话毕,两人又不约而同转头朝对方望去,极近的距离,目光就这样撞上了。
双方一时都有些愣住。
江唯巧首先收了眼神,继而将他的午练双手奉还:“谢了,午练还你。”
梁舟之大概明了,礼貌浅笑着接过午练,又默默将她的午练放回,继而转过身去。
一场不尴不尬的友好学术交流到此结束。
次日,座位表出了。课室里的大家都在忙碌着搬桌子椅子,各种收拾。
周围桌椅摩痕刮擦声一片,江唯巧暂时也学不进去,无事便靠在了椅子上,又悠闲地往窗外望去。
此时是下午三点多,初冬阳光正好。
常绿的高树随风摇曳,江面倒映天空蔚蓝清透一片,又被大风刮得起了粼粼阵阵连片水浪。
惬意啊。
她又把目光移向了无人的前桌。
这梁舟之,在全班换座位时不见人影,也不把位置挪出来,让新坐这儿的同学来了该怎么办?
她原想着,若是等会有人搬到这来,便先替梁舟之把书桌挪了,这样大家都方便。
可她等了好一会,发现那些搬着书桌朝这方向来的同学,全是路过,无人停留。
怎么回事?难道……
江唯巧连忙起身,去讲台看了一眼新打印出来的座位表,随即惊诧紧皱着眉——
梁舟之的名字仍是印在了原处,他竟也没换座位!
不是吧……她又要多吸一个月的二手烟了?
简直欲哭无泪。
待大家都将座位调整完毕,重新安静下来之时,梁舟之也回来了。
江唯巧抬头与他相视一眼,俩人似乎心领神会,并无多言。
随即,课室又重新弥漫起了一阵“夏天”的味道。
“江唯巧,原来你喜欢喷花露水啊?”隔壁的同学刚搬过来,于是主动向江唯巧套着近乎,询问起她的“爱好”来。
“啊,我……”江唯巧原想解释,又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等你在这儿多坐几天,自然就明白了。
“嗯,对……”
放学了,这次梁舟之却没急着走。
江唯巧忙着收拾习题册,此时有人轻叩了两下她的桌面。
她抬头,便见梁舟之侧过身来,正静静等着她的回应——
浓眉之色是恰到好处的英气,眉眼奕奕,睫毛俏长……一双带着试探的清亮眼眸,就这样定定地望着她。
追求他的那些女生因何如此狂热?那刹,她好像懂了。
虽对他的不凡逸气大有所感,但她并不多想。又见他似有话要说,她便问了:“怎么了?”
“其实……花露水有用不?”梁舟之的声音仍是带些沙哑。
听罢,江唯巧郑重放下了手中的习题册,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喜——
梁舟之,你终于意识到了吗?终于意识到你的烟味日渐浓重,即便喷花露水掩盖也是杯水车薪了吗?
很早之前,江唯巧便备下了一堆“戒烟箴言”,就等着某天在他意识到这烟味问题时,拿出来好言相劝……
可到此刻真能派上用场了,她又觉得这些话不够委婉了,怕一说出来便越了界。
“你最近……有很多烦恼吗?”江唯巧改了词,心想着,这样比较“委婉”。
“算是吧。所以……花露水是没多大用了。”这是梁舟之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面露无奈,本想将后背靠于墙上,却见江唯巧伸出手挡住了墙:“这样衣服会蹭到墙灰。”
“没事,蹭就蹭了吧。”
“好吧……”见梁舟之连衣服也无心在意,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江唯巧收回了手。
“梁舟之,走了——”教室门口有个女生叫着他,江唯巧循声望去,是上次坐过她位置的那个外班女生。
“来了。”梁舟之应着她,随即便起了身。一秒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朝江唯巧说了句:“拜拜。”
“嗯,拜。”
有始有终的对话,怪礼貌的……她原以为,他会直接起身离开。
次日,梁舟之身上的烟味终于弱了下来。
风平浪静,又过了一周。
正值深冬,即便下午六点刚过,天也早早地黑了下来。
初中没有晚自习的规矩,今天是周五,初三生在傍晚六点半准时放了学。
许是又要迎接周末,走廊处学生们都在谈天说地,响彻雀跃声一片。
江唯巧在匆忙收拾东西之时,她桌面处一支笔正缓缓滚落,跌到了前桌空空的地面上。
梁舟之从五点开始便不见了人影,到现在放了学也没回来。
不管,与她无关。
江唯巧利落捡起笔后便离开了。
在走出校门后,她才从书包拿出手机。
黑泛些黄的冬夜天穹下,是各色华灯忙碌瞬闪的车水马龙。
许多学生站在公路边等过马路,江唯巧便是其中的一个。
虽吹着冷冽的寒风,她却觉十分恣意自由——
爸爸仍是出差未归,而妈妈中午便跟着她们家几个亲戚回乡喝喜酒了。这意味着,周末两天,她便能独自在家了,可不十分自由嘛!
她的目的地,是学校不远处的那灯火通明的大商场。
她要买一堆好吃的,然后回家暖暖地窝在电脑前,看各种好看的电影!
待心满意足结束购物,临上公交却仍未摸索到车卡时,江唯巧才猛然惊觉——放学时,她开心得忘乎所以,忘记去拿挂在书桌旁那串连着公交卡套的家门钥匙了!
远远地眺望着教学楼,见走廊还亮着灯,她才稍稍放下心来,连忙赶回教室去拿钥匙。
空旷的楼里只她一人的脚步声。虽然寂静一片,可毕竟亮堂堂的,她仍是镇静上了楼。
因为有24小时监控正对着教室门口,大家都很放心,所以最后离开的同学都不会把门锁死。
而且门要是被锁了,那第二天来得早的同学便只能站在外面吹冷风,等着人来开门了。
江唯巧顺利地便开了教室门,又见外面的走廊灯已经把教室映得半亮不亮,也就不开教室灯了。
她越过讲台,便往自己那位置走去。
在她抓起钥匙转身离开之时,才发现门口突然立了一个高大的黢黑身影,给她吓得浑身一颤,险些腿软:“我的妈——”
“你还没走?”梁舟之先是被她逗得一笑,而后迈步进门,问着她。
“是你啊……”看清来人是他,江唯巧捂住自己“咚咚咚”剧烈跃动的心脏,想冷静下来。
“我忘带东西了,回来拿。”她边解释着,不由得咽了咽,缓了缓神。
“噢。吓到你了?”梁舟之快步走到自己座位前蹲下,又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喃喃:“抱歉啊抱歉……”
他蹲在过道上,没注意挡了江唯巧的路。
江唯巧也没说什么,只静静等他找完东西能让开。
“找到!”他自言自语一声,听着愉快。
他从抽屉拿出的那盒东西还带着崭新的塑料膜,在昏暗教室里反射着片片光点。
梁舟之重新站了起来,才意识到江唯巧一直站在身后等着自己,便主动发了邀约:“一起下去?”
“行。”江唯巧把钥匙放进兜里,几声清脆响起。
“忘带钥匙了啊?”
“嗯。”
俩人客客气气并排而行,正要从五楼走下。
“我没‘余粮’了,所以回来找找。”梁舟之朝江唯巧解释道。
“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还坐那儿?”走到三楼时,江唯巧还是没忍住,乘机发了问。
明明在搬座位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被“特别对待”了。所以这次有了选座的机会,不应该赶紧“逃离苦海”才对吗?
“你呢?你也是啊。”梁舟之没急着回答。
“因为窗外的景色好看。”江唯巧诚实回答了他。
“哦……你还挺浪漫。”梁舟之随即开始解释,还忍不住笑了笑:“我啊……我是故意选那的。”
“我只想让班主任明白一个事实——她控制不了我。”
“她把我排在那个位置,是对我的‘下马威’吧?可我自己又选回了那个位置,便是在说明,我并不在意这些,也不在乎她怎样地‘惩罚’我。”
“嗯……是这样没错。”江唯巧知道,他们班这严厉的班主任,眼里确实容不得与众不同的学生,怎样也要“矫正”过来。
而梁舟之早乖张惯了,自也是不会轻易被驯服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一楼那楼梯口处。
“你走吧,我还有事。”梁舟之所去之处,与校门口的方向正相反,于是便向江唯巧道了别:“周一见啦,拜拜!”
“拜。”江唯巧明了,客气回应后便离开了。
她自知,以他们这没说几天话的关系,定是没什么资格去多问的。
不过刚才那番聊天,也算是稍有破冰了吧?
只是她准备了好久的那些“戒烟箴言”,还是没敢对他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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