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对话停留在了一个令人遐想的地方。
赵月夕承认是她胆小，所以她什么都不再说了，回到操作台后自然而然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转变出现在了大二上学期的一个晚上。
接到周嘉衡电话的时候她刚下班，她正在锁门腾不出手来，就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听到话筒里一片嘈杂的声音，周嘉衡的声音醉醺醺的，还带了点大舌头。
“在吗？你下班没？”
“刚下班在锁门，有什么事情吗？”
赵月夕把钥匙揣进兜里，把手机拿了起来，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去，听到周嘉衡说话支支吾吾的，“有点小事……不对，也不是小事，得麻烦你一下……”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还听到话筒那边有人催他：“周少你直说呗。”
“别着急啊，周少这不是情窦初开吗？给人点时间。”
“说的也是哈，反正时间还长，咱不着急。”
……
周嘉衡那边本来就吵，这些人又离话筒有些远，赵月夕听得不清楚，但到底是听到了他们说的那句情窦初开，心尖不禁微微颤了一下。
她还是静静地听，听到周嘉衡对她说：“我在club里，喝了点酒开不了车，你能来接我吗？”
熟悉了大半年，赵月夕对这位大少爷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知道周嘉衡经常泡吧，而且绝对是无酒不欢的那种人，喝醉了自然有人送他回去，再不济也会找代驾。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周嘉衡第一次打电话，要她去接他回家。
无论怎么看都不正常。
但走向寝室的脚步还是停顿了下来，她柔声问：“是真的要我接，还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对面听到她的问话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连那些打岔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再开口时，周嘉衡的声音就变低了很多，隐隐约约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是大冒险，但也是真的想要你接。我知道已经很晚了，你不想来也没关系——”
“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过来。”赵月夕说。
其实她还是胆小，在她看来，她不该踏入周嘉衡的圈子，但那句情窦初开给了她一点勇气。
况且周嘉衡都喝醉了，作为同学，她去管一下也是理所应当。
地点离学校不太远，打车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是club最热闹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穿着时尚靓丽的潮男潮女，赵月夕素面朝天，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裙在这里倒是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她现在已经学会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从容从人群中穿过，找到了周嘉衡所在的包厢。
周遭嘈杂，即使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听见，她还是敲了一下门才进去。
包厢里人不少，她随便扫一眼都看得出来这些人非富即贵。
其中气质皮囊均属上乘的不在少数，但赵月夕毫不费力，一眼就看到躺倒在中间醉醺醺的周嘉衡，在看到她的时候忽然一下坐了起来，说话的时候还泛着股傻气。
“赵月夕，你真的来了。”
他还直勾勾地看着，视线一秒都不肯挪开。
在场的大都是周嘉衡从小玩到大认识的兄弟，在赵月夕进来的时候心里就有猜测了，听到周嘉衡的声音，便一个个站了起来，过分的热情。
“赵小姐，晚上好啊。”
“既然来了要不就一起喝一杯？”
“反正周少不住宿舍，又没门禁不着急回去。”
赵月夕不会喝酒，不确定直接拒绝这些人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沉默着还在犹豫。
好在周嘉衡对她够了解，在这群人中间说话也很有分量，起身挡在了她前面，沉下声说：“她不会喝酒，而且她要回寝室的，你们别劝了。我走了，今天开销都记我账上。”
这时候他不像是喝醉的人了，拉着赵月夕的手腕走出了包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
club外面也吵，赵月夕暂时没说什么。
等周嘉衡把她带到了停车场，她才轻轻动了下手腕，示意周嘉衡放手。
听她发了话，周嘉衡也一秒都没耽搁，马上就松了手，“刚才不是故意碰你的，我只是想帮你解围。那群人喜欢开玩笑，如果冒犯到你了，你也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们。”
态度还挺诚恳，不过从一开始，赵月夕的关注点就不在这里。
她问：“他们为什么要开我和你的玩笑？在大冒险之前，还发生过什么吗？”
其实她很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而依据就是先前在电话里听到的那四个字，情窦初开。
问出这句话时，她柔和清淡的眼睛一下也没眨过，凝视着周嘉衡的瞳孔。
她清楚地看见，周嘉衡的瞳孔很轻微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是紧张，又似乎是害羞，很快移开了视线，试图躲避她的目光，却又发现无济于事，小心翼翼地看了回来，然后再垂下。
反反复复，仿佛酒精突然又上了脑，重新变成了一个醉醺醺的大傻子。
“大冒险之前还有过一次真心话。”
“他们问了什么？”
“问的是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
后面的发展赵月夕差不多能猜到了，她自己说了出来，“所以完整的大冒险其实是，要你给喜欢的人打电话，让喜欢的人来接你回家？”
没有被她说出来的时候，周嘉衡几乎都不敢看他。
这下说出来了，他反而有了点勇气重新看向赵月夕的眼睛，“是，你会介意吗？”
“喜欢是你的自由，我为什么要介意？”
“那你愿意接受我吗？”
赵月夕没说话。
她可以对自己承认，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像周嘉衡这样的人，和她绝对不是一路人，她也一直没缘由地被周嘉衡所吸引，后来熟识以后，这些悸动的情感就更不受她控制了。
可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会因为周嘉衡也喜欢她而消失。
她很清楚，即便两情相悦，这也不会是一段长久的恋爱。
赵月夕脑筋转得很快，但在这种事情上，脑筋转得再快也不一定能得出一个妥善的结论。
她捏了捏肩上的帆布包带子，问：“现在就要给出答复吗？”
没有听到准确的答复，周嘉衡也不知道他是庆幸还是失落，低下头深呼吸了一下，说：“不用现在说，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垂下眼眸，带着赵月夕去找他的车。
兴许是刚表明了心意，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觉得别扭，索性两个人都一声不吭了。直到赵月夕坐上他跑车的驾驶位，四处看了一圈，才无奈说：“我学的是自动挡的驾照。”
到头来，他们还是叫了代驾。
等代驾过来花了点时间，把赵月夕送回宿舍的时候刚好卡着门禁的时间。看着她下了车，周嘉衡让代驾先不急着走，等了没一会儿，果然就等到赵月夕又走出了宿舍楼。
看到车还停在楼下，她有些惊讶，小跑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
“怕你赶不上门禁，晚上没地方去。”
赵月夕摇头：“怎么会？周遍很多小旅馆，我随便找一家凑合一晚就行了。”
“周边的旅馆不干净，而且你住一晚，今天不就白打工了吗？”
周嘉衡精准拿捏了她的软肋，说：“是我害你没赶上门禁的，我得负责。如果你对我还算放心，今晚就去我那住一晚。对我不放心也没事，我找家酒店给你单独开间房。”
赵月夕大可以选择第二个选项。
可也许是今晚发生的事太多，让她一时昏了头，又或者是周嘉衡这个人天生会对她下**药。总之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又坐上了周嘉衡的车。
而且答应了他，要去他家住一晚。
她把车窗摇下，让夜风吹在脸上好清醒一点，反复在内心质问自己，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而答案是不知道，她当时脑海一片空白。
周嘉衡买的房子离学校很近，从宿舍楼开车过去只要两三分钟就到了。反而因为这边离学校近，在这里住的学生和老师都很多，停车场都停满了，代驾找车位花了点时间。
有代驾在的时候，赵月夕把满肚子想说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等代驾离开了，她才说：“我刚才没想太多，要不然我还是去住旅馆吧？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合适。而且就算你有钱，我也不能乱花你的钱。”
本以为她临时反悔，周嘉衡多少会有点不高兴。
可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想出去住没关系，但我还是送你去住酒店好了。我家投资的酒店可以免费入住，这样你应该不会介意了吧？”
赵月夕的确没法再反驳了，由着周嘉衡带她出停车场叫了辆车，把她送到了酒店。
倒也没大张旗鼓给她开什么总统套房，只开了间普通的套房，把她送到了房间后检查了一圈就离开了，全程没有过任何越界的举动。
可赵月夕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反复回想。
温热的水流顺着肩颈滑下去，她抬起了手，抚摸到了胸腔里正在猛烈跳动的心。
她想，也许她很快就会给周嘉衡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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