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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伊始

岑奕光和那个男人一共见了三次面。第四次见面,他们就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需要说明的是,岑奕光并不是一位正人君子,他没有正当职业,高中没读完,便迫不及待地踏入社会,大展拳脚,起初他辗转于各种传销组织里头,与一般受害者不同,他不仅没有被洗脑,反而骗取了头目的信任,卷走了大笔钱款后反手报警,将对方送入监狱。

照这个路子干了三票后,他便果断收手,一边挥霍金钱,一边干起别的行当,卖执照,刻假章,总之什么来钱快,就干什么,常年在灰色地带游走。直到有一回,他因为卖盗版CD,吃了官司,才痛定思定,改邪归正,决定找一个正当职业干干。

在岑奕光的观念里,正当职业只包括那些高薪且体面的工作,譬如什么总监啊CEO啊CFO啊,穿定制西装,坐拥百尺办公室,配有私人秘书。只有这样的职业和生活才能配得上他岑奕光,才不辜负上天赐给他英俊的容貌和聪明头顶的脑袋。

但当各大公司的面试官们得知他只有初中学历时,便顿时失去兴趣,甚至有位面试官问他要不要考虑另一个岗位,保安。

岑奕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除了学历以外,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当总统都绰绰有余。要他当保安?去你的吧!

他记住了这家公司的名字,明珠科技。为了表达自己的怒气,出门时,他故意踢翻了垃圾桶。

不锈钢的垃圾桶倒在地面时,发出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岑奕光。

当大厅里所有的面孔都转向他时,他挺直了腰,绷紧了脸。这时,一张面孔闯进了他的眼角处。那张面孔尤其的白皙,像浮在视野里的一颗白点。

他一眨眼,将碍眼的白点挤出去,接着抬起脚,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这座全市最高的大厦。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男人。

五天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自称是婚介公司,说有位姑娘在看了他的资料后,对他很感兴趣,想约他今晚七点半在明珠大厦的旋转餐厅见面。

听到一半,岑奕光就把电话挂了。

骗子,他从未联系过婚介公司。他一表人才,还需要相亲吗?

此时距离他投出第一份简历已经过了四个月。

这段时间里,他如同每个踏出校园的年轻人一样,日复一日地奔波于各式各样的面试之中,尽管他在大多数方面都比大学生出色,但他还是得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不仅如此,他的积蓄也被消耗殆尽。

他已连续两天没吃饭,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仅是一个两百块的zippo火机。饥饿如野火般灼烧着他的胃,让他坐立不安,辗转反侧。

为了吃上一顿饭,他现在什么都愿意干。

--

夜晚七点半,岑奕光穿着卫衣、牛仔裤,戴着鸭舌帽,鬼鬼祟祟地来到旋转餐厅。

来之前,他就想好了,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他都只管吃饭,吃完饭就尿遁。但坐下之后,他就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第一眼望过去,岑奕光便屏住了呼吸。套用一句很俗的话,她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美得那么不真实、不可靠,她光是坐在那,就叫人移不开眼。

“你好,请问是岑先生吗?”她说话时,身子缓缓前倾,微敞的领口泄露出一丝来自身体深处的奇异香味。

他翕动鼻子,喉咙发紧,“是的,你是唐小姐?”

女人轻轻笑着,矜持地点头。

接下来,两人相互做了自我介绍,唐明珠今年27岁,大学毕业后便进入慈善会,成为一名志愿者。家中还有妈妈和一位双胞胎哥哥。

岑奕光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真巧,这座大厦也叫明珠。”

唐明珠平静地回应:“这座大厦就是我妈妈用我的名字命名的。”

岑奕光听罢,保持着礼貌的笑容,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说:“这座大厦是你的?”

唐明珠说:“是我妈妈的。”

他想起本地最大的企业,“那明珠科技......”

“也是我妈妈的,不过,现在是我哥哥的了。”女人用一种带着淡淡厌烦的语气,讲着自己显赫的家世。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一遍女人,唐明珠的穿着很低调,一条绿色长裙,随意地披散着长发,她没有刻意地装扮自己,即使这样,也能让人看出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究竟是哪不一样?他现在还不明白。

唐明珠见他不说话,主动挑起话题。她说,听说你的父母是大学教师。

岑奕光笑容不减,他垂下双眸,似乎有些许羞赧:“是的,跟你的家庭比,我的家庭可能没有那么富裕,但我们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样很好。”

“岑小姐,你的家人对你也很好。”

“你说的是。”

当他说话时,女人会全神贯注地凝视他,仿佛他说的每句话,对她都很重要。但是当他停下来,询问她的看法时,她却睁大了眼,像突然从梦里醒来,怔怔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看你好像没什么胃口,需不需要点一份甜点。”

她摇头:“你不用在意我。”

他深情款款地说:“我怎么能不在意你。”

唐明珠低下头,将垂下的长发撩到耳后,“岑先生,我想出去走走,这里太多人了。”

于是两人离开餐厅,漫步在阒无人影的街道。唐明珠两手交握,提着小香包,安静地走在他身旁,偶尔会被岑奕光的笑话逗得忍俊不禁。岑奕光乐意看见她笑,她笑,他也会感到快活。不知不觉间,两人越走越近。唐明珠的话也慢慢多起来。

“你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唐明珠说话时,喜欢转过头看着他的脸,那双温良的眼睛,柔柔地触碰着他的侧脸。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会逗女孩子欢心,跟你在一起总是笑个不停。”

“我跟唐小姐在一起也很开心,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

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羞涩:“岑先生,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做唐小姐你的护花使者。”

这句老土的话让他说得一板一眼,颇有喜剧效果,唐明珠又被他逗乐了。

两人穿过寂寥的街头时,她突然用一种认真到近乎严肃的语气问他,“你就这么跟着我走,不怕我是骗子,把你骗到没人的地方杀掉吗?”

他没有被她吓倒,反而觉得可爱,“那你不怕我也是骗子吗?”

“那我们就是黑吃黑。”

“那我一定舍不得吃你,我先认输。不过假如唐小姐愿意骗人,我相信会有不少人愿意上钩”

“你也是其中之一吗?”

“我更想成为唯一一个。”

她不知该怎么应对这句话,唯有转开话题:“幸好我们都不是骗子,不用分胜负。”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各自移开视线。

这个夜晚,月亮消失无影,沉沉夜色,为宛若隧道的狭长巷道铺上黑色地毯,美丽的女人与英俊的男人并肩而行,步入隧道的幽深之处,直到与黑暗融为一体。

两人分别后,岑奕光一夜未眠。

通过唐明珠的话语,他察觉到一件事实——那通相亲电话实际上是打给另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男人。那个“岑奕光”毕业于重点大学,父母是大学教授,还有着一份不错的工作。令他嫉妒的是,除了名字与电话号码以外,两人的境地简直是天差地别。

另一个名为“岑奕光”的人,正过着本应属于他的人生!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个想法逐渐显现雏形——其实在看见唐明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让唐明珠嫁给他。

拥有了她,就等于拥有了进入另一个阶级的入门券。况且,唐明珠还那么动人。地位,美人,财富,一箭三雕。

过了两天,岑奕光邀请唐明珠去美术馆,吃了晚饭后,他风度翩翩地将她送回家。又过了两天,岑奕光邀请她去博物馆,两人看了一部纪录片,聊了一堆云里雾里的哲学话题。接着,他停止联系,一周后,唐明珠主动打电话给他,岑奕光便顺势约她到两人头回见面的凯旋餐厅。

餐厅里,岑奕光为最近的失联做了解释,称自己正忙着跳槽的事,唐明珠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进餐完毕后,岑奕光如往常那样,将唐明珠送到家门口。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以恰当好处的紧张和羞赧,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唐小姐,请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唐明珠抿着嘴,似乎有所顾虑。

他像所有饱受单相思折磨的男人那样,声音难掩颤抖:“如果这个问题让你感到为难的话,你可以忘掉它,或者当做从没听过,唐小姐,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今晚的唐突,而不再见我。”

唐明珠似乎被他的话打动了,深深地垂着头,隐藏着自己的表情。良久,一声低低的‘嗯’从她垂下的刘海的那片阴影飘出。

唐明珠答应了。

两个月后,唐明珠说家里人想见见岑奕光。岑奕光求之不得,赴宴前晚,他买了瓶价值两万元的红酒。

出发当天,唐明珠淡妆素裹,穿着一身异族风情的棉麻长裙,披着长发,手挽一个绣着几何图案的竹篮手提包,像一位神秘的异族少女。

去唐宅的路上,唐明珠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的表情略显焦躁。等红灯时,他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不料这一举动竟吓了她一跳,她快速地抽回手,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岑奕光立刻举起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两人僵持了大约十秒,红灯换到绿灯,身后登时响起一片不满的车鸣声。

岑奕光说:“抱歉,我只是......”

唐明珠比他更难为情,“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你还好吗?”

“我没事,快点走吧。”

小心翼翼,试探底线=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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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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