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传闻亦真亦假,如何有这许多大臣信了去,竟至惊动陛下?”
见没人过问,洛九臻于是将人留下,天南海北闲聊。他隐约觉得其中有人作梗,却始终找不出证据。
“莫非是......”玉潋滟望向他,大概猜准他心中所想。洛九臻还来不及说出口,小厮就匆匆走近,道是邓绫曦约莫一刻将至。
“小爷回头一查便知,你且安心罢。”玉潋滟原样翻出窗户,狡黠地笑笑,不见了踪影。
“九臻哥哥,有人来过?”玉潋滟前脚刚走,邓绫曦便推门而入。
她将食盒放下,一眼看见桌上药瓶,面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九臻哥哥已经差人买药了?”“嗯。”洛九臻连眼神都懒得给,闭上眼假寐。
邓绫曦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委屈地低下头,揭开热气腾腾的食盒,竭力忍住泪水,不甘心地轻声问:
“即使要担下不忠不孝的罪状,要用前程作赌注,九臻哥哥还是不肯与他分开吗?”
洛九臻缓缓睁眼,目光直视邓绫曦,逼得她向后退去:“你怎知我‘不忠不孝’?”
“我想你所遇见的人,大多不过当个稀罕事谈论,何况我朝民间尚且开放,果然有反对的,”他眯起眼睛,“也只朝堂上那些老迂腐罢了。”
邓绫曦一时语塞。的确少见人明面上指责他二人不干不净的感情,若非侍女暗中传信,她也料想不到这次行动效果出奇地好。
好到,她一心想要分开的两人,眼下除去别离,再难堵住悠悠众口。
“莫非,”察觉邓绫曦神色变幻,洛九臻目光骤然严厉,“那些指责诽谤也是拜你所赐?”
“九臻哥哥,我如何能够认识那些达官显贵?”邓绫曦慌张辩解,“我从未在外抛头露面,又何谈说动大臣上书进言呢?”
“纵然你不认识,莫非就没有熟识的好友么,你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话如何叫人相信?”洛九臻步步紧逼,邓绫曦也越发慌张。
她哪是洛九臻对手,几回合下来便招架不住,索性将自己所谋划的,全数道来:“是,就是我的手笔,我就是不想看他从我面前抢走你!”
迎着洛九臻震怒的眼神,她再没有隐瞒:“我的确与尚书千金合谋,她只消说两句好话就能得偿所愿。”
她颤抖着,似是气到极点,眼睛死死盯着洛九臻:“可我父母早已不在乎我这个女儿,我若是离了此处,何人肯收留我?”
“啪!”
洛九臻强撑着站起身,冷漠地看着几近疯狂的邓绫曦:
“你疯了?”
旧伤还在隐隐作痛,洛九臻却似毫无知觉,他心里窝着团火,正愁无处发泄:“不过是你自找的灾祸,竟妄想推到我身上么?”
邓绫曦久久没有动静,许是发生得太快,令她始终无法接受:“那我立刻就走,立刻从你面前消失,成全你这一对好鸳鸯!”
她艰难爬起,抹着眼泪,一瘸一拐挪到门口,缓慢但坚决地淡出洛九臻视线。洛九臻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就又回到床边坐下。
至用晚膳的时辰,众人方才注意桌上少了人。“绫曦呢?”“前些时辰与儿争执一番,想是赌气不肯出门罢。”洛九臻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亦不想再多过问。
“不好了,小姐不见了!”侍女慌忙赶来,洛九臻皱起眉头,他父母听此消息皆是一惊:“好端端的,怎么走丢了?”
“绫曦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必再回府了!”父亲叫人来了解了原委,登时怒火中烧。
洛九臻自知理亏,起身要走,却被父母赶出了府邸。站在漆黑的门外,他仰头看了看门上牌匾:
“这不应该是我一人的宅邸么?”
街上空无一人,兼是初秋,因此浸满了凉意。洛九臻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玉潋滟府邸,抬手扣响门环。
也只在玉潋滟面前,他才肯低头了。
“就知你早晚要来投靠小爷。”玉潋滟侧身将他让进门里,又塞给他汤婆子,同他一道走进屋内。
“我是有家也难回了。”洛九臻让玉潋滟靠自己近些,将先前遭遇全吐露出来。
他能猜中邓绫曦下落,却迟迟没有动作。如此倒像是自己真有错处了,他宁肯就此撕破脸,也不愿低声下气登门认个错。
“这么说,你打算不管了?”玉潋滟从他怀中挣脱,神情并不因为洛九臻到来而放松分毫,“倘或她又生变故,便会更难收场。”
夜静得唯余风声,洛九臻独坐灯前,困意全无。片刻前暗卫将邓绫曦屋中一封信送来,似乎是特意要叫他看,洛九臻展开信,见上面写着:
“还是不起作用......九臻哥哥越来越讨厌我了,他应当是真心对待那人的。”
“我不论如何都会被嫌弃被拒之门外,眼下谁都不待见我,我又该向何处安身呢?”
薄薄的信纸已被眼泪湿透,皱巴巴地躺在信封里,无声控诉着写信之人所遭遇的不公。洛九臻翻过信纸,继续看下去:
“你我离开京城可好,横竖无人真正在意我,倒不如与你遍阅河山,去个少人烟的地方逍遥自在。。”
洛九臻随手烧了信,已是有了主意。
转头看时,玉潋滟已在榻上睡熟,洛九臻走上前,替他掖好被角。
眼前人睡梦安详,他伫立良久,转身掩上房门,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待尘埃落定再说与他也不迟。
京郊有茅屋,洛九臻着素衣端坐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屋外侍从领来两个女孩,洛九臻盯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脸看了会,垂眸避开:
“坐罢,事到如今,我们该拿出些办法了。”
话音刚落,邓绫曦身旁,一身淡紫的少女率先开口:“是你先负了绫曦,却还在这装什么清高!”
“你倒说得轻巧,可曾为我们想过半分?”
洛九臻端详她,很快便猜出来人身份——尚书之女林漪,自小便不似寻常闺秀,能和邓绫曦做出这些事来,倒也不奇怪。
“你亦多受流言连累,何必继续空耗时光?”洛九臻平静地望向二人,不待林漪反驳便又道,“我确与绫曦无半分情感,何不各自分别,你与她去往别处安身,我和潋滟同样能交代。”
一语毕,林漪勉强接受了这般提议,看了看身旁的邓绫曦,似是问她想法。后者开口欲言,却被门外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
“你半夜丢下小爷,就为着这事?”
洛九臻无奈地将玉潋滟圈在怀中,稍作安抚便道:“至于如何离开京城,我自会安排妥当,如此我们都能如愿。”
送走两人,玉潋滟气恼地背过身,显然还怨他一声不吭就离开,叫自己一阵好找。洛九臻倒不恼,笑着将人拥在怀里:
“待送走她们,我们便北上去寻阿亚斯......”
话音未落却被玉潋滟打断,“没头没脑地,寻他做甚?”洛九臻止住他话头:“他既有办法使我二人团聚,自然也知晓别的事,何不趁此多问些?”
事既已毕,自不必继续蜗居在这茅屋,洛九臻唤随从备上马车,径自带玉潋滟回府。
父母听闻此事,气得无可奈何,只差没紧闭房门;好事人得了消息,乌泱泱趋之若鹜,台阶几乎都要踏平。
“你干的?”
洛九臻全不在乎,掀开车帘看去,半晌才胜券在握地回答:“若不闹大了,何来理由辞官回乡?”
所谓盛京,只是以繁华掩盖了腌臜,表面歌舞升平而暗地里腐朽溃烂。洛九臻从来不喜圆滑处世,于上界如此,凡间亦然。
书案上是林漪传来的信笺,道是邓家同意退亲,自此与他一刀两断。洛九臻草草阅过,便扔到一旁。
如洛九臻所料,没等进宫言明情况,罢官诏书就先一步教导他们手中。接过诏书,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身后缄默不语的玉潋滟:
“准备启程罢,尚不知在人间可留几日,”他停顿片刻,自嘲地笑笑,“纵使天命难违,我偏要较上一较。”
大梁。阿亚斯面色不善地攥紧书信,他不希望他们来,倘或自己说漏了什么,到时上天责怪下来,怕是自己也躲不过。
洛九臻哪管他三七二十一,就算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至少叫他提前做好准备。玉潋滟靠着他,木讷地看车外景色变化。
一望无际的草原取代了绿树荫荫。他们都没看过这样广袤的草地,先前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玉潋滟兴奋得怎么都看不够:
“那家伙倒挑了个好住处,我们既清闲了,何不也上此处来安享余生?”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
阿亚斯等在王宫道边,洛九臻注意到他身边同样依偎了个男子。他顿了顿,似乎猜到了阿亚斯为什么会选择接下这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希垄,幸会。”男子眼神绕过洛九臻,直直看向玉潋滟。后者皱了皱眉头,并未回答。
“我已设下宴席,进屋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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