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地,往后几日源源不断有邀请或是求见的帖子递至洛府,中还杂了不少沾染胭脂与花香的信笺,杂乱堆积在书桌,却无有被拆开的痕迹。
洛九臻向来不许人靠近自己书房,因此少女怀春的心思也只极少人知晓。某日下学,洛九臻未同以往那般与玉潋滟切磋比试,而是有意将他带去正殿,似是要叫人看个分明。
见人来,等候多时的小厮呈上长辈们筛选出的适龄女子的画像及信息,意图再显然不过。洛九臻不去看玉潋滟神色,云淡风轻拿了份在眼前打量,良久又将另一份拿在手中,目光越发挑剔。
待将信息一一检视完毕,小厮正欲问洛九臻想法,然而只得人轻飘飘一句:“全不能入眼,只好请父亲另择良人了。”
“可瞧见了?早便说过,这不是我所能左右的。”领玉潋滟往回的途中,洛九臻突然开口。注意到玉潋滟欲语还休,难看至极的神色,他没忍住掐了把对方还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趁还没反应过来时,笑着跑远了。
婚姻并非儿戏,既然洛九臻心下不愿,族中长辈们便替他做了抉择,擅自定下婚事来。消息传到两人耳朵里,许是猜到会是这般结局,于是也就淡然,权听安排了。
女孩及笄的请帖随谢礼进了洛家家门。洛九臻没有为她特例,仍将信扔进书桌上摇摇欲坠的纸堆里。瞟了眼随信的贽礼,洛九臻突然有了想法。
“你平日只是闲,应当比我懂得能讨女孩欢心的物什罢?”洛九臻直找上玉潋滟,要人给他出谋划策。“大少爷可真明白如何使唤人的,竟要小爷来伏侍了,”玉潋滟笑得勉强,将人推回屋去,“您且好生宁耐一阵,小爷我去去就回。”
洛九臻紧随他出门,想着玉潋滟憋闷无处发泄的模样,轻笑出声。他只在书房附近躲躲藏藏,定要瞧瞧玉潋滟给自己去寻些怎样捉弄人的物件来。
不多时听得房间一阵响动,倏尔恢复平静。待确定玉潋滟走远,洛九臻也就理了衣裳进屋。见得桌上一只珠光嵌玉的匣子,在阳光之中熠熠生辉。
洛九臻以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正感慨时,忽觉匣中有异动。他疑惑地一层层解开匣上机关, 伴随沉重的“吱呀”声,浑身黄褐的□□赫然出现在洛九臻眼前。
他差些没将匣子整个掷出去,但仍只是小心捏出□□,放生回池塘中。盯着裹满粘液的内层,洛九臻是又好气又好笑,也在此时他觉察到玉潋滟脚步声,眼疾手快将匣子藏于袖口:“你倒会挑选,想来那位姑娘瞧见了也要欢喜得紧才是。”
几日无事。至及笄日,洛九臻特意起了大早,整理装束等在门前。临走时他“贴心”地替玉潋滟紧锁屋门,趁那人还未醒时,早随家人走没了影。
宴请的不止一家,只宾客里以洛家为尊。洛九臻知礼,行事亦不曾有半分差池,谦恭有礼的模样更引来其余家族艳羡。行了虚礼,洛九臻自在府中闲逛,抬手捋下雾凇,看它湿漉漉地融在手心。
“这不是上次那人?叫他出了好一番风头!”洛九臻脚步停顿,几不可察皱了皱眉头。良久欲走,竟有不知好歹的上前挑衅:“就想走?那日不过众人醉酒,方做了手下败将,今日却没这么好过了。”
说罢举剑来刺。洛九臻自不客气,既然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再寻自己麻烦,不若就此一了百了。剑将将出鞘,正是气氛紧张处,下人来报,言已近开宴时分,特请各位公子上座。
决斗便不了了之,跃跃欲试的少年们各各收剑,于厅内落座。两亲家坐于上首,洛九臻仍滴酒不沾,缄口不言,沉静地观察宴会形势。
至中途,酒酣耳热,忽听仙乐飘飘,又有众舞女上,拥着正中翠衣女孩,献一支霓裳羽衣舞。洛九臻目光转向女孩,他先前看过画像,知晓女孩就是家人为自己决定的未婚妻。
一曲舞毕,女孩亦款款行至洛九臻正对的空位,隔着面纱偷眼瞧他。洛九臻低垂眼眸,面上无波无澜,平静得像是从未有人存在过。彼时两家人签下婚约,只以为宴会气氛过于沉闷,遂命少年女子们出外赏玩。
洛九臻怀中揣着匣子,没有立时赠与姑娘,而是兀自在湖边流连,似有顾虑。“洛公子,我家小姐愿同您小叙,不知公子可否赏脸?”“既是如此,在下哪敢不从。”
无人注意的矮墙,白雪压低花枝。洛九臻摘下两朵缀在匣上,倒去了几分俗气,女孩见洛九臻,未及开言先红了脸。洛九臻摸出匣子,将与时敏锐觉察到墙头异动,于是收手,轻笑着要替女孩打开匣子。
周遭顿时安静。洛九臻缓缓解开匣子层层机关,放置其中的却非那人所愿。洛九臻将匣中金钗并宝匣交与女孩,后者激动得难以言表,捧了匣子匆匆离去。
“出来罢,还要冻到几时?”洛九臻转向雪覆满的树丛,脸上寒冰消融,隐约看出笑意。“......白瞎小爷苦练功夫,还是逃不过你火眼金睛。”玉潋滟垂头丧气,边抱怨边钻出雪堆,一袭黑衣被染得雪白。
“怎的不注意添衣,冻坏身子还得从我这拿出钱来瞧郎中。”洛九臻为他掸去身上残雪,又解下斗篷裹住玉潋滟。“眼下已无事,可要陪我出外走走?”洛九臻翻上墙,下意识便伸手要拉玉潋滟,直到那人出现在自己身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是不需要自己了。
雪纷纷扬扬,埋住世间声响,独留二人“咯吱咯吱”踩踏积雪的声响,及不时的质问。“谁许你送了这样贵重的物什?若给传了去,不知该有多少人同你借钱借物了。”
洛九臻只是笑,抬手替他遮上帽兜:“却也不该你担心,横竖不会短了你吃穿用度。”他带人拐进成衣铺,不由分说就定下最新式样的冬衣,并与他一枚玉佩叫好生收拣,言:“此是我贴身之物,今日与你,只做装饰罢了,跟我的侍卫,身份断然不能低了。”
回程时经过贩卖首饰的铺子,洛九臻鬼使神差买下对狐耳发卡,拿在玉潋滟头顶比划:“挺合适,戴上便不许摘下了。”
自宴会后洛九臻便闭门不出,每日只一人闷在书房温习功课。这场大雪拭去了喧嚣,与此同时昭示着新一轮科举的来临。洛九臻常能透过窗户瞧见玉潋滟在雪地撒欢的神情,同白茫茫寥无生机的庭院相较,显出些许孤单来。
“进屋来罢,总裹在雪里,旁人还道我苛待于你。”洛九臻固然担心,却也没法让人总晃来晃去扰乱自己思绪。他抽出兵法塞给玉潋滟,以此使他安分。
暖意融融,白雪吸收光亮。洛九臻心神更难平静,不时扭头看看玉潋滟,竟至与他目光相对。“只怕你乱跑罢了。”洛九臻随口扯了谎,拿书卷遮掩自己难以控制的思绪。
又一月,雪失了主导,连日死寂的京城被年关点燃,暖和地重焕意趣。洛九臻得准许放下书卷,步入没脚踝的积雪时差些为素洁的雪晃了眼睛。
“同小爷出门顽去!这段日子可是憋煞人。”洛九臻还未答话便一个趔趄栽进雪里,狼狈爬起时于雪地上也印出身形。他正要责备,不想玉潋滟在不远处做下与他同样的记号,笑得不行。
愤怒的话堵在嘴边,终化作无奈的叹息。洛九臻一把将人拉起,拂去积雪后伴同玉潋滟迈出府门。
凤梧街人群熙攘,洛九臻死死拽住玉潋滟衣袖,怕是撒手就见不着人。他顺手买了烧饼堵住玉潋滟叽叽喳喳闭不上的嘴,顿觉周遭静了不少。
“稍晚些有灯会,不急这一时半会。”洛九臻慢条斯理夹起饺耳,发觉玉潋滟还要往外跑,索性要了绳索将他双脚捆上,这才在怒视中继续享用。
宵禁夜,灯火明,娇儿郎君驱邪祟。洛九臻回府拿来鞭炮,方给玉潋滟松绑。他也不急,只用串赤红的鞭炮便把玉潋滟打发了去。
两人几乎同时点燃鞭炮,绚丽的火药呼啸上天,炸出大朵炫彩烟花。洛九臻光顾着赏烟花,全然没注意玉潋滟跑没了影。
等他再寻到人时,玉潋滟挤在争先恐后的才子佳人中,似是也要争一争这做工精致繁复的灯笼。“又无用,要它作甚?”话虽如此,他也还是上前,仔细察看灯谜。
“囚于墙而争天地,得出路而困于顶......此谜,莫非‘自由与‘牢笼’?”“正是,公子果然博览群书。”洛九臻接过灯,看也不看就交给玉潋滟:“既喜欢,便仔细收着,可别是到明年这时,又管我要新灯。”
路过河岸时,桥下小河堆叠着花灯,随水流缓缓而下。玉潋滟嚷着要放,洛九臻只得给了他几个铜子买着玩。似无意到玉潋滟身侧,洛九臻听得:
“愿彼少年,金榜高中,得良人,余生顺遂。”
这两周有点卡文,大概会等自己状态调整好了再继续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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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陆幕 醋意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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