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 1月】
大学第一学期结束的寒假,各种聚会安排得满满当当,两个星期后是初中同学的聚餐。
好姐妹提前告诉我,说某位与我有过“感情纠纷”的男生也去,问我是否要应约。我原本并不想赴约,但人的思维总是复杂,或许是得知消息后的好胜心和不甘情绪在作祟,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种场合的内容没什么新鲜,大家几年没见,共同话题少之又少。没有俗套的争吵和炫耀,不过是吃饭聊天,时不时会有人上台唱两首歌,再听别人谈谈生活和学业。
刚到场时我瞥见他的身影,和之前没太大区别。我们之间的故事已经成为过去式,我的内心也没有什么起伏,早已不似难以回首的当年。我转向和要好的朋友们聊天,气氛甚是轻松愉快,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数年前的学校教室,身边跑过追逐玩闹的同学。
快结束时已接近九点半,天空不巧地开始下雨。同学掏出手机翻了翻,说道:“今早就预报有雨,还真准。”
大家基本都没带伞,自然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在打电话联系家人,或搭刚刚考了车牌的同学顺风车。可惜我爸妈都在出差,没有家人能接我回去。反应过来时神色不禁落寞,这副样子倒霉地被那人看见,他面露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转头和兄弟说话,大概意思是他女朋友待会儿会来接他。
中学时期和他的感情破裂,无非是我嫌他过于幼稚,即便在分手之后,他也总爱在某些方面与我争个高下。所以此刻我一愣,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的幼稚程度依旧不减当年。我不想理会他,即使我把他的这一表情认定为嘲讽。站在我旁边的几个姐妹见状也纷纷这样劝我。
可不知为何,我低估了自己性格里的好强,又偏偏在此时想起了她。整整一天我们都没有联系过,询问她能否来接我恰巧是个绝佳的话题。也许是因为有了借口找某个人,我翻找通讯录的动作都带上雀跃。
电话拨了出去,手机却变得“烫手”。“嘟—嘟—”的拨号音,每响一次都让我更犹豫一分。
而在我终于决定放弃时,电话接通了。
“小孩?”通过听筒,我听见她略显疲惫却难掩欣喜的声音,“怎么了?”
她那边声音嘈杂,让我错觉我们正穿越汹涌人海奔向彼此。
我脸一热便嘴快地问出口:“你可以来接我吗?”没有称呼,旁人看来是亲昵,而我自认为没礼貌。思维好乱,不知是因为耳边纷乱的雨声,还是复杂的情绪在捣鬼。
隔着电话我都觉察出她的犹豫,突然沉默。她可能工作很忙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正要说句“算了吧”,却听见她的同事喊道:“严医生,病人情况稳定,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我明显从她的回答中听出喜悦:“好,那麻烦你们了,我家里有点事必须现在回去。”
在我听到“家里”的那刻,心跳又开始作乱。
“小孩,我去接你。”她的声音染上笑意,欣喜得像孩子。
我愣愣地报上地址,直到挂了电话,脸也红得明显。不知情的同学们早将视线聚焦过来,我手一放下就有人来问“哎书书,男朋友啊?”、“天呢……你脸好红”。我回过神来,摆手说“不是”。
淅沥的雨声中人语轻微,喧闹的安静。大部分人陆陆续续回了家,我和他相隔几米,分别与各自的朋友闲聊。在等姐姐过来的间隙,我想往旁边挪个位置远离他,但一个走神便趔趄几步,被雨淋湿了半边衣服,又狼狈又难堪。
忽然眼前被刺眼车灯照亮,我听见有人开车门走来的声音,也听见周围同学的小声议论。
我回头,却率先被温柔清冽的香水味笼罩,像小说情节。
——是熟悉的水生木质调。
我钟情的味道。
她的手搭上我左肩,顺势将我搂过去藏在伞下。
今晚她扎了高马尾,银丝眼镜添了几分清冷,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衬得颌骨轮廓愈发分明。
心跳得厉害,潮湿氛围里情绪总是难懂。我觉得不够,气出得不够,没能羡煞旁人,亲密程度也不够。我很讨厌自己这样利用她,可我却也是在找个理由靠近她。
我的手碰上她指尖,握住伞柄往下压了些,让别人看不见我的脸。
专业名词是“借位”,而我用它来逢场作戏,自己也陷入其中再也出不来。我垫起脚尖,将身体倾向她,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谢谢你来接我。”
隔了一层伞的布料,我都能感知他和其他同学目光里的惊讶。他们看到的是我和她身体相贴、举止亲密,无法窥探到其他秘密。
雨在下个不停,满怀潮湿水气。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她生气,气我的“处心积虑”,气我好胜心作祟。
但是并没有。
她这么聪明,一眼便知这个年纪的小孩在想什么,于是陪我演了出戏,像老练的演员。她认真看过来,眼神专注。轻声 问我,又像祈使语气:“要和同学们道个别吗?”温柔又好听。
我一愣,旋即点头转向他们:“我先走啦。”不顾他们神情中的探寻与意味深长,我挥了挥手,和她转身上车。
而从始至终,她的伞倾向我这边,侧着脸看向我这边,手也搭在我左肩。
像缠绵的恋人,占有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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