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那一年许衿和谢珩领了证。
她入职了绥州当地一所重点高中,担任高一年级的英语老师,距离三中并不远,偶尔还能去三中开开会,见到以前的老师的机会也不少。
至于谢珩,他在国外的这几年发展起了自己的公司,集团一开始只负责一些金融方面的业务,后来谢晏之把手里的娱乐公司也一并交给了谢珩,现在整个谢氏集团包含的部门非常多,他用这几年的时光证明了自己。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好几个袋子,是许衿下班以后急匆匆去买的,她看了眼时间,外面的天还没黑。
智能门锁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玄关传来谢珩脱外套和换鞋的声音,许衿手里还举着个锅铲,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他怀里撒娇:“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寿司快做好了,我还想着等你回来就能吃上呢。”
谢珩笑着随手把手机一扔,单手抱起她往屋里走,语气里尽是亲昵:“怎么突然想起来做寿司了?下次你不用动手,想吃什么我来做。”
“那不一样的,诶你还记不记得以前高二的时候我也做过一次寿司,你还帮我去买沙拉酱和肉丝。”许衿被轻轻放到沙发上,但她勾着谢珩脖子的手却没松开,反倒用了用力把他拉到眼前,“我都忘了问!到底好不好吃呀,哪有你这样的拿回家吃完就完事了连个反馈都不说,姜宁当时可是夸了我好几天呢!”
谢珩弯了弯腰,轻轻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又宠溺地摸了摸她有点乱的头发,故意隐下当年被曲昕彤吃了几个的细节说道:“当然好吃,你不管做什么我都爱吃。”
“我要听真话!”许衿不满地看着他,但嘴角却是带着笑的,刚被吻过的唇瓣泛着水光,“今天还是老样子,等会做好了我得给姜宁和星晚送一份去,露露和文雪在外地读研,她俩的那份就留到寒假吧。”
谢珩这才放开她,疑惑道:“姜宁?她最近不是在律所实习忙得不行吗?”
“再忙也得吃饭呀。”许衿又举着锅铲重新回厨房继续卷寿司,“而且她最近这段时间跟贺也川快订婚了,不能一心全扑在工作上,她前几天还约我陪她去挑婚纱呢。”
叮当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许衿脚边,应该饿了,一直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她的拖鞋,嗓子里咕噜咕噜叫着,许衿蹲下来把猫抱起来摸了摸,又顺手塞给谢珩,谢珩给猫添了点猫粮,小猫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傍晚许衿把做好的寿司送了出去,又顺道去超市买了点东西,逛完回家已经九点多了,她本想着早点睡,明天的安排很紧凑,上午要和谢珩一起回家吃个饭,下午要去警局看田峰。
田峰的死刑判决是从几年前就已经定下的,但因为他身后牵扯的利益链巨大,关系繁复,所以判决结果还不能执行,一直拖了好几年。
前几天龚娜给她打来电话,说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在执行判决结果之前田峰提出还想再见她一面的要求,思索再三,许衿还是答应了。
本来打算早睡早起的,结果谢珩又不当人了,半夜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期间许衿本打算起来冲个澡就睡,又被他拉着不肯放人,最后她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许衿哈欠连天地开始换衣服,这才发现脖子上的痕迹太过明显,气得她抓起枕头就砸谢珩,谢珩嬉皮笑脸的抱着她道歉,主打一个知道错了下次还犯。
最后还是许衿用好几层粉底才遮住了痕迹,还心虚地围了个小丝巾。
A大放假早,林雅闲下来了就爱摆弄点花花草草,之前田峰的事情对她打击也很大,研究生几年田峰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不仅学术造诣高人品也不错,谁也想不到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那么肮脏的灵魂。
两人到楼下时,正巧碰上林雅去取快递,她又买了不少花肥,阳台已经被摆满了。
“妈,我来帮你搬吧,下次有这种活就放那放着,等我回来帮你干。”谢珩眼疾手快地从林雅手里接过那一大袋的花肥。
林雅笑得合不拢嘴:“哎呀不用,我还没到那把年纪,小珩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公司很忙吗,有没有按时吃饭啊?”
“最近手头正好有个项目,过过这段时间应该会闲一点。”谢珩回答。
许衿小跑着跟在后面,不满地嘟起嘴:“妈,你怎么光关心他不关心我啊,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闺女!”
“没忘没忘,我怎么能忘了我的衿衿宝贝呢,我这不是看小珩最近公司忙多关心几句。”林雅摸了摸许衿的脑袋,无奈道,“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感觉总是没长大。”
“像个小孩子一样也没什么不好。”谢珩回头跟许衿对视一眼,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许衿get到他的眼神,故意朝他做了个鬼脸,又抱着林雅的胳膊开始撒娇。
许正荣今天不用上班,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开门声就准备放下手里的活,还没关火就被许衿从身后勒住脖子:“爸,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啦,有没有糖醋鱼?”
许正荣被吓了一跳,差点激发他作为一个刑警的职业本能,反应过来后才庆幸没给自己的女儿来个过肩摔,讪讪地笑笑:“糖醋鱼等一会马上做!先做小珩爱吃的茄子。”
“哼。”许衿故意装作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又去缠着林雅说东说西。
有时候林雅真觉得许衿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她蹲在地上一边看她摆弄花,一边喋喋不休地说她在工作中遇到的事情,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反正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说个遍。
但林雅并不觉得烦,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耐心地听许衿说着,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听她讲在学校的生活一样。
能很明显感觉到毕业以后许衿的性格开朗许多,以前有什么事她都怕伤害到别人所以憋在心里,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身边有谢珩,有那个足够给她安全感的人。
“什么时候放假呀?等放暑假了正好跟小珩出去玩玩,旅个游,天天忙工作人是会疯掉的。”许正荣边说边给谢珩夹了个鸡腿。
“爸,你也知道天天忙工作会疯掉啊?”谢珩转头给许正荣把水倒满,“那之前没日没夜查案子的是谁呀?”
许正荣举着杯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对他而言,谢珩这女婿几乎就是半个儿子,他和林雅从小就看着他长大,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现在也是越看越喜欢。
林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许衿的脑袋问她:“衿衿啊,你和小珩现在都还年轻,不考虑要个孩子吗?”
“……”正在埋头干饭的许衿一愣。
孩子的事情她之前也考虑过,这个话题好像伴随着感情的水到渠成而自然而然被提及,但伴随而来的问题也很多。
孩子会占用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也需要投入更多的成本,这种成本是多方面的,但许衿还没有做好准备,她觉得自己无法承担这么重的责任,也不想因为孩子的出现而改变现有的生活轨迹。
而谢珩跟她有同样想法,在他心里许衿比一切都重要,只要她不想,他不会强迫她干任何事情。
“以前高中的时候她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么多年也没养起来,所以孩子的事我们还是想先等等。”谢珩放下碗和筷子,“而且按照衿衿的意思,我们两个现在都想把重心放在事业上,等以后稳定下来了再考虑吧。”
许衿立刻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刚入职一年,这家高中在本地算是很不错的学校,身边的前辈都很优秀,所以她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一个孩子。
“行,我和你爸也不是催你们,只要你们两个有安排就行,不管怎样保证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林雅先是摸了摸许衿的头,又拉着谢珩的手,“小珩啊,别光说衿衿,你最近压力也不小吧,最近工作上有什么难处啊?”
谢珩成功帮许衿吸引了来自长辈的关心,吃完饭又坐了半个小时两人才终于出发。
过了正午,阳光炙烤着地面,蝉乐此不疲地唱着歌,却丝毫无法减轻酷暑的炎热。
宋墨几乎没什么变化,他换了身夏装,头发也剪短了一点,看上去比之前要更利落些,见面后简单寒暄几句就带着许衿走进了一个房间。
隔着厚重的铁围栏,许衿再次见到了田峰。
他靠坐在椅子上,双手被银白色的手铐禁锢着,宽大的囚服盖不住他嶙峋的腰肩,听到声音他微微抬起眉眼看了过来,在见到许衿那一瞬间,黯淡无光的眼底闪烁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
“衿衿,几年不见,越来越好看了。”他笑着说。
“……”许衿鼻头一酸,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温柔地笑着喊她名字的哥哥,一股难言的情绪忽然失控。
他瘦了好多。
脸颊两侧凹陷,颧骨极其不协调地镶嵌在脸上,胡子也长了很多,视线下移,她看到他骨瘦如柴的手腕上被磨出几道痕迹,伤口都已经结痂了。
“学长。”许衿搜肠刮肚,最终只喊出了这个称呼,她坐在田峰对面的凳子上,拘谨地攥着衣袖,“好久不见。”
“这么长时间没见哥哥,怎么生疏了不少。”田峰笑了笑,身子微微前倾,手铐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看你,怎么还这么瘦,谢珩对你不好吗?”
他温柔得好像真的是一个大哥哥在关心许久不见的妹妹,但许衿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过得很好,毕业以后就入职了离家不远的一所高中。”她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这么想见我一面,真的看到了就问我这个吗?”
田峰一摊手,手铐的声响愈发刺耳:“是啊,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至于聊点什么,不重要。”
两个人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却好像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河,永远不可能出现交点。
许衿苦笑一声:“前几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看了当时我和田蜜演奏时的那个视频。”
“这么多年因为一直在治疗心理创伤,所以我没有勇气点开那个记录了案发全过程的视频。”她声音平静了很多,“说实话直到前几天我还是没有勇气点开,我怕看到什么让我接受不了的事实,怕那种悔恨的情绪再次把我淹没……”
她顿了顿,眼神里充满失望:“但是我看到,当时枪声响起的前几秒钟,田蜜看向了人群中的某个方向,她看的是你。”
最后那个“你”字她咬得很重。
“她在最后那一刻都寄希望于你能停止行动,她在赌你的良心,你却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在一切发生的前几秒钟,田蜜忽然不顾评委疑惑的目光看向观众席的一角,她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连手下弹琴的动作都迟钝了几个节拍,许衿看到有一瞬间田蜜想要站起来,她的双手已经离开了琴键,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枪声就已经响起了。
而这一切当时专心弹琴的许衿都没有注意到。
这一段录像被警方查看过无数次,而田蜜当时反常的行为也被归结于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再加上田蜜受害者的身份以及那部被田峰伪造过的手机,因此没有任何人从这个切入点做文章。
田峰不为所动地看着她,兀自一笑:“衿衿,你还是那么善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为什么要杀田蜜,她是你的亲妹妹。”许衿也看着他,疯狂地从他眼底想要搜寻出一些悔恨的情绪,但是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这个问题你不该来问我,你该去问田蜜,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被名为亲情的枷锁禁锢,甚至还不自量力地用自己来威胁我。”田峰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就比如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田蜜,她对你那么好,甚至不惜牺牲生命,但为什么又背地里隐瞒我这个毒| 枭哥哥的身份这么多年呢?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去揭发我,当年的我还真的未必能躲过铺天盖地的抓捕。”
“又比如……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坐在这里,四年前那个晚上我为什么没有拆掉你手机背面那个小小的信号发射器。所以你看,有些问题的答案最终可以归结为人性,但人性又是最不可捉摸的,所以你问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许衿闭了闭眼,对这个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她坐在这里,仿佛隔着很多年的时光看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田峰的模样,那时候他穿着A大的志愿者服,头发剪得短短的,整个人身上都透着干净的气息,田蜜那时候就站在他身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依然耐心地听着田蜜的喋喋不休。
那段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田峰所说的那样,这个问题毫无意义,这么多年了,她也并不是非要纠结一个答案,只是经常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感到一阵惋惜。
她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田峰一眼。
宋墨对她说,田峰的判决半个月后就要执行了。
“我要走了。”许衿说。
田峰方才还充满不屑笑容的脸上表情一僵,他胡子拉碴的侧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却让人莫名有种落寞感。
“好。”他应着,“衿衿,以后……要开心啊。”
明明说不出任何话,但心底的情绪却决堤般涌了上来,眼眶红润的一瞬间,许衿迅速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她嘶哑着声音开口:“再见了,哥哥。”
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身后的铁门关闭的一瞬间她隐约听到了田峰低声啜泣的声音。
那一句不知等了多少年的哥哥,在此情此景下重现。
或许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她还是会怀念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怀念她和田蜜一起喊哥哥的无忧时光。
谢珩在外面等得久了,怕许衿会饿,还专门去旁边的甜品店给她买了小蛋糕:“说完了?”
许衿接过小蛋糕,点了点头:“嗯。”
“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等会去看个电影?”谢珩温柔地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又顺势轻抚她的脸颊,把人抱在怀里,“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许衿心底暖暖的,但嘴上却别扭得不说:“行了啊,别肉麻,几块小蛋糕怎么够,晚上看完电影我要再吃一顿夜宵。”
谢珩咧嘴一笑,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遵命,老婆大人。”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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