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兜里的手机响了,项今河没心思再同醉鬼纠缠下去,掏手机,他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贺别年伸手抓他衣袖,却被甩开了。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接电话,“学长,刚刚有事,没看微信。你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
贺别年也瞧见了电话备注,听他亲昵地叫着另一个男人,脸色即刻变了。项今河正好走到楼梯拐弯处,这个角度明显瞧见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连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项今河:“方便,我都可以,那我现在过来吧。”
贺别年垂眼,眼尾微弯,眼底却黑如深渊,他快步冲下楼,从背后双手环抱住了项今河。
他的双臂很长,且有力,拥上来的那刻,项今河险些被撞出去。西柚香混着浓烈的酒气一腔灌入鼻梁,他嫌弃地皱起眉,正想骂人,肩膀忽然一沉。
贺别年把他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声音好听且委屈,“哥……我错了。”说着,他的指尖慢慢拽紧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哥,对不起…”
项今河未免他说出了不得的胡话,只能先挂断电话。而对方明显抱得更紧了。
“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别不理我。”
哥之一类的称呼是比直呼他名字还要亲昵的,也更隐晦。
每年学校都会组织体检,贺别年看到了他体检单上的出生年月,询问是否能叫他项哥。
班里玩的比较好的人会这么叫他项哥,再近一点会叫今河。体检周围都是人,不方便拒绝,他也就说随他。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贺别年叫着叫着把前缀也省了。
至于这声哥,什么时候终止的,他至今还有印象。
那晚,贺别年也喝醉了酒,红着眼问他为什么要离开重点班。
高二上期末,学校根据学生的意见,最终定了个方针,为实现最优资源整合,想出了几个套餐供学生自主选择。说是几个,其实很少,毕竟教室也就那么多。
根据新高考,在纯文纯理上,他们又细划出一个政治班和三个技术班。
这是最后一次分班。
也就是说,这是他们高考科目的最终选择。
小县城也有夜市,几家很小的小排档,都是小本生意。项今河的母亲在里面做瘦肉丸,每逢周六日项今河都会去帮忙一段时间。
这天,项母在微信群里收到这条通知,问项今河怎么想。她知道他是个自己拿主意的人,从不掺和,还有一则,上次家长会班主任说他们班是定死的,不参与这次分班。这次分班,主要针对的是那些中等、偏科的学生。
项今河给顾客找零,没说出他想换班的事。他低头踩了踩帆布鞋,天冷了,脚趾头冻得有些僵。
前方来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人喊了他一声项哥,围在中间的贺别年听闻,从人堆里走过来,喊了他一声哥。
项今河指尖发颤,项母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北京来的,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
“阿姨好。阿姨我能来一碗瘦肉碗吗?我还没吃过。”贺别年挠着头说。
项母欢喜,连忙招呼了起来。
刚刚她母亲还说腰疼要休息,现在贺别年一来,她整个人精神抖擞得能跳广场舞。项今河见到此番景象,不免心里嘀咕他母亲看脸看得太重。
为不让她操劳,项今河还是自己上了。
同行的人在隔壁烧烤摊整了一桌,叫唤他们二人过去吃,项母则在一旁暗暗推儿子过去同同学聊天,但叮嘱,不许他喝酒。
项今河原是不同意的,但扯不过两三个人。
几串烧烤下肚,他们聊到了分班的事,想问他能不能提供点意见。
蒋天:“还意见?你们没啥选的,真男人就上技术班。难不成你们几个爷们儿还想去文科班啊?”
“文科班怎么了,文科妹子多啊。说不定我未来老婆就在那呢。”
蒋天啧一声:“没出息。”
“说到文科……来的路上,不还有女生给别年告白的吗?”
贺别年一顿,余光看眼项今河,“我有喜欢的人了。”
众人惊讶,连问是他们学校的还是北京那边的?知道他喜欢人家吗?告白了吗?
蒋天说:“别管是谁,他这张脸一去,肯定迷得神魂颠倒了,哪有不成功的呀。我要是有他那样的脸,直接上了,还搞什么暗恋呐!”
贺别年忙呵他们住嘴,耳阔热得通红。
蒋天看他扭捏,便拉项今河鼓舞士气,他扯了扯唇,“是,你很帅,祝你成功。”
高中生谈情说爱,可是大忌。贺别年要是谈了,说不定也就下去了。
项今河看向他,微笑,“冲着你的脸,感情好的话,说不定,长大了还会嫁给你。”
题外话聊多了,最终绕回分班一事上,项今河则是淡淡提了嘴想去技术班。
“你们吃,我先去帮我妈妈了。”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他起身走了。
临近十一点,项母想让项今河回家,但看到那位贺同学醉得不清,又改口叫他送送同学。
项今河无语又无奈,他妈颜控得厉害。连按点回家的家规都能抛到脑后。
醉鬼踉踉跄跄跟在旁边,“哥,你为什么…不,不留在十二班?”
为什么...因为他受够了和他一个班。
为什么他不能消失呢?
大家都喜欢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显得他很狭隘,很虚伪,像一面镜子,让他自惭形秽。
他真是受够了。
项今河停步,“因为我讨厌你。不想和你一个班了。”
贺别年呆呆地望着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话却又张不开口,只听见摩托响和车鸣在四周飞扬冲撞,很大声,砰的一声撞碎了。
“……哥,”贺别年哽咽支出声,“你..讨厌,我?”
“不要叫我哥。让我觉得恶心。”
贺别年低头,“……好,我不叫了。”他低低说了声拜拜,便径直走向了十字路口。
正式分班在开学的第一周,学校怕有同学反悔,还能给学生重选的机会。
项今河抵达教室时,发现后桌已空无一物。
后来蒋天说,贺别年为了喜欢的人,去了政治班。
十二班在四楼尽头,政治班在三楼尽头。大课间跑操集中时,两个班级会走同一楼梯,他们偶尔遇到过几回。
此后,他的生活逐渐归于某种平静,但课间时,他还是能从班里几名下楼打水的女同学口中听到贺别年的名字。
......
程序运行错误了,项今河最开始会想着omit,其实也可以用另一条路:optimize。
说来那件事也挺久远的了,可贺别年当时的表情,他偶尔还是会在梦里见到。
很朦胧、很可怜、又很可恨。
为什么要对他做出那种表情呢?
项今河将车停靠在马路边,然后下车抽了两口烟。听见副驾驶车门响,睫毛抖了抖。
贺别年捏着一条围巾走来,“快要入冬了。”他展开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
围巾残有他的体温,捂在脖颈肌肤上有些灼烫。项今河看他挂好围巾就后退了一步,橙黄色的路灯下,喝醉酒的贺别年脸上多了几分乖巧的感觉。
“我,可以抽一支吗?”
“你抽什么抽。”项今河抿唇,把烟蒂扔地,踩灭后丢入垃圾桶。
萧霖提了个公文包过来,看见站立在不远处的两人,喊了一声今河。他笑着走过去,留意到那条围巾上的字母刺绣,悍然写着:He,继而瞄了眼路边的宝马M5。
“这位是...?”
“以前的同学。”
萧霖哦一声,却又听到旁边的男人开口说:“哥,快十一点半了。”
项今河十一点半要上床的事,没熟到一定程度是不会知道的。萧霖松了松手指。
“学长,测试报告先给我吧。”项今河接过文件,“其他问题微信聊吧,我尽量在这两天补好漏洞。”
“...好,开车注意安全。”萧霖微笑。
贺别年上车前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萧霖,鼻泛嗤笑,他小时候就用过这招了。
“哥,去我家吧。我那有电脑。”
驱车一小时,项今河有些疲乏地眨了眨眼,除了偶尔加班,他很少打破作息平衡。刚想开口问贺别年要把车停在哪,结果对方倒是香香的睡着了。
项今河:“........”敢情他是他的司机?
他无语地呵笑,怎么不是大少爷呢,年纪轻轻就开上了别人一辈子都难以挣到的宝马系列。
解开安全带,他从侧边靠向副驾驶。贺别年长腿微曲,西装没戴领带,淡蓝色的衬衫从他这个角度能瞧见,因折叠裸露出来的少许白色肌肤,充满野性张力的线条。
项今河抬眼,视线停滞在他脸上,五官倒是比年少时期,凌厉了,睫毛长长了....
贺别年家庭一定很美好吧,才能这么有恃不恐的。
他伸手去拍他的肩膀,“贺别年,你家到了。”
贺别年缓缓睁开眼。
嗯,还挺有冲击力的。
“哥,是你送我回的家吗?”
“........”项今河扯唇,不是他,是鸟开他的车啊?
也不知为何,那双好看的狐狸眼突然眼尾泛红。贺别年抬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哥....你为什么讨厌我呢?”
项今河眨眼。
“哥,知道.....”贺别年揉紧他的手指,眼眶逐渐湿润,嗓音像控诉般哑涩哽咽,“知道....我喜欢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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