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颜淡淡同他：“好。”
她捡起地上的道袍，随意披上就准备离开。
人群熙熙，但此时此刻似乎一切都化为寂静。
所有人都目送她的离开，有一道视线尤为炙热，炙热到司颜恍惚想起小时候每次练完剑回头，师尊那慈爱而又专注的目光。
谢昀看她越走越远，犹豫了片刻，追了上去。
“谢昀，回来！”颜遇尊者呵斥。
谢昀脚步一顿，随后步伐越发坚定。
“谢昀师兄该不会是打算为了个女人和颜遇尊者决裂吧？”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这得多傻才爱江山更爱美人。”
谢昀充耳不闻，追司颜而去。他是元婴修为，就算浮光峰主殿禁制御物，理应他的速度也该比筑基期的司颜快上不少。但让谢昀没想到的是，一路上他居然还是没看见司颜，直到踏进内门弟子的院落，才碰上在屋内收拾行李的司颜。
看样子她早就回来了，谢昀怀疑她炼制出至少天阶品质的高级传送符。
这才符修多久？
“你这是在干什么？”谢昀关上房门，慢慢走近。
“收拾行李，滚出浮光峰。”
谢昀说：“师尊说一句气话你就急不可耐地准备离开，那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宗门贡献没还清之前绝不会离开浮光峰。”
司颜说：“我剑都被抢走了，现在剑在那个碧落手里，你找她要宗门贡献去。”
没道理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抢？”谢昀气笑，拂袖坐了下来，“我看你是上赶着把剑送给他。”
“他是师尊，他想要，难道我会拒绝？”
谢昀：“是啊，你要当司颜，可以不认我这个师弟，可以不认淡邈尊者这个师叔，可以不认裴翊这个故友，但师尊一定得认是不是？”
“你这说的什么酸话？”司颜忍不住放下手中衣物，转过身看坐在椅子上的谢昀。
谢昀说：“我吃师尊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你在他那生了气，却把气撒我这。”
从小到大，师姐在意的人，首先是师尊，其后才是他。
她回来后，不想认的人是他，想顺从的人是师尊。
一直不说话的系统忍不住：【宿主，你和男主两个人好像小学鸡吵架。】
还夹杂着一股老夫老妻的酸楚味。
系统的话让司颜冷静下来，“我不和你吵了。”
谢昀：“嗯？”
司颜将行李打包，愉快地说：“我现在是司颜，不是碧落，才不会因为你们俩生气。”
她将行囊放进乾坤戒准备离开。
谢昀站起身，“你真甘心将师尊让给那个假碧落？”
司颜问：“有什么不甘心？这是师尊自己的选择。”
谢昀说：“以你以前的秉性，我以为你会想方设法杀回来，跟师尊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碧落。”
司颜淡淡一笑，她以前的确是这副争强好胜的性格，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没有必要。
谢昀问：“你真打算离开浮光峰？”
司颜：“嗯。”
“那你打算去哪？”
“没想好，实在不行就离开玄天宗。”
谢昀挑眉，“欠我的宗门贡献怎么办？”
“不还了。”司颜理直气壮说道。
“……算了，以你的天资不管去哪都能活得很好。”谢昀勉强地说，“不过欠我的不能不还。司颜。”
他忽然很认真叫司颜一声。
“嗯？”司颜抬起眼看他。
谢昀说：“虽然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他一字一句说得诚恳，司颜却不以为然。“你连我都打不过。”
“……你以为谁都是你对手吗？”谢昀额头青筋暴突，“不说同境界，当年你尚且金丹，就赢过已臻化神后期的淡嘉仙尊。这世上有几人能是你对手？”
在一旁旁听的系统立即咋舌道：【难怪刚出我说男主是升级流时宿主你看不上，原来宿主你自己就是翻版的天才流龙傲天。】
司颜抓住重点：“淡嘉仙尊？”
谢昀说：“当年你于转生殿发生意外后，淡邈尊者立即辞去仙尊之位，说不将你的事查个水落石出他无颜再坐仙尊之位。仙尊台的几个长老一商议，只能去请青云尊者出关再次继任仙尊。没想到青云尊者却婉拒了他们，提议由淡邈仙尊刚晋升渡劫期的弟弟淡嘉尊者继任仙尊宝座。仙尊台的长老同意了，从此修真界再无淡邈仙尊，有的只是这位淡嘉仙尊。”
司颜若有所思：“我倒是不记得这位淡嘉仙尊。”
“你当年持才傲物，除了赢过你的，天底下的修士你有几人记在心上？”
司颜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当年的确年少轻狂，傲慢自大，树敌不少，好在我现在已经改过来。你说是不是，谢昀哥哥。”
她朝谢昀眨了眨眼。
谢昀：“……”
这时候，一直紧追着司道友和谢道友步伐的温林终于赶了过来，看司道友和谢道友往门外走，立即道：“司道友，你这是要去哪？”
“去银光峰。”司颜毫不在意说道。
银光峰是外门弟子的修炼地，被逐出浮光峰后，在拜入其他峰前，银光峰的确是司颜唯一的选择。
“怎么能去那。”温林说道，“银光峰地处荒芜，灵气是众所周知的稀少。司道友你若去了那，还如何修炼？”
“该怎么修炼就怎么修炼。”司颜不在乎说道。她天生体质特殊，无需吞纳吐息，灵气便会自发地涌入她体内。因此旁人打坐冥想才能修炼，她却无时无刻不在修炼。是在地处荒芜的银光峰，还是在灵气磅礴的浮光峰，对她没什么影响。
谢昀也知道她这点，故毫不担心，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温林长吁短叹，“这怎么行，这怎么能一样，司道友，要不你还跟我去大随峰。我们大随峰再怎么差，也比银光峰好。”
“我若是记得没错，大随峰做主的是你师兄，而不是你。你确定擅自收留我，你师尊师兄不会怪罪你。我现在可是得罪颜遇尊者的人。”
温林面露尴尬。
司颜淡笑：“温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想拖累你。”
温林感动：“司道友，你真是好人，是我太没用。等我回去，我一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在大随峰争得话语权，到时候就可以将你接过去。”
“……倒也不用。”总感觉flag一立就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了。
二人念念不舍将司颜送至银光峰，温林眼泪汪汪地看着谢昀：“谢道友，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表示？”
温林说：“司道友来这寒苦之地，你好歹塞点灵石法宝，让她得以打点，省得别人欺负她。”
谢昀：“……”她不欺负别人都算好的了，还担心别人欺负她？
但谢昀没这么说，只是问：“不是温林你让我在司颜保持小气的吗？”
温林：“啊？”
谢昀早就想好如果他问司颜要回宗门贡献惹得司颜不快就将锅甩回给温林，于是淡淡说道：“你说我越是小气，司颜就有可能越爱我。”
温林：“好像是我说的……”
谢昀双手背负：“我现在都是在按照温林你的指导在办。”
温林：“……”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坑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一转头，就看见司道友怒火冲冲的双眸。
“我说他怎么好端端想到问我要回宗门贡献。温林！原来是你！”
温林：“……”谢道友，你可以再坑我点吗？
一番折腾，司颜在银光峰安顿下来。
温林看着摇摇欲坠的窗户、根本锁不上的房门还有墙角四处的蛛网，简直不相信玄天宗还有这等破屋。“司道友，你真的要住这？”
司颜说：“外门弟子不比内门弟子，如果不住这，只能和别人一起住。”
比起不自在，她宁愿单居在这破草棚一样的房屋内。
温林唉声叹气：“如果我早努力一点，在大随峰拥有话语权，就可以不让司道友你受这等苦。司道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连让司道友拥有温暖的住所都做不到。”
“……”司颜：“我只是救你一命，不是让你签了卖身契给我，这种小事，倒也不必自责。”
“有任何问题找我。”谢昀简短地说。
司颜点头，等他们走后，随便取出一块白布就扑在三条腿的桌子上，随后躺了上去。
系统看着稳稳当当的木桌，不可思议说：【宿主，你的平衡感真好！】
司颜：“……”
这家伙怎么日渐温林化，不管她做什么都大惊小怪。
司颜扔出三张傀儡符，吩咐系统看着他们打扫室内，就心安理得地闭目小憩。
她还没休息一会儿，就听门外有女子悠悠念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注]”
司颜没反应，她就一直念。
最后司颜不耐烦，只得起身，打开门，“司瑶你烦不烦？”
司瑶看着她，眼神怪异地在笑，她说，“司颜，我到现在才明白，你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颜遇尊者认为你是谁。谁都知道他带回的那个不是真正的碧落，但谁都不敢当着他的面不哄着那个碧落。”
司颜：“你到底想说什么？”
“姐姐。”司瑶笑：“你我如今都是筑基期，但我是亲传弟子，你是外门弟子，因为颜遇尊者，大多峰主不会敢收你。就算你天赋异禀，不出十年二十年，你的进度就落在我之后，到时候你拿什么和我争？”
早在她喜欢上谢昀的那刻起，她就将碧落当做最大的敌人。但传闻中的碧落实在可望而不可即，她知道自己就算耗费一辈子时间也不可企及，只能将这份攀比压在心底。碧落回来后，她也顾忌颜遇尊者，不得不对她忍让再三。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碧落虎落平阳，不但失去颜遇尊者的宠爱，还被赶至银光峰。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争？”司颜问：“我和你争什么？”
眼看司瑶面色一僵，她恍然大悟道：“争谢昀是吧？”
她啧啧称奇，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绕着司瑶边转边说：“不会吧，司瑶，谢昀都对你说那种话，你还喜欢他，你没有自尊心吗？”
司瑶的面一下涨至通红。
司颜继续说：“还有你说错一件事，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谢昀。”
那家伙从小就一副一脸抗拒又拼命往她身边挤的小模样，眼见着由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抽条成现在成熟稳重的男人，还是这副小模样。
司颜：“被他喜欢的我，怎么可能需要和你这种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女人争？若说以前的司颜能让我有危机感的话，你的存在，简直让我稍稍放在心上都不配。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司瑶：“你——”
司颜绕了绕头发，转身就回屋，“啊呀呀，我这人还真是讨厌，怎么总喜欢跟别人说真话呢？关键我讨人厌就算了，别人喜欢的人还喜欢我，还真是难办。”
司瑶再次被气到想吐血。
系统沉默许久，说：【宿主，你若一直这种性格，被人捅死是有原因的。】
这也太气人了，专挑人痛楚跳。
第二日，银光峰的管事热情地招待了司颜。
“昨日我有事不在峰内，未能招待司颜你，还真是愧疚。”
“管事严重了。”司颜说。
银光峰的管事看了眼司颜的住所，摇头说：“底下的弟子到底怎么办事，居然安排你住在这。司颜你放心，今日我就给你安排，让你换个好住处。”
司颜听了，犹豫说道：“这似乎不合规矩。”
管事笑了笑，拍拍司颜的肩说：“司颜你怕是不知道，谢昀师兄曾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是他的未婚妻，还来我银光峰，我自然得好好招待你。”
“原来如此，我和管事之间还有这般渊源。”司颜笑眯眯，“我倒是没听谢师兄提起过。”
管事唉声叹气：“谢昀师兄贵人多忘事，怎么可能记得救过我这种小人物。只要我记在心上，时时感激，这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司颜点了点头。
管事又介绍说：“我们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不一样，修炼的资源都要靠自己完成宗门任务获得。这宗门任务还得靠我们银光峰弟子自己完成，不得求助外援。因此，在银光峰，加入一个靠谱的任务小队是最重要的事。正巧我知道银光峰最强的任务小队最近正好缺一人，不如我介绍司颜你去。”
司颜说：“这太麻烦了。”
管事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跟谢昀师兄的救命之恩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司颜笑眯眯说：“那就却之不恭了。”
管事闻言，不禁松了口气，似是为自己能报谢昀的恩情而高兴。
眼看他告辞离去，司颜不动声色地在背后贴了一张符箓。
不一会儿，留在她手里的传音符就传来管事和他人的对话声。
一个陌生声音：“现在全宗门都知道颜遇尊者不喜这位司颜师妹，大人你何必为谢昀师兄得罪颜遇尊者。”
管事说：“你懂什么，你以为我真在帮她？”
陌生声音：“难道不是？”
管事轻嗤：“我是得了别人的好处，要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龚锐的小队是我们银光峰最强的任务小队不假，也的确缺一人。但他们都是从刀山血海走出来的金丹后期修士，接的任务危险重重。你觉得以这位谢昀师兄筑基期的未婚妻，能在他的小队里活多久？”
陌生声音赞叹道：“原来大人您是在借刀杀人，当真是妙啊。”
管事爽朗地笑：“宋沁你还得多跟我学几招。”
那位叫宋沁的男人立刻喏喏称是。
司颜神色淡淡地听完，吹了下指尖的传音符，留在她手上的母符和贴在管事背后的子符立即化为灰烬。
“借刀杀人？”司颜沉吟，随后展颜笑道，“我喜欢。”
赶在十二点前，今天更了8800 ，勉勉强强算三更吧。
注：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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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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