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盖,笼罩巴郡城,城中暗流涌动,在一双无形之手的操控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不同的神迹显现,牵扯出同一件大事。
譬如花娘,和她的情人陈哥已然温存了许久,花船上的姑娘,凡是混出了些名声的,背后都有不少有实力的相好捧着,陈哥便是花娘那些相好中实力不错的。
力夫陈哥是码头上的一把手,手底下有好几百人,这年头要混饭吃都不容易,大家需得抱团才能生存,陈哥组建的大力帮势力很大,任何人要到码头来混饭吃,都得先加入大力帮,由陈哥统一派活儿。
陈哥与花娘歪缠够了,便来楼船船头网鱼,不多时,网了一兜子鱼起来,陈哥欢喜极了,他早年是渔夫,成了帮派首领还爱捕鱼,这一网兜的鱼儿,有条金红色的锦鲤格外抢眼,陈哥大喜,捉到锦鲤是个好兆头,见锦鲤生得可爱,陈哥动了恻隐之心,想将它放了。
不料那锦鲤鱼鱼嘴微张,鱼鳃鼓着,鱼眼一眨一眨的,看着陈哥流泪。
陈哥大惊,捧起鱼细看,发现鱼嘴边有根闪闪发光的金线,将手伸进鱼嘴,扯出一块儿丝帛,上面用胡人的文字写着:“谷满仓,麦满仓,月上三更,胡人抢粮。”
下面有一幅小小的地图,地图上标注了粮仓的位置,是太守府大管家林家的私宅。
陈哥家里世代渔民,渔民崇拜河神,陈哥觉得这是神迹,是河神给他的指示,他原是个大老粗,只是出来闯荡,为了不当睁眼瞎,识了些字儿,花娘这里有许多胡人来往,他也学了些胡人的字,识得不多,恰好这字条他都认识。
连年水灾,老百姓都吃不起饭,码头上的活儿愈发少,兄弟们都吃不起饭了,作为老大,他得想办法让大家都跟着他活。可林府背靠郡守府,他不敢擅闯,且万一消息有假呢?
背后传来一声惊呼,花娘假装才看见陈哥丝帛上的字,“天哪,难道那个胡商说得是真的?”
陈哥骇了一跳,捂住花娘的嘴,将她抱回了船舱,“什么胡商?”
花娘支支吾吾不肯。
陈哥指责花娘变心,有事瞒着他,作势要跟她恩断义绝。
花娘抱着陈哥一顿心肝肉地哄,假装磨不过陈哥,不得已才告诉他真相,“罢了罢了,就告诉你这个冤家吧!先前有姐妹招待了西域来的胡商,胡商喝点了闷酒,便什么都同我姐妹说了。
原来咱们太守府的林管家私底下跟胡人做生意,那胡商抱怨说太守府的林管家胃口太大了,他们带来的马匹、波斯坦、香料等物需得交给林管家处置,林管家不给钱,只帮他们卖货,那胡商的货物价格被压得很低,事成后,林管家还要从里面抽三成钱卖。
如此而来,胡商千里迢迢而来,几乎没有什么赚头。可朝廷关闭了茶马道,他们要想做生意,如果不走林管家的门道,只有走私,偏偏朝廷又严打走私商人,他们无可奈何,只得接受林管家的盘剥。”
陈哥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儿绝不是一个管家能做主的?真正与胡商做生意的,怕是……”
花娘颔首。
陈哥不解,“胡商的货物运到咱们这里,虽然价钱上占不了便宜,但好歹搭上了官府的门路,也算是个长期来钱的路子,为何要开罪太守去抢粮呢。太守府若想要长期做这门生意,想必也不会不讲信用,他们在价钱上已经占尽了便宜,想必会将余款如数给胡商。”
花娘横了陈哥一眼,“死鬼,你听奴家慢慢道来,这事儿的关键是,咱们这里连年大雨,西域诸国冬日里也遭了雪灾,他们想将贩卖货物的钱直接换成粮食,林大管家先收了他们的货物,将货物卖出去后,既没有给钱,也没有给粮,眼看着已经入冬,若他们不能将粮食带回去,他们家乡的父母妻儿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陈哥叹了口气,“这个世道,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太守府的粮仓里既然有粮食,为何不将粮食给胡商呢。”
花娘还没有回答,陈哥忽地反应过来,“我懂了,这狗官是看世道愈发艰难,粮食价格一天比一天高,他们定是先谈好了粮食数量,临了觉得粮价愈发高,不想如数给胡商粮食,不料胡商不干,双方便反目了。”
花娘捂住陈哥的嘴,“我听说,咱们太守准备把粮食卖往江东呢,那边富商多。”
陈哥纳罕,“那这鱼……”
这条鱼肯定不是河神县令了……
花娘将食指抵在唇边,往四周看了看,“那胡商吵着要粮食,这不前段时间天子使臣来咱们巴郡,咱们太守就将这帮商人软禁起来了,如今使臣走了,又将他们放出来,好吃好喝供着,只不给他们粮食,磨着他们,直到他们同意新商定的粮食数额,顺便太守府还想把明年的货给谈了……
那胡商只骂太守府贪心,他们不干了,西域来的商人不少,队伍里听说有不少神婆,想必有些神异在身上,太守府派人软禁他们,他们不方便传讯,想必弄些神通传递消息。”
“哎呀!胡人既然要抢粮食,今夜想必乱得很,我得去告诉姐妹们,今夜需得注意些,胡人为了来咱们这儿做生意,队伍里可是有不少高手。咱们巴郡的兵可不顶事儿……”花娘着急忙慌地从陈哥身上爬起来。
陈哥一把拽住花娘,“花娘,你说我如果……”
花娘转过身,陈哥却没有再说,他不想连累花娘。
花娘却眼珠子一转,坐了下来,“冤家,你可是想抢粮,不如奴家替你张罗些人,咱们坐下来谈谈……”
与此同时,郡城里还发生了不少怪事,比如盐帮的兄弟们聚在一起时,见蚂蚁成群结队,组成一排字,一幅图,标注了二号粮仓的位置,漕帮的伙计们见到硕鼠乱窜,将其打死后,发现老鼠肚子里藏着字条,还有西街的流浪汉打麻雀时,麻雀的嘴里叼着信笺……种种怪事,不一而足。
这些怪异的现象在城中引起了骚乱,他们的领头人最后都坐在了一张谈判桌上,至于同罗裳商议大事的十八个人,有的坐在谈判桌上,有的则站在暗处。
至于百晓生和罗裳,他们正乔装打扮,跟胡人博弈。
罗裳想到那日在太守府密室里所见到的密信,心中泛起冷意,白太守实在是太贪了,同西域人做生意时,恨不能将胡人榨干榨净,如今胡人被控制起来,失去人身自由,隆冬将至,他们若无法拿到粮食回到故乡,在故乡等待他们的父母妻儿该是何等的绝望,在罗裳到来之前,他们的首领阿古丽已经决定答应白太守的条件。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的官儿没收了我们的货物,却不肯给我们当初商量好的粮食,汉人狡诈,最不讲信用,连你们朝廷的大官儿都是如此,更何况你?”阿古丽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官话,怀疑地望着罗裳。
能找到阿古丽的住处,托了百晓生的福,让罗裳惊讶得是,这位背井离乡来到巴郡做生意的头领,竟然是位不满十八岁的西域少女,在茶马道关闭的情况下,阿古丽能跟朝廷命官搭上线,还能整合西域商队,成为头领,绝非简单的人物。
阿古丽身材高大健硕,肌肤白得犹如奶酪,一双绿眼睛如同荒漠上的绿洲,鼻梁高挺好似雪山,嘴唇丰润,下巴的弧度优美有形,乌黑的小辫子垂在身后,她穿着兽皮做得胡服,手腕上系着铃铛,行动间叮当作响。
罗裳欣赏这位美丽的少女,几个彪形大汉拱卫在少女身边,他们虎视眈眈盯着罗裳,而暗处也有不少高手保护,罗裳直觉这位少女的身份不简单。
这群胡商下榻的地方,正处在东街一处幽僻的园子里,想必这也是太守的私产,虽是冬日,园子里有不少松柏,松柏蓊蓊郁郁,罗裳身后正有一棵古松,古松枝干如同盘虬卧龙,有一枝正延伸到阿古丽闺房的窗前。
罗裳凝聚异能,假装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枝条,松树的枝条顿时欢喜地抖动,被异能滋润的松针变得又绿又亮,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公主,汉人关闭了茶马道,巴郡蛮夷之地,朝廷管理得松,咱们搭上了巴郡太守这条线,总算能跟汉人长期做生意,这次咱们能换好多钱,可以买好多粮食。”
“公主,那帮楼兰的商人压价,卖得比咱们便宜,这可怎么办?”
“公主,多亏大王派兵策应,公主说服西域十六国,成为胡商首领,统管胡汉通商,这下我们可以统一定价,避免胡商之间恶意压价。”
“公主,汉人的官儿太贪了,咱们商定好的粮食他们不肯给咱们,大王来信说绿洲遭了雪灾,咱们的子民和牛羊冻死不少,他们都等着公主救命……”
“公主,咱们不能再等了,只能答应汉人的条件。”
“不,我们将牛羊马匹香料胡椒等物千里迢迢运过来,死了所少兄弟姐妹,只拿这么点粮食回去,我有何面目见父王和子民?况且今年死了那么多牛羊,这么点粮食根本不够救济咱们的百姓,告诉父王,联合西域十六国发兵吧,让咱们的勇士跨过乌兰山脉,巴郡的官贪得很,却不愿花钱养兵,咱们的勇士定可以长驱直入,将巴郡洗劫一空,汉人不仁,也别怪我不仁……”
“公主,咱们洗劫了巴郡,若陈国举国来攻怎么办?”
“哼,那就是咱们这位巴郡太守该着急的事儿了,他定然会想办法将事情摆平,不然,他悄悄与咱们通商的事儿定然会暴露出来,到时候,这位白太守的乌纱帽只怕不保。”
……
这棵古树不如铺子里的银杏树年代久,开灵智的时间也不长,它还无法顺畅跟罗裳交流,但却能将听到的话复述出来。
罗裳听了松树的复述,后背的冷汗直冒,若西域十六国长驱直入,以巴郡的兵力,恐怕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届时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罗裳定了定神,直视着阿古丽,“因为我同公主一样,想要救我们巴郡的百姓,公主为了救自己的子民,不惜发兵攻打巴郡,而我们这些人也想豁出命来,为他们挣出一条活路。”
阿古丽见罗裳撞破了她的秘密,大骇,一行人顿时剑拔弩张,身边的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围住了罗裳一行人。
阿古丽取下腰间横笛,吹起一首鬼魅的曲子,那曲子震得人心血翻涌,少时,密密麻麻的毒蛇从暗处钻了出来,将罗裳一行人围住。
罗裳、岚舟、百晓生背靠着背,百晓生打着哆嗦。
“完了,我英明一世,没想到竟然要被蛇咬死。”百晓生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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