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王瞧见他们,嘴角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怀光。随后齐昭王眉头微压,眼角余光瞥向身侧的郑远灵尊,郑远灵尊似有所觉,只轻摇了一下头。
齐昭王心下了然,转而对姜寓九他们温和道:“不必行这些虚礼,小友们坐下吧。”
姜寓九也不客气,微微颔首就领着怀光他们又坐下来了。
宴席正式开始后,她抬眼打量殿内前来赴宴的宾客,大多是玲珑山庄内的人,还有部分皇室宗亲与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没甚熟悉的面庞,除了……
坐在姜寓九正对面的冯宁。
冯宁正远远看着她,隔着一条走道。姜寓九眼神刚一和他碰上,就见他率先举杯一敬,举手投足间颇有风范,面上还有温柔的笑意。
姜寓九轻挑眉毛,缓缓执起面前的酒杯,从容地朝着冯宁遥遥一敬。
她刚放下酒杯,眼前就伸来一只修长的手,那手拢着酒杯,轻飘飘地擦着她的手而过。
叮——
一声碰杯的脆响。姜寓九心里哼笑,指尖轻动,她不用偏头就知身侧的怀光正笑吟吟地盯着她。
宴至酣处,忽见席间一位身着玲珑山庄统一锦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对着郑远灵尊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礼,声音中颇有醉意。
“庄主,在下参加的宴会之中,多数只有玲珑山庄一个修炼世家,其余鼎鼎有名的宗门派别很难见到,今日倒甚是欣喜!久闻太微宗大名!恕在下见识短浅,不知这太微宗的弟子和玲珑山庄的弟子,哪一边更厉害些?”
郑远灵尊闻言说道:“我们玲珑山庄和太微宗之间不谈比较,只是修士之间可切磋一番……”
姜寓九听到“切磋一番”便心中一动,微微眯起了眼,下一刻耳边就传来,
“原来如此!”
那男子作恍然大悟状!转身朝着姜寓九歪歪扭扭作了个揖:“姜道友恕罪!在下实在是眼界狭窄,从未见识过天资卓绝的翘楚一展风采,不知……姜道友可愿圆我小小心愿,与我们玲珑山庄首徒冯宁切磋一场呢。”
原来天资卓绝的翘楚需要通过随时随地的大小切磋,才可一展风采。
哼,姜寓九听了这故作谦逊的话心中冷笑。
主殿内霎时一静,冯宁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婉拒道:“赵师伯,此乃宴席,并非比武场,于时于地皆不妥当。若师伯想看,他日我寻个机会诚邀姜姑娘,再……”
“不必拘谨,”他口中的赵师伯对着齐昭王规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拔得更高了,“姜道友还未开口,你又何必着急拒绝!”
他说完便又将身子转向姜寓九,仿佛是极为知礼知节地等待姜寓九的答复。
姜寓九淡笑放下手中的一直未喝的酒杯,眼皮轻撩,懒懒道:“不愿。”
“什么?”
“阁下莫不是耳朵有什么问题?”李令望吊儿郎当地吐出荔枝核,轻抬下巴,脸上是审视与桀骜,“我师姐不愿,这么难懂?”
“小友明鉴,”这男子涨红了脸,姿态更加恭敬,语气甚是惶恐,却难掩眼底的恶意,“在下绝没有挑衅姜道友的意思。”
随即他便话锋一转:“不过姜道友确为天资聪颖的翘楚,想来性子倨傲!看不起我们这些平庸之辈,也属正常!”
怀光听了这话,原本沿着杯口漫不经心摩挲着的指尖一顿,神情冷淡,轻蔑地勾了勾嘴角,眉眼低垂,如玉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杀意。
姜寓九不抬眼便可知满殿的目光若暗针般刺来,内心冷然,俗套的挑衅!
好听的不好听的,已经教对面囫囵说个遍了,末了还得给她扣个“倨傲”的帽子。
是想一招鲜,吃遍天罢!
齐昭王适时开口,看似是为姜寓九解围:“脱口之言当慎重,今日设宴本为佳事,姜道友向来随和……你所言过重了。”
男人急忙开口:“在下本是无心之言,万万未曾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只是,太微宗一众道友的态度,不禁让在下深思!这位姜道友的修为是否真如传闻所说,当真是天资卓绝……还是,用了其他什么法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则灵拍案怒喝,俏脸气得泛红。
“诶诶诶,这位小友稍安勿躁,别急,”方才还带着醉意的男人此刻已然不见丝毫醉意,抬脚离开了自己的席位,对殿内众人真挚解释,
“毕竟!一位修士若不满自己的根骨,可寻一洗筋伐髓之法,重塑筋脉!虽这法子是九死一生,但……”
但如今太微宗,莲花峰峰主,李师渊真人,就是用了这个法子,才得以有一身剑骨的!
在此之前,她可是一位毫无修炼天赋和根基的凡人……
在场只要知晓些许内情的人,暗地里皆心照不宣补齐了殿中央男子刻意没说完的话。
姜寓九原本毫不在意的神情终是落了层冰霜,眼神锐利地射向那人:“阁下又何故提及我师叔。”
“我的意思是。”男人面色陡然有几分柔和,说出来的话却令他面容带了一丝狰狞。
“太微宗是天下大宗!那么!若想让自己宗门内的弟子有极佳的根骨,可以如法炮制你们李师渊真人的法子!”
“姜道友!你极佳的根骨,是不是和你师叔一样!是洗筋伐髓得来的?”
这句话不仅在蔑视李师渊,也是在给姜寓九下套。若姜寓九断然否决,在证明自身清白的同时,免不了要否定李师渊的行为。
因为正如他所言,李师渊确实经历洗筋伐髓,才得以叩问修炼大道!
天下不少修炼之士,自诩正义之人,皆谴责李师渊为——
魔女!
如此低劣的激将法,堪称莫名的无稽之谈,令人发笑的一家之言。
偌大的宴席成了看戏台,其余看客各怀鬼胎,观那站在中央的戏子开了一场好戏!大家静静等待着另一位角色的登场。
而这则戏文的幕后操纵手,正坐于高台,玩味地任由一切发生下去!
姜寓九明白一切已经开始了,对他们几人的围剿已至眼前。
她放眼望去,有一部分人垂眸不语,保持中立,也有一小部分人面露不悦,似是不满男人说的话,其中冯宁反应最为激烈,他眉头皱得死紧,俊逸的脸极为沉重,一掀衣袍便想出来与他的赵师伯争论一番……
姜寓九见此状站起身来,想开口阻止冯宁的行为,余光却在下一刻瞥见则灵弯腰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则灵!”
姜寓九和李令望同时出声!
姜寓九心猛地一沉,瞬息间按住则灵额心,探查则灵身体情况。同时在脑海中不断回想是因何事才有这种情况……
在她催动灵力要为则灵输送时,姜寓九眉头一蹙,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霎时间经脉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游走,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
大事不妙!
姜寓九下意识虚握拳头抵住双唇,想要强行压下那股翻涌的热流,她心知若在此刻她也出问题,只怕今日想要轻易脱身,是有些难了……
灼痛越压制反而越剧烈,终于!一口鲜血自姜寓九的指缝间喷溅而出!落在这主殿的汉白玉砖之上,似红梅惹雪,为本就胶着的气氛添了几分诡艳!
怀光黑沉眼眸中杀意暴涨,在姜寓九身形几不可察一颤的刹那,他就已经离席来到姜寓九身侧!修长的双手稳稳扶住她,握着姜寓九的手心,十指紧扣,唇凑到姜寓九耳边悄然道,
“姐姐,忍着些!”
磅礴妖力从掌心传来!十分强势地通入四肢百骸,一下子抚慰了姜寓九一直疼痛着的经脉!
可毕竟妖帝之力过于强悍,姜寓九有些难以承受,她一轻动掌心,怀光便有所察觉,更为用力地扣紧她的手,两掌间不留一丝空隙!
姜寓九心知此刻情况危急,便也收敛心神,生生忍耐下去……
悍然妖力最终温柔地在姜寓九经脉内转了一圈。
姜寓九微有好转,怀光就适时松开扣紧的双手,只虚虚牵着,他伸出另一只手,低头为姜寓九轻柔地拭去嘴角的血迹,随后倾身凑近道:“是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宴席上的众人都有些呆愣,事情发生在瞬息之间,很多人都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在一旁扶着则灵的李令望看到姜寓九吐血,更是目眦欲裂,他转头看向席间那些酒水饭菜,喝道:“这些东西是否有毒!”
他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不可能!”冯宁满脸焦急地来到姜寓九面前,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可下一刻他心中便有些怀疑,是否真的是席间食物出了问题。
若真是吃食的问题,那么在座的大部分人都难以幸免,可为何目前为止只有则灵和姜寓九出现了状况?
在冯宁静默的片刻,姜寓九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怀光掌中抽出,而后轻轻拍了拍怀光,示意他此刻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
随后她不作耽搁,立刻蹲下身查看则灵情况。李令望在此前已经为则灵渡了些精纯灵力,则灵看上去勉强支撑得住,只是额上布满汗珠,双唇惨白。
姜寓九眼底怒意翻涌,抬手为则灵擦了擦汗,安抚道:“坚持一会儿。”
“师姐,我行的。”则灵攥紧姜寓九的衣袖,眼神坚定。
郑远灵尊和齐昭王皆站起身,几乎同时开口道,
“吃食应当没有问题。”
“姜道友,无碍吧?”
站在大殿中央的男人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听到郑远灵尊和齐昭王的话,看着则灵和姜寓九洒落在汉白玉砖的血迹,蓦地开口叫道:“血里有黑气!”
黑气?姜寓九亦垂眸看向那摊血迹,血里确实冒着丝丝黑气,森然至极。
“是否为邪修!”不知何人高呼一声。
“邪修?!”满座愕然。
男人又一次低哑开口:“玄阳派就有练功走火入魔而入了邪修之列的修士!”
“确有此事!”
“不是邪修便是魔女!”
殿内不断揣测的声音逐渐攀高,攀高!
嘈嘈切切,切切嘈嘈!
声浪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姜寓九等人淹没!
“抓住她们!”
一声高喊从喧杂的声海中迸出!
我好像多了一些读者宝宝,开心![猫头][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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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癫戏子当众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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