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吃不完，商亭除了给江家送，还另外送给贺家。
贺母客气收下，转头让贺承盛一盆做好的螺肉送回去当回礼。
螺肉处理得细致干净，香辣口，散发诱人的热气。
商亭迫不及待要拿，贺承把盆子高举向左右挪，不给他，来来回回几次。
商亭一边想高中生真幼稚，一边眨眨眼：“哥哥，你不想给我吗？”
贺承玩够了，递过去松手：“馋不死你。”
螺肉咸淡合适，肉质鲜韧。商亭一连吃几个，赞叹道：“阿姨的手艺真好，真想吃一辈子。”
贺承冷笑一声，表面上说想吃一辈子饭，实际想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我回家了。”
“好哦。”商亭咽下食物，补充道：“对了哥哥，我给你的西瓜都是精挑细选，独一份。”这句是实话。他拉商珍在整间屋子里挑出品质最好的几个，比给江家的还好，挑半天呢。
贺承一顿，背对他随意摆摆手：“知道了，少邀功。”
商亭搁下筷子，心想自己好不容易从被讨厌的开局走到现在，哪能不邀功呢？心意不能埋没。
回到家中，商母正和商父争执剩下的西瓜怎么处理，商父想降价卖、商母不同意，觉得是瓜贩故意恶心人。
两人刚小吵一架，连带着看商亭都不顺心：“端的什么？就知道吃吃吃。”
商亭把螺肉搁餐桌上：“贺家送的吃的。”
商父知道是自己拿儿子撒气，颇心虚。便专注尝螺肉，赞叹道：“霞容的手艺精细。”
商母阴阳怪气：“可不是嘛，还要把每一块肉都清理干净，不像我干不来这样的细活。”
商父筷子一摔：“我说了句精细，你就存心气我。”
“我随口一说，你急什么？”
“好好好，你非得挤兑我。人家霞容离婚自己住，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还能静下心变花样做饭，你确实比不过。”
“商高海，你敢再说一遍！”
......
商家父母脾气急躁，几天就要小吵一架。商亭都听习惯了，安静扒饭，等他们平息下来，才擦干净手说：“我想把西瓜卖掉。”
卖？怎么卖？没有瓜贩，他们就没有送货出口，只能大热天随便占一个路口卖，还要被城管驱赶。
商亭说：“我想榨成西瓜汁，在步行街卖。”
商母看着他擦手，后知后觉儿子跟以前有变化。脊背笔直，纵使在短袖T恤的遮盖下也能看出嫩竹一样的脊柱轮廓。五指张开擦干净每一处指缝，指甲粉，普普通通的卫生纸在优雅姿态面前都像是高定手绢。
她微微出神，反应过来后皱眉：“步行街卖冰水奶茶的那么多，谁会买西瓜汁？”
商亭弯弯唇角：“试试嘛，总不会难喝到哪里去。”
说干就干，次日放学后他先去菜场买其他配料，之后到学校附近的步行街和商珍会和。这个时间点放学的学生很多，全都在买小吃。
道路两边泡桐树缠绕五彩灯带，各类小吃摊和街边店铺的招牌花花绿绿，跟不同食材的香气交织。
商珍刚把冰箱和推车摆好，见他过来便驱赶：“去去去，回家，让你同学看见多丢人。”她是知道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有多强的，何况商亭以前自卑寡言，让他卖小吃，会觉得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商亭甜甜喊姐，说没事，他自己想帮忙。
商珍看他将切好的西瓜同柠檬、薄荷等叶果一同放入榨汁机：“唉，别捣乱，往里面乱加什么东西？”
商亭递过去一杯：“你尝尝，之前江同学都觉得好喝。”
那位贵气的江家少爷都喜欢？商珍将信将疑，喝一口后眼睛睁大，确实比一般的西瓜汁口感更丰富，先是嗅到清凉果味，之后平滑过渡到甘甜的西瓜汁。再加上冰箱里的冰块，会更适合夏天。
商亭为卖西瓜汁做的准备还不止这些。
趁着人流量多，他从书包里拿出几只小罐子，标签上贴有玫瑰、柠檬、苦橙等标签，全是新买的香精。
商亭做过很多适配不同季节的香水。像冬天适合温暖、秋天适合忧郁质感，而夏天、尤其是酷暑夏夜，最搭配的便是清爽清淡的香水：绿调、柑橘调、海洋调等，让闻到的人沐浴凉意。
前调用西红柿叶和柑橘，之后放清凉微辣的罗勒叶和低调的香根草，再加一些松汁，就构成典型的适配夏天、让人精神降温的淡香水。
再拿四只玻璃杯盛满冰块放在桌子四角，淡绿香水加入后，瞬间于气味斑杂的步行街中冲出一道清新香气，让人联想起树叶新梗、冰镇青草。
有几名初中生循着味道走过来，眼巴巴看四角玻璃杯中的淡绿汁液：“这个怎么卖？”
商亭眨眨眼睛，不好意思道：“这个不卖，我们是卖西瓜汁的。”
“哦，那我们一人要一杯。”
商亭戳戳身侧的商珍，商珍才恍然回神，给顾客榨西瓜汁。
等人走后，她边切西瓜边问：“你从哪里学的？这些是什么？香水？”
商亭挠挠脸颊：“看书看的，没想到真有用。”
商珍没说话，半晌后说：“那你看的那本书还挺厉害的。现在市面上香水不多，大家都觉得香水和信息素味道近，因此beta怕自己被指责伪装性别不好意思买；alpha和omega也不买，怕别人说自己信息素诈骗。”
商亭第一回知道这个信息，想了想也有一定道理。在ABO世界观下，嗅觉是第一感官。虽然天然和非天然香水都只有味道、而没有促发/情等生理作用，但为了避免落人口舌，估计没多少人用。
商亭制香纯靠自己喜欢，即使以后分化了，也不影响他自己用香。人生短短几十年，想用就用嘛。
被清爽气味和甘甜果香吸引来的学生越来越多，连旁边的小贩都忍不住买一杯尝尝。商亭把一堆钞票拿到手，笑得心满意足。
不一会，最开始买西瓜汁的那几名初中生重返摊前，你推我攘地推辞了半天，派出其中一个人过来搭话：“你好，我能问一下这个是怎么做的嘛？好香。”不好意思地指向淡绿香水。
商亭直接现做一瓶送给他，还贴心说明配方。
小摊灯光明亮，自上而下打在温柔讲解的人发顶，暖白色。商亭低着头，用卷起袖子的光洁手臂调配香水，从手肘到指尖线条漂亮，每一处弧度都精巧流畅。唯一可惜的是上面有伤口，黑色伤痂没掉干净。
不过伤痂也有衬托作用，更显得他低头向别人软声讲解的模样温柔。
贺承在不远处看他身影出神。
直到身边买炸串的朋友拿胳膊撞他一下：“我买好了，走吧承哥。”结果发现贺承在发呆，顺他目光看过去，顿时有些震惊。
贺承背着单肩包，大步走过去。身高腿长，黑色背心长裤，酷哥感要涨出来。
几名留在原地的朋友彼此对视一眼，都很微妙。
“承哥最近有点怪啊。”
“嗯，不是一般的怪。”
“他都主动去找商亭搭话了，怪死了好吗？”
......
贺承停在小摊前：“卖什么呢？”
商亭刚把初中生送走，见他过来后表情一愣，飞快换上惊喜神色，又因为顾及到商珍还在旁边，只克制道：“西瓜汁。”
商珍笑着招呼他：“小承，来尝尝，商亭自己研究的。”
贺承疑信参半，接过杯子试探着喝一口，还没品出来味道，商亭就眼睛亮亮仰视他：“怎么样？”
像只摇尾巴的小狗。贺承复杂地想，就这么期待他评价？笃定他会喜欢？
不行，要真的夸赞了，商亭指不定鼻子翘到哪里去。贺承搁下杯子，矜持道：“凑合。”其实挺不错。
小狗不摇尾巴了，眼睫毛耷拉下来，垂头丧气。
贺承移开目光：“好喝。”
商亭肉眼可见地活过来。
贺承说完就在心里骂自己不该滥好心，乱夸什么？还好喝，八百年没有饮品得到他这个评价了。麻烦，商亭肯定不死心，巴巴又觉得追自己有希望了。
他向商珍道谢，头疼折返回去训斥自己。
没走多远，后面跟上一片小影子。
贺承回头，果然是商亭。刚才在商珍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现在倒是胆大，上来就喊：“哥哥，以后我还给你做。”
贺承掩饰性压低唇角，冷声道：“乱折腾什么。你怎么在摆摊？”
商亭笑嘻嘻地：“我得赚钱。”
贺承讥讽：“商家这么穷了？用得着你赚钱？”
商亭摇摇头：“家里的钱不是我自己的。我想自己来，赚了钱，给你买礼物。”
贺承默不作声，半晌推他脑袋：“省省吧。”还给他买礼物，他能缺什么。
一脑子歪心思，不好好学习，满心找他谈恋爱。
商珍准备收摊。
今天带来的西瓜全都卖掉了，效果比预想得要好，商亭还挺有本事的。正打算关灯，忽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路过。她哎一声，喊：“宿澜？”
沈宿澜微微一顿，停下来，铅灰色眼眸抬起，右边眼尾蓝色小痣在夜里晦暗不清。
商珍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和这位性子冷淡的少年相处。但商家和沈家有往来，宿澜还是商亭同学，便主动招呼道：“真巧，要不要来喝一杯西瓜汁？”
沈宿澜从口罩之后闷出几个音节：“不用了，谢谢。”
他本打算直接离开，闻到什么味道后，目光便移向一处，看第一眼、又看第二眼。
商珍留意到了，热情把那一小瓶新做的香水递过去：“你喜欢啊？商亭瞎弄的，送你了。”
沈宿澜没拒绝。
等他走后，商珍心想，这香水还挺多人喜欢，说不定商亭有天赋？
沈宿澜握着那只小瓶子，步伐不紧不慢，逐渐穿过喧闹人流。
步行街边缘的店铺早已关门，连带灯光消减只剩路灯。各类繁杂气味消失，愈加显得手中那只小瓶子存在感强烈。
乌压压的蝉趴在路灯下，噪鸣此起彼伏。
沈宿澜停下脚步，站在垃圾桶旁。
大概停顿七八秒时间，毫不留情拧开瓶盖，将青香苦凉的液体倒入臭味弥漫的垃圾堆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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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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