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珂没想到李重言会追问这件事,而且还明显不是随口一问的语气,不免惊讶了一下。
她看着李重言,缓缓点头,老实答道:“他是我中学同学,以前就爱骚扰我......”
叶珂把和周自谦有关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中包括易尧曾经为了她和周自谦打了一架,以及桐月在过去几年风雨无阻的早晚接送。
“其实我早就忘了他了。他这几年很少出现在我面前,我最多和他在街上偶遇。我还以为他变好了,没想到......他还是那样。”
叶珂说着,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被拷在后排车座的周自谦一眼,语气不太确定地问:“他真的会被判刑吗?”
“在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进化人对普通人进行性骚扰,构成强制猥亵罪,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监禁。”李重言一边说,一边启动车子上路。
远离城市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流。车子一路开的很快,道路两侧的景色化作一条条偶尔掺杂着其余色彩的绿带,从车窗外飞速划过。
叶珂坐在舒适的真皮车座椅上,李重言不再问她话,车厢内重归安静,只不时响起导航语音熟悉的女声,一时间,竟隐隐感到有点不自在。
她身体后倾,抵着椅背。原本该是舒适放松的坐姿,她整个上半身却不自觉地挺得板直,眼睛正视着前方,长长的睫毛随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景色,轻轻颤动了几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车子还行驶在郊区的路上,离驶上三环高架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叶珂的声音突然在车厢内响起。
“李重言,今天谢谢你。还有......我要向你道歉。”
叶珂转头,神色郑重地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乌黑的眼瞳映照着他轮廓冷硬的侧脸,“我为我之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那些话都是我乱说的,是我为了推卸责任在狡辩。”
“对不起。”叶珂语气诚恳,停顿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能原谅我吗?”
叶珂接连说了这么大一通话,李重言总算肯在行驶的过程中分心看她一眼,目光从她面上淡淡扫过,说:“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叶珂说,“我会向安东道歉的。”
叶珂一开始并不知道追求安东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如同继母王莞所说,安东是她的初恋,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和别的男生交往过。
她没有经验。
她只知道安东很像易尧,眉眼间的那几分相似足以轻易吸引她的目光。特别是在她始终被易尧拒绝的情况下。
她被一股冲动的情绪操控了行为。
她以为不会有太大不同。
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一个错误。
她很难过。和安东在一起的第一天这种难过的情绪就像一粒种子,种在她的心里——因为每当她看见安东,她总会忍不住想起易尧。
而随着和安东相处的时间逐渐增多,这粒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并且有长成一株参天大树的趋势。
叶珂不能用及时止损来形容她和安东分手的决定。因为从始至终,她并没有任何物质、感情、甚至精神上的损失。
她决定分手,更类似于一种源于内心的预警。又或是存在于她大脑深处的、某种无法说清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就像是大厦将倾时,提前感受到异常的虫鼠。
叶珂不知道她内心深处感受到的危险具体代指什么。她只是有一种模糊而微妙的感觉——如果继续下去,事情会变得危险并且不可控制。
当然,如果和安东在一起能给叶珂带来哪怕一点快乐,她或许都会坚持的更久一点。
但事实是——她无法欺骗自己。
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安慧给她的那一巴掌不算。但安东确实受到了伤害。
安东是一个善良、真诚、不虚浮,性格中不带有明显恶意和攻击性的男生。
与他相熟的长辈或许会用“乖巧”这个词来形容他——一个刚成年的少年。
这具有明确的褒义。
叶珂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如果给她机会回到过去,她或许还是会这么选择。但她感到有点难过。从一开始,这粒代表难过的种子就深深地扎在她心里,到现在,依旧没有彻底拔除。
“我会追求安东,确实是因为他长的很像易尧。”
其实李重言对叶珂自始至终都称不上友好,只能说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又或是......他刚救了她的缘故,叶珂一点也不介意让他知道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这不是为了获得李重言的原谅而刻意作出的“铺垫。”,也不同于单纯的情感倾述,只是叶珂将她内心的感受和想法说了出来。
而车厢里,正好有一个人在听。
——除非他捂住耳朵,否则这些字眼一定会不可避免地一个一个钻进他的耳朵里。
“李重言,你应该知道,我和易尧、还有桐月一直都待在一起。在易尧去首都圣瓦上学前,我们三个人几乎没有长时间分开过。最开始我是单纯的把他当作亲近的家人。”
她停顿下来,再开口时,语气有所加重:“我把他当哥哥。后来......我不确定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但这种感情到现在依旧没有变过。“
李重言抽空瞥了她一眼。
叶珂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语气平静地说:“他不喜欢我。”
车子驶上三环高架桥,弯道增多,路上车流也逐渐多了起来。李重言眼睛盯着前方路况,余光则留意着四周车流的动向。
叶珂的声音继续在他身旁响起,“我对易尧很重要。如果让他在我和桐月之间作出选择,他不一定会偏向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妹妹。”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但这种感情不是爱情。”
李重言侧头朝她看去,发现她不仅声音低了下去,头也跟着低垂了下去,像一枝被自身重量压弯的花。
“我不是刻意伤害安东的。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阳光透过明净的车窗玻璃落入车厢,轻易将汽车座椅上的叶珂笼罩在灿烂的光线中。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温暖或者积极向上的情绪。
她有点难过,情绪低落。而只要易尧一天没能给她渴望的爱情,她就一天不能摆脱这种难过的情绪。
“我想向安东道歉。”叶珂轻声说道,缓缓垂下眼眸,“但我知道我大概率不会再见到他。”
安东出自一个家教严谨的家庭,为感情自残的行为永远只会发生一次。而在那之后,他的家人——主要是抚养他长大的两位老人,不会愿意再看到他和叶珂有任何接触。
而安东自身也并不完全是一个会被情绪操控的人。
叶珂有预感,在镇定剂失效,在他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醒来后,他会主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无论被动或是主动,在近十年、二十年内,安东都不会再和叶珂碰面。
甚至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只需短短几年,这种曾经无比炙热的感情对安东而言,便会变得不再重要。那么,是否和叶珂见面,自然也不值一提。
但是至少现在,他需要叶珂的道歉。一声正式的对不起,又或是一封严肃的道歉信。
“如果你见到他,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好吗?”叶珂说,“我猜现在,无论我是和他见面还是通讯,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你们不需要在联系。”李重言说。
在这一点上,他和他母亲保有相同的态度。
“我知道。”叶珂想了一下,商量道,“我想给他写一封道歉信。信的内容你可以先过目一遍,如果觉得没问题,我想请你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李重言没有立即答应。他轮廓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双手握着方向盘,熟练地往右一转,驶离高架桥。
下午五点,阳光依旧炙热。城市道路上车流逐渐增多,车速减缓,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清晰而具体。
李重言一路将车开进公安局内部停车场,车停好后,方才正眼看向副驾驶上的叶珂。
“你可以把信给我。不过要不要交给安东、什么时候交,由我决定。”他语气平直道,说完,又补充:“我近期不会去圣瓦城。”
叶珂没有任何意见,说:“我回去就把信写好交给你。”
李重言像是觉得她态度转变的太快,目光凝在她脸上,带着些微的审视。
叶珂知道他在想什么,说:“我不会再做类似的事了。”
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错误,那她就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对于当初在冲动之下做出的追求安东的决定,她并不后悔。她只是有点难过。难过于她清楚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另一个易尧。
再做类似的事,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相似的人,对她也不再具有任何的吸引力。
“不会有下一个安东。”叶珂说。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像是一种冥冥中的预感——不会有下一个安东。同样,易尧也永远不会爱上她。
心里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叶珂眉宇间染上淡淡的忧色,视线下垂,眼神有些落寞。
李重言自然不可能和她讨论这种私人感情上的问题,目光在她面上一扫,说:“下车,公安局到了。”
叶珂脸色却微微一变。她像是想到不久前被李重言毫不留情地赶下车的狼狈的一幕,以至于整个人瞬间惊醒过来,盯着眼前的男人,语气诚恳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李重言扫了她一眼。
叶珂:“我对安东感到很抱歉,以后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
李重言:“到底要不要下车?”
叶珂表现的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上的绯色逐渐晕染开,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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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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