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干什么?”
沉郁的声音宛若静夜里的一道惊雷,吓得随亦可尖叫一声,手中的天妇罗也落到了地上。他回头,看到自己的新晋甲方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随亦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贾、贾先生。”
“我、我饿了,只是过来找点儿东西吃。”随亦可完全没想到贾臻真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工作人员的餐厅吗?尊贵的庄园主、他的甲方爸爸还需要屈尊降贵亲自来这里找吃的吗?
随亦可垂着头,听见贾臻真冷哼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地评判道:“你很会找吃的。”
“啊。”随亦可张了张嘴,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他其实并不是很会找吃的,只是碰巧遇到了。但又觉得这样有些敷衍,并且好像是在否定甲方爸爸的夸赞。
否定甲方,职场大忌,要不得要不得啊。
短短几个瞬间,随亦可大脑疯狂运作,他抬头看了眼脸色依旧很差的贾臻真,小心开口,“其实这都是您的功劳。”
“哦?”
“您的庄园规划得井井有条,让我很容易找到了餐厅的路。您对员工关怀备至,这么晚了还开放着餐厅,让我的碌碌饥肠得到满足。我虽然来这里工作不到一天,但已经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无论日后我取得怎样的进步,都离不开您的悉心栽培。”
“呵。”随亦可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辨不清喜怒,“那你的意思是,是我指使了你偷吃了我的宵夜?”
“啊?”随亦可短促地惊叫一声,他慌乱地抬起头,对上贾臻真眸色深沉的双眼,“您、您的宵夜?”
“不然呢?”贾臻真又笑了一声,随亦可这次听出来了,他这是恼了,被自己气恼了。
天呐!谁懂啊,家人们,入职第一天就偷吃了甲方的宵夜!带院子的小别墅还没来得及住呢,不会就这么被赶出去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随亦可欲哭无泪,一边以用贾臻真眼花缭乱地速度快速鞠躬道歉,一边悄咪咪地往门边退去。
他又羞又愧又气,只恨自己太贪吃,没有再等一会儿就盲目开炫。他一不留神,后腰撞在餐桌上,桌子上用来装天妇罗的瓷盘摔在地上,碎成几块。
随亦可猛地停下动作,慌乱地望着瓷盘碎片,恨不得碎了的是自己。这盘子肯定贵得要死。
“对不起。”他靠在桌子上,再次道歉。
餐厅里安静得骇人。一直盯着地面的随亦可不敢去看贾臻真现在的表情,很怕他被自己气死。
静谧中,皮鞋摩擦大理石的声音变得格外刺耳。
随亦可感觉到贾臻真朝着自己走过来,忍不住往后靠了靠,格子衬衫连同后腰上软肉被餐桌的边缘挤出一道浅痕。
皮鞋的鞋尖几乎与运动鞋贴在一起,贾臻真才停下脚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副犯了大错鹌鹑样的随亦可,声音冷淡地开口:“看来你并没有认真学习公民守则。这是管家的失职,明天我会跟他再聊这个问题。”
“不不不!”随亦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还会连累到管家,他连连对贾臻真摆手,一直垂着的脑袋也微微仰起,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是我的问题,与管家无关。贾先生,我、我会好好学习公民守则的。”
离得近了,随亦可才发现自己的甲方不仅长相俊美,而且极具侵略性,盛气凌人的上位者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你当然也有问题。”贾臻真淡淡评价一句,“但看在你脑子有病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先不跟你计较。”
随亦可眨眨眼,含泪认下自己脑子有病的谣言。
“对于你之前的遭遇我表示很同情,但这并不是你胡言乱语的保护伞。以后,请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虚伪的话。”
“好自为之。”贾臻真说完最后四个字,转身走了。
随亦可看着他出了餐厅,一直提着的心才慢慢回落。
他将地上的盘子碎片收拾干净,想着贾臻真跟他说的话,心不在焉地出了餐厅。马屁拍到马蹄子上,随亦可在黑暗中幽幽叹了口气,看来这工作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难做。
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到随亦可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匆忙跑到就近的灯光下,拿出随身带着的地图研究起来。
好在这地图画得详细,周围的建筑也大多辨识度很高,随亦可很快确认了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找到重新回住处的路线。
这次他再也不敢分神,边走边看地图并认真地记着路线。十几分钟后,随亦可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员工别墅。他几乎小跑着冲了过去,尽管刚来庄园没多久,但这处别墅可是他唯一的栖息地。他很喜欢它。
可到了门边,要去开门的时候随亦可才悲催地发现,自己出门时只带了地图,没有将磁卡一起带出来。
随亦可有些烦躁地研究了一下门锁,确认只有那张磁卡才能开门,终于死心地坐在了门前的两节台阶上。
周围的院子黑漆漆,对讲机也被锁在屋子里,随亦可托着腮与漫天的星子相对,一阵心累。
若是往常,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加班,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挖空心思。
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半夜赶出来的方案领导和甲方还满意不?随亦可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就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真是吗喽心吗喽命,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了,还在操心工作!?晦气!
随亦可在心底狠狠教育完自己,又想起那日给领导发完消息,在倒数的两分钟里自己一声重过一声的心跳,撞得他浑身都疼。
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心脏正常的跳动。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我是猝死了吗?
难道这是死后的世界?
可他活着的时候从没听说过死后会去往什么镜子国。
随亦可想着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一切。这个世界的确很奇怪,但若说与他之前的世界天差地别倒也不至于。它们仍有一些相似之处,只是运行的规则好像不太一样。
这里的人似乎并没听说过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应该跟他是不一样的。
随亦可摇了摇头,想不明白这里和另一个世界的联系是什么,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便干脆不想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对着天上的星星眨眼睛,总之在哪都是打工的命,这里的待遇可比之前好多了。
已至深夜,深蓝色的星空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子。随亦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这么自在地看过星空了。
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没有压在身上的PPT、没有甲方和领导的催命符,就算是要幕天席地地睡一晚,心里也是轻快的。
这么想着,随亦可心头地烦躁竟渐渐烟消云散了。他以前从不知道,原来美景的治愈力这么强大。
他傍晚时睡过一觉,现在也没到他平时的入睡时间。愁云散去,他便又来了精神。他想起自己上学时曾经研究过的星座,手眼并用地将几颗星子连成一条线。
他正玩得认真,突然一道光落在他身上。
随亦可被照得眯起眼,他垂下头,看见光束中出现一双熟悉的皮鞋。不久的刚才,那双皮鞋的主人就站在他面前。
一个晚上遇见两次甲方,对于打工人随亦可来说,跌宕得过于致命了。
他慌慌张张地从台阶上站起来,听到他面前的贾臻真开口,“坐在这里干什么?”
“呃。”随亦可有些犹豫,若是承认自己出门忘带磁卡,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蠢了?已经偷吃了甲方爸爸的宵夜,还要在他面前丢脸,脆皮打工人真的承受不起啊。
“如果我说......”
“说实话!”
随亦可想说他只是在这里欣赏星空,可刚开口便被贾臻真打断了。
他瞥了眼贾臻真难看地脸色,认命地开口,“忘带卡,被关门外了。”
“那跟我来吧。”
随亦可隐约听见贾臻真笑了一声,可等他抬头去看的时候,贾臻真已经先一步转身了。他连忙跟上贾臻真的步伐,顺便狗腿地关心一下自己的甲方爸爸。
“贾先生,为何这么晚还不睡?”
贾臻真步伐停顿一瞬,他略微偏头看了随亦可一眼,深沉的眸色看不出情绪,“饿得睡不着。”
“啊。”随亦可尬笑一声,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真是太抱歉了。”
随亦可这下终于老实了,也不想着给领导吹彩虹屁了,也不想着关心领导了,一路沉默地跟在贾臻真身后。
贾臻真带着他来到庄园里最壮丽最庞大的建筑物门前,他微微弯腰,对着门锁感应器眨了眨眼,庄严的大门便徐徐向内打开,像沉睡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
近地的感应灯同时亮起,昏暗的光线让室内的一切都充满神秘感。
贾臻真率先走进去,打开一楼玄关处的吸顶灯。
他弯腰换鞋,回头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随亦可,姿态随意地开口,“进来啊。”
随亦可咽了咽口水,想起管家下午的话,有些犹豫。
“怕什么?”贾臻真已经换好了鞋,抱着双臂不解地看着随亦可。
“是不是不太合适啊?”随亦可试探地向前迈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贾臻真却在昏暗的光线中捕捉到他眼睛中小小的雀跃,“病号总是有优待的。或者,你更喜欢睡在外面的草地上?”
“当然不!”随亦可连忙跨进了屋子里,乖顺地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跟着贾臻真上了楼。
贾臻真似乎并没有开灯的打算,随亦可只能借着近地的感应灯将屋内的景象看个大概。他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不真实,像是误入欧洲富丽堂皇的宫殿。
二楼的东边是一间巨大的卧室,横贯南北。卧室的灯被打开时,房间里的一切都精致得像在发光。随亦可勉强控制住想要张大的嘴巴,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想:在这里边走上一圈应该挺累的吧,这或许就是有钱人的烦恼?
“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贾臻真的声音打断了随亦可混乱的思路。
“啊?”随亦可这下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张大嘴茫然地看着贾臻真,“我吗?”
庄园主卧一夜体验卡,可可宝贝请签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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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入职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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