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望舒从来都不是什么无神论者,甚至对于一些鬼怪杂谈挺感兴趣,是宿舍夜谈里爱讲鬼故事的那个。
饶是如此,当她打开门,看到外面挚友那张脸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是沈徽的脸没有错,只是那个眼神……叶望舒不禁倒吸口气,她知道那是来自于不存在于世间的另一个好友。
“所以徽徽是真的……看到你了……”
把人邀请进家门,叶望舒才缓缓开口。
魏秋莞尔,没有急着回答她的话,先把叶望舒的家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紧闭的房门前停下了步伐,手指摸上门把传来冰凉的触感,“你还住在这里。”
叶望舒鼻尖一阵酸涩,过去种种涌上心头,她清了清嗓,轻声回答:“是啊。这里……挺好的。”
“这房间,是我们从前住的。”魏秋转过身看着眼前阔别已久的挚友渐渐红了眼眶,“里面……有什么?”
叶望舒吸吸鼻子,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门锁。
门缓缓而开,扑面而来清新的空气,魏秋悄然擦去眼角的泪花,举步迈了进去。
从叶望舒家里出来已是夜半时分。方才叶望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脸上的妆都花了大半,末了还邀请魏秋要住下一晚。毕竟魂回于世,她有太多的事想要告诉魏秋。
不过被魏秋回绝了。
坐在回家的士上的魏秋,轻轻搓揉着手指,就像当年牵着沈徽的手那样。她希望有更多的时间留给这个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她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但是不要紧,现在有机会了。
月色轻柔地洒满了回家路,魏秋心情很是愉悦,尽管她已经从叶望舒那里得知了所有真相,但依旧不影响她哼起那首曾经喜欢的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家。
只是沈徽好像还没有恢复意识,她试着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次她陷入昏迷的时间有点久了,让魏秋不免有些担心。
匆匆迈进单元门的魏秋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僵硬身影正躲在树丛的阴影里,紧紧追随着她的目光。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蛰伏已久的身影行动起来。
一进家门,大发就缠到魏秋脚边,绵软的猫叫得人都要酥了。
“好啦贪吃鬼!”魏秋嗔了一句,走进厨房给大发准备猫粮,顺手换了盆净水。
猫罐头精心拌在猫粮里,给大发装了满满一盆,粉色的舌一点一点快速地卷下食物,大发满意地喵呜一声。魏秋蹲在一旁看它大快朵颐,不由得想起先前附身大发救了沈徽的“光辉事迹”。
“多亏了你呀小家伙!真要谢谢你。”魏秋嘴角含笑,伸手给大发顺了顺毛发。
大发没空理会铲屎官,埋头吃得认真。魏秋倒也不在意,在心底试探地叫了沈徽几次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看来她今晚大概不会醒了。稍稍有些失落,魏秋却很有耐心,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多等徽徽一会儿也不要紧。魏秋在家里绕了一圈,尽管她早已对这里了如指掌,但现在逛起来却多了许多眷恋。
那株看门的天堂鸟是新搬家的第一个周末她和徽徽一起从花鸟市场搬回来的。那个每天迎接沈徽回家的衣架是她们一起在二手市场淘到的,徽徽一眼就相中了喜欢得不得了,标价有点贵,魏秋唇枪舌战一番才以一个心怡的价格拿下。还有书房里这张巨大的书桌,是两个人研究了好久,亲手画了设计图找师傅做出来的。甚至碗柜里有几只碗,都是两个人一起在异国旅行的时候,一只一只背回来的。这个家的点点滴滴,都是她和沈徽一起堆砌而来,往事历历在目,温暖得让人不禁落泪。
“对不起徽徽。我回来晚了。”魏秋看着柜子上摆放的一张沈徽和叶望舒的合照,歉疚地说道。
合照上两个人站得有点距离,中间空出了一块。魏秋在叶望舒家里看过同款,略微不同的是,“同款”上多了个搂着沈徽笑得很傻的自己。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魏秋的回忆,有些奇怪的皱起眉,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凌晨,这么晚了……
魏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声响,门外安安静静,好像刚才的敲门声只是一阵幻听而已。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紧随其后的又是一阵紧促的敲门声。
魏秋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危机感!她火速离开门边,躲到了沙发后边,只留一双眼睛在外头盯着门口。
她不知道门外是什么东西。自己到底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敏锐地感知到外头来的不是什么善类。至少不是什么深夜需要帮助的邻居!
“唉……”
门外传来一阵悠长的叹息,好像终于确认里头没有人一样,敲门声停下了,怪异的咔啦声也消失不见。
魏秋屏住呼吸僵持了好久,久得腿都要麻了才敢动一动,正要起身摸到门边去探个究竟——
“呯!”
门被猛烈地撞击开来,炸得四分五裂!碎片四散飞出,魏秋连忙蹲下抱头护住沈徽的脸。饶是反应够快,手上依旧传来撕裂的疼痛,有碎片划破了沈徽的手腕。
“叫你轻点了。伤到人怎么办。”
一片狼藉里站着一个打扮得体的黑衣男子,西装革履,嘴角含笑,语气是漫不经心的责怪,一双黑眸里却毫无波澜。
“抱歉,主人。”站在他一旁的身影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刺耳的咔啦声,动作较之常人更为僵硬,连说话都是毫无生气的一字一顿,他穿着肥大的运动服,配上顶滑稽的帽子,一张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口罩和帽檐间露出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眸。
看清那双眼睛的瞬间,魏秋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恐惧生生扼住她的喉咙。
那根本称不上人的眼眸!分明就是被人一刀一刀刻出眼睛形状的木头!
来者不善。惊恐之余魏秋迅速地反应过来,她有需要保护的人,必须要逃!
还没等她做出动作,黑衣男人就欺身到跟前,邪魅的笑意写在脸上,露出森森白牙,“想跑啊?你能跑去哪里呢?”
魏秋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惶恐,此刻慌乱是最无用的,她是鬼轻易伤不到她,但是沈徽不是,这具身体还是沈徽的。
“你谁!?”魏秋稳稳心神,开口道。
黑衣男人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凑得更近了,鼻息喷在耳畔,“我是谁不重要。但我会让你更加完美。”
魏秋厌恶地挣开那双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快滚!我报警了!”
“报警?”黑衣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纠结,然后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我要是被抓走了,你这身子的主人可就没救了。怎么你想让她和你一起死?”
魏秋猛地一顿,警惕道:“什么意思?”
黑衣男人一瞬就到了眼前,擒住魏秋的下巴,像是望着一只蝼蚁般露出怜悯的神情,“你难道没发现这些天她越来越虚弱,而你占有这具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似乎是什么心事被人拆穿,魏秋瞪大了双眼,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位危险的陌生人,想从他脸上看到欺骗的神色,“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黑衣男人凝视魏秋良久,眼睛紧紧望向魏秋的眼眸。魏秋从他幽黑深邃的眼中望见自己的倒影,瞬间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眼前的男人看的不是沈徽而是魏秋。最终他从怀中抽出一张纸符,在指尖烧成一团蓝色的火焰,一只只提线傀儡从火焰撕开的裂缝中挤出来,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又四散开去收拾残局。
黑衣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魏秋打量那些傀儡然后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你还发现自己根本出不来吧。”
魏秋的脸色苍白,显然被说中了。她怔怔地愣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一时间竟没了动作。
“你早就发现不对,又无可奈何。亲眼看着心上人慢慢死去消散的感觉怎么样?”
“徽徽……会死?”魏秋难以置信地攥紧拳头,牙齿紧咬住下唇,有些艰难地问。
黑衣男人直起身子,似乎对魏秋的反应十分满意,“会比死还惨——”
“主人。她来了。”看门的诡异人影空洞的声音打断了黑衣男人的话。
黑衣男人皱起眉头,似乎有些苦恼地揉眉,叹气道:“我师姐来得可真快啊,没办法啦,只好……”
巨大的冲击扼住魏秋的喉咙,不止是她,连昏迷中的沈徽都发出了痛苦的闷哼,魏秋伸手拽住脖间的那只手,一片森森凉意。魏秋整个人疼得发抖,灵魂就好像要被撕裂般地痛苦。
“不……不要,求你……别伤害她……”
她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断断续续的哀求,双手痛得使不上力也依旧抓着黑衣男人的手不肯松开,掐出了道道青筋。
黑衣男人满目猩红,看向魏秋的眼神如同看着期待已久的猎物,疯狂而恐怖。他猛地收紧手中的力道,被狠狠掐住的人挣扎得更剧烈了,感受到生的气息在手中缓缓流逝,他露出了笑容。
“不要……求你……只要别伤害她……我怎么样都可以……”
魏秋拼尽全力不让眼睛闭上,她早已视线模糊,但还坚持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喔?”黑衣男人像是听见了有趣的事情,手下力道渐松,手腕一转袭向魏秋的心口。
一阵剧烈地拉扯让魏秋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她只觉得周身碎裂般地疼,而后忽然一轻,脱离了温热的躯体。
失去意识的躯体无力地坠倒在沙发上,魏秋恍惚地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脸,有滚烫的液体涌出眼眶。
她没有眼泪,滚出来的滴滴都是鲜红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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