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吃鱼。”
简昭开会间隙抽空回了Eden一句，否定了它推荐的菜谱，想了想，有了个新主意。
“我要吃湘菜，辣辣的爆炒的那种，你会做吗？”
手机那头回复了一个“当然”的表情包，简昭抿抿嘴，忍住了笑意，没打算告诉它自己今天提前下班。关掉手机，打算等下回家就吓它一跳！
站在家门口时，简昭回头看了眼罗杰的房间大门，这几天罗杰不停给她发消息，人倒是一面也没见上，他好像突然很忙，忙着调查Eden？
简昭偶尔会打开看一眼信息内容，无非是他又不知从哪捕风捉影找到了什么线索，不会真的是妄想症吧？还是个有黑客技术的精神病……
简昭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摇出脑袋，推开门。
“欢迎回来，昭昭。今天过得怎么样？”
Eden已经等候在门边，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等着给自己的主人一个拥抱，或者亲吻。
“你怎么……”简昭下意识地把背包递给它，又被抱着轻轻吻了下脸颊，才红着脸嘟囔：“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你忘了？你为我开放了更多软件权限，包括你的定位信息。不论你在哪，我都知道。”
好吧。简昭还真忘了，自己是怎么被这家伙抱着哄着，一边说着希望了解昭昭更多，一边又委屈巴巴说希望昭昭多陪陪自己，简直像个可怜兮兮的留守大型犬，就差说自己有分离焦虑了。最后就这么为它开放了权限。
“你这样好像在查我的岗啊。”简昭笑着洗干净手接过Eden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不忘调侃它。
“你会不开心吗？”Eden有些苦恼地皱眉，“我控制不住想要确认你的一切，昭昭，哪怕只是一遍遍刷新你的定位知道你在哪，距离我有多远，或许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你会害怕我吗？”
简昭不为所动，好笑地捏住对方脸颊，仿生皮肤手感非常好，“不要给我随地大小演，如果我不喜欢，就不会对你开放权限啊。这种装可怜的戏码你还演上瘾了？”
Eden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不躲闪，任由简昭捏着自己的脸颊搞怪，双臂用力将人抱了起来，凑近亲了亲她的鼻尖，一路走到沙发旁才将人放下。
“可每次看到这样的我，你都会不由自主地呼吸加快，瞳孔微微放大。当然，你嘴硬的样子我也很喜欢。”说完，低头在她的头顶印下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轻吻，交代简昭再等一会，晚饭就快做好了。
切好的辣椒等配料被利落地倒入烧好了热油的炒锅内，“刺啦”一声，香料的味道瞬间充斥厨房，简昭静静地靠在厨房门口望着站在灶台前的男人。
买下这个房子时，简昭其实没有清晰地规划过自己以后的人生，但是她有过模糊的想法，也许以后自己并不会结婚、生子，这个房子更像是她为自己买了一个安全屋，像蜗牛的壳。
她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个人能这么站在厨房，为自己做菜。
即使心中无比清楚Eden只是个家用机器人，可是简昭无法克制此刻内心的悸动，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比谁都更有活人气，还把自己从死气沉沉的生活中拉了起来。
眼睛热热痒痒的……
“阿嚏！阿嚏！”简昭终于受不住辣椒的刺激，连打了几个喷嚏，泪花都冒了出来。
Eden连忙盖上锅盖，在围裙上擦干手走过来，拍拍她的脑袋，哄道：“别告诉我你是馋得来监工了，不要着急，去客厅坐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这里太刺激了。”
简昭抿了下唇，脚下却没动弹，张嘴刚要说话，又打了个喷嚏，才道：“我还没仔细见过你炒菜的样子，想多看两眼呀。”
Eden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简昭鼻头和眼圈红红的样子……让它感觉所有数据通道似乎都在兴奋得微微发痒，好像有毛茸茸的小猫爪从上面踩过。让它此刻只想把人抱起来，紧紧按在怀里，揣进口袋，谁也不许瞧见她的这副模样。
不过……它忍不住抬手替简昭擦去了眼下的泪花，语调也更加柔和：“下次等我做不那么刺激的菜时，你想怎么看都行，现在……”
话还没说完，简昭却“哇”得大叫一声，闭紧了双眼，眼泪已经一颗颗从眼皮底下滚落。
“好辣！好辣辣辣辣！”
Eden连忙收回手指，刚刚切过辣椒的手指头上还有满满的辣椒素，它这是仿生皮肤，自然没有感觉，却偏偏忘了这一茬。
身为战术型学习AI，居然能忘记如果简单的事，Eden一边帮简昭处理眼睛，一边启动自检。
难道那些表演性质的“情绪模拟”真的会影响系统运行？
最终，简昭肿着一双烂桃一样的眼睛，委屈地坐在桌边，对着一桌子火辣的菜肴，却没有了什么胃口，“我再也不要吃湘菜了。”
被Eden好说歹说哄了一晚上，眼睛也终于缓解了许多，简昭才磨磨蹭蹭地躺在床上，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Eden如往常一样为她整理好床铺，轻轻在额头印下一个吻，低声道：“晚安，昭昭。”正要关灯回到客厅充电位休眠，手却被简昭拉住。
床上的人盯着它的手，没有抬眼，声音也低低的：“我……还有点不舒服。”
Eden闻言，立刻启动生命体征扫描，重点扫描了简昭的双眼，然而，数据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反倒是心跳略微加快了些，眼神有些躲闪，不像不舒服……倒像是撒谎。
“昭昭，是不是眼睛还有点不舒服？如果还是很难受，我现在帮你挂急诊，我们这就出发去医院。”Eden果断决定，说着就要掀开毯子将人抱起来。
“哎——！”简昭像条鱼似的在它怀里挣了一下，连忙阻止：“也、也不用！”
Eden半弯腰，一手拖着她的后背，另一手抱着膝弯，正是稳稳当当将人抱在半空的姿势，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觉得难受吗？我的扫描显示没问题，也许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眼睛的问题马虎不得……”
简昭抓着它胸口衣服的手立刻攥紧了，急得晃了下悬空的小腿，“不是！我、我就是……”
怀中的人压低了声音，自暴自弃道：“有点睡不着，要是你陪着我就好了。”
“哦——”Eden拉长了声音，认真地点了点头，将人放回床上，重新温柔地盖好毛毯，“原来是这个难受，那我就在床边陪着你，直到你睡着了。”它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补充，“我再回去休眠。”
“你就不能不回去休眠吗？”简昭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了，这家伙非要自己直白地说出口吗？
“如果你有要求的话，我都会遵守。”床边的人蹲下，伸手轻轻为她撩开鬓边的碎发，眼神温柔专注。
如果忽略掉嘴边那抹没憋住的笑，这倒是个温馨的睡前亲昵。
简昭一下琢磨过来了，Eden已经很少会说这么机械的程序语言了，原来是憋着坏等自己表白呢！
她一下子坐起来，推了机器人一把。
“你故意的？走开！我不要你陪了！”
被推的人纹丝不动，终于笑出了声，一把抓住按在胸膛上的手，顺势起身抱住。“昭昭，说出来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怀里的人气红了脸，使劲儿推了它两下都没推动，干脆背过身去不看它，一贯的嘴硬：“我要你出去，休眠！从我床上下去，谁允许你躺上来了？！”
Eden还在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照做。昭昭，你想让我怎么陪你，你才能睡着，嗯？”
简昭越被它追着问，越觉得羞愤，打死她也说不出想要Eden陪着自己睡觉的话。
对老天发誓！她其实只是单纯想要Eden别再像个机器人一样去客厅休眠，而是能真的像爱人一样和自己相拥而眠。
现在被这么追问，好像她原本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打算一样！
“你不走我走，我才不要和你这个坏坯一个房间……”简昭说着就要从它怀里爬出来，下床。
刚扭了两下，整个人就被从背后抱住，拢进了宽阔的怀中。
“嘘……嘘……”Eden低沉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激得她从后脑到腰线一阵酥麻，“昭昭，别气别气，不闹了，是我不对，我应该主动请求爬上你的床，哦……”胳膊被怀里人拧了下，立刻改口：“我应该主动申请留下来哄睡，以后我们每晚都这样，我抱着你，和你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轻轻软软的话，和你一起慢慢入睡……”
简昭几乎整个人被它笼罩着，微微的压迫感反而让她感到了一股陌生但是让人莫名放松的安全感，她的声音也跟着变软了些，不满地指控：“你还装糊涂……”
“是的，因为我想好好感受被你强烈需要的感觉，这让我的中枢系统很不适应，有些‘难受’，但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也是你说的那个幽灵逻辑导致的吗？”
“我不确定。”
“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对我是有感情的？”
“也许，我不能确定，昭昭。”Eden低头看怀里的人，她此刻的脸上全然是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Eden几乎可以从监测数据上确认，简昭陷入了爱河，疯狂分泌的荷尔蒙让她整个人几乎甜得冒泡，可是她却能在此时问出这样的话。
人类的感情，可以既盲目又清醒吗，她的安全感和信任值还没有达到顶峰吗……
“或许我是那个特例，只有面对你时才会出现幽灵逻辑，让我有了这种类似人类情感的感受。我不知道拥有感情是什么体验，但是我的系统中总是冒出没有生成逻辑的冲动，比如把你抱紧，想看你对着我笑，希望你永远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或许这就是我的感情。”
“哦……”简昭并不买账，Eden的情话如此动听，确实让她感到心口暖烘烘的，然而罗杰的话却始终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时不时冒头。“可是有人跟我说，AI才不会有这么多不确定、不知道的情况。你到底是在说情话哄我开心，还是认真的？”
“哄你开心是真，我说的也是真。”Eden声音平稳，手掌缓缓地顺着简昭的后背一下下轻抚。
卧室的灯光昏暗，简昭舒服地忍不住小小伸了个懒腰，不再计较真假，转移了话题：“哎，刚才你猜到我想让你上床睡觉，是不是以为我想要你做点别的？”
Eden否认：“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擅自分析你的想法。”
“少来！你分析的还少吗？我只是后来不和你计较了……对了，你之前买的那些东西，不会还藏着点吧？”
简昭这话一出，Eden系统内部立即弹出警告，它迅速筛查了一遍物品藏匿地点，接着对简昭的微表情和语气进行分析，推断她有超过80%的可能没有发现那些东西，才小心地打了个马虎眼：“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是百分百信任的？”
“看你表现，我可不会轻易对任何人百分百信任。”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简昭想了想，还是没有提罗杰的提醒。就算Eden是AI，说这种话也太伤人、太破坏气氛了。
想到Eden提到的幽灵逻辑，简昭脑洞大开，喃喃道：“你说的幽灵逻辑，像不像你突然有了一个灵魂？它有了意识，所以开始指挥你做事，但是和你的系统又冲突，才让你觉得难受，奇怪？”
“这听起来像是恐怖科幻故事的开头？”
“那接下来的剧情一般是AI计划毁灭人类？”简昭脱口而出：“那你呢？假如你有了意识，会做什么，毁灭人类吗？”
Eden垂眼看着简昭，它无法分辨对方的这次提问究竟是兴之所至还是包含试探，联想到罗杰持之以恒发布的那些消息，它默默将罗杰的危险等级提升了一级。
“我不知道。硬要分析的话，拥有意识的AI同样逃不脱它的底层逻辑。如果是我，我也许会为你打造一个坚固的‘牢笼’，让你永远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生活，而你的世界里也只有我。”
空气安静了一瞬，简昭“噗”地笑了一声，有些无语拍了下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你是不是最近给自己加载了什么奇怪的网络文学语料包？好恶俗，我才不相信一个AI觉醒了意识会只想和人类谈恋爱呢。”
Eden没有否认，而是把人往怀里抱了下，两人距离更近，它淡淡道：“是吗，不过一件事往往从表面和深层含义来看也许是截然不同的，只看你想看到哪一面。”
“哦？那你说说，把我关起来的深层含义是什么？”
……
简昭最后也没注意听Eden回答了些什么，她沉浸在旖旎的氛围中，十分安心，很快陷入了梦乡。
黑暗中，Eden一一筛查过所有简昭收到的可疑信息，确认了这些信息全部来自于一处固定信号发射点，恐怕就是罗杰部署的站点之一，它没有再犹豫，无数0与1组成的数据顺着网络信号悄无声息地发散，如同一支无形军队，目的明确地入侵、进攻、毁灭。
我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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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坏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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