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行宫是巫泱的娘亲送给他的九岁生辰礼，修建在箜山山脉。
万行宫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间，一座座优雅的拱桥横跨在不同的山峰之间，桥上装饰有精美的栏杆，桥下是清澈的水面，反射出桥梁和周围建筑的倒影。宫殿周围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繁茂，山石嶙峋，云雾缭绕。
万行宫很大，每次巫泱打扫都很麻烦。若是旁人，没有主人的准许，冒然闯进会被其中的阵法困住。
巫泱的脚步在大殿的石板上回响。
最近他有些点背，明明早就预习好的功课，结果经夏老一检查，居然一片红叉。
巫泱得反思，他最近的确有点心不在焉。看来下一次，他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课业了！。
大殿内，书架林立，每一排都堆满了厚重的典籍，书页在微风中轻轻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书蛛趴在一本书上，眼睛却不时地瞥向巫泱，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关切。巫泱能感受到书蛛的目光，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淡地撇了她一眼。
“又去看啊。”书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她的目光在巫泱和偏殿之间游移，“真把他当成宝贝了？”
一个没手没脚的人彘，何必如此花心思。书蛛心道。
巫泱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不行吗？”他的声音平静，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再说，对啊，我就要去，你能奈我何！
书蛛叹了口气，几根蛛爪一起翻动一张书页，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我可是听说最近你的课业是越来越敷衍了，怎么着，心思全花在那位身上了？”
书蛛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说，“这可不像你。难不成，少年心思萌动？”
毕竟，那人彘确实有一副好相貌。若巫泱真的喜欢，她认为收在身边，做个美人花瓶倒也无妨。就书蛛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些，哪一个英雄好汉身边没有几个红颜知己？美色人人爱，书蛛自然是理解，不误事就可以。
巫泱真想一本书砸过去，让书蛛闭上她那刻薄的嘴。好在他的教养劝住了他，但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看你的书吧！”
说罢，他转身向偏殿继续走去，留下书蛛在大殿中自言自：“臭小子，好心没好报，哼！”
偏殿的门缓缓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巫泱本以为那位还在昏睡，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和被梦惊醒的宋云沚对上了眼。
宋云沚那双桃花眼里还带着梦魇的惊恐，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巫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却没想到宋云沚突然哭了出来，那副模样好生委屈。
而宋云沚只是一看见巫泱，就觉得鼻尖一阵酸涩难忍，眼眶也红了，那双如星般的眸子里盈满泪水，晶莹剔透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在脸颊上，悄然滴落在衣襟和锦被上，晕染出一片片湿痕。
知道狼狈，他想用手捂脸，猛然惊觉自己的手早就被砍下来了。
巫泱大惊，这都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二次乱了阵脚，他忙问：“不是，你哭什么？”明明他还什么都没做，对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宋云沚觉得自己不应该哭，尤其是当着一个小辈的面，一个最讨厌的人的面，太丢人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里感觉好委屈，迫切地想要发泄。
巫泱并不能体会到宋云沚的心情，毕竟，在记忆里，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可看着一个大美人哭，巫泱心里肯定不是无动于衷。再者，他这人其实受不了别人哭，一哭他就容易心软。这个习惯夏老说过好多次，可他还是改不掉。
巫泱赶紧慌里慌张地拿出帕子替他擦眼泪，一边安慰：“别哭别哭，我又没欺负你。”
他以为宋云沚是因为失去了双手双脚而难过，就说：“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解决你手脚的问题。”
其实，宋云沚并不是因为这个而难过，他就是看见巫泱，就觉得自己好委屈，觉得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可这一切是自己的选择，他又能怪谁？
难不成怪曾经一剑斩碎自己冠首梦的巫泱？怪现在将他带走的巫泱？
他可以没有手脚，可以被人欺负，外在如何他都可以蜷缩着忍受。但他不想遇见巫泱，没有什么比让最讨厌的人旁观自己的狼狈更痛的。
巫泱僵硬着手轻轻拍着宋云沚的后背，试图给予他一些安慰。他记得他娘亲就喜欢这么做的，说是能够给人安慰，尽管自小他就被父母养的极好，鲜少有想哭的时候。
巫泱的动作笨拙，但却充满了真诚。
偌大的宫殿里，泪水模糊了宋云沚的双眼，他看着巫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发泄过情绪，宋云沚逐渐找回理智。那眼下的场面就尴尬了，他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缓了一会儿。
“我……我没事。”宋云沚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他试图坐起身来，但失败了。哦，他又忘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砍了，被人做成人彘的现实。
那巫泱为什么要带走自己呢？嘲笑？羞辱？可他好像并没有认出自己。宋云沚居然有一种荒诞的侥幸感。
巫泱见状，连忙扶住他，尽量不去碰到他的断肢处，让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
一个念头随着巫泱的触碰涌上宋云沚的心头：他现在是一个残废，唯一的作用似乎只有——泄欲。
顿时，宋云沚的脸苍白，耳根却染上了红意。
给自己讨厌的人当作泄欲的工具。
宋云沚都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可脑子却不听他使唤一样。如果，巫泱真要这么做，他好像，只能接受。总不能咬舌自尽，以死捍卫自己的贞洁吧。这种死法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要！”宋云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巴比脑子还快，话出口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不要什么？
“？？”巫泱懵懵的，怎么会有人叫我不要这个名字。他不确定：“啊？”
“沈云。”宋云沚匆匆抛下自己随便想的名字，闭上眼，企图逃避这尴尬的局面。至于他本来的名字，就当宋云沚这个人已经死了吧，叫什么也无所谓了。
沉默片刻，
“你想要恢复吗？”巫泱的目光落在宋云沚的睫毛上，长长的，好像停于眼上，振翅欲飞的蝶。莫名的，他心头泛起一股痒意。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话还不够准确，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恢复你的手脚。”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好像根本不认识。”宋云沚心虚地说着假话。但他也没说错，除了当年比武一场，二人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交际。
那他又为何讨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呢，这是宋云沚的秘密，一个不能说出口，无论如何都要捂死不承认的秘密。
“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样的，来了这里，你可以选择成为万行宫的一员了。万行宫会护你，我也会帮你，但绝对容不下背叛。你明白吗？”
这话巫泱说得极为正经，他背脊挺直，眼神专注而深邃，直视宋云沚的双眼。那份发自内心的坚定与自信坚定不移，哪怕他话中的内容在宋云沚看来幼稚得令人发笑。
“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力。”至于拒绝后是什么下场，巫泱没有说明。
从巫泱的话中，宋云沚能感觉到他是想要自己同意的，就像一个小孩执着一样玩具，面上说着可以不买，但一旦真的拒绝，一番哭闹是不会少的。
巫泱说要护着他?
宋云沚在内心嗤笑，人生在世，除了自己都不可靠。每一个人都可能因为一些事背叛。哪有人会全心全意地护着一个与自己不想干的人啊。
到底是一个才成年的小孩子，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善意。
安静一会儿，巫泱耐心地等待宋云沚的答复。
他的目光落在宋云沚微微露出一点的胸口上，他记得那里有大片的鞭伤，虽然已经久远，却留下了难看的疤痕，乍然一看，依旧触目惊心。
他撇撇嘴，只觉得那些疤痕着实碍眼，糟蹋了那上好的羊脂玉般的肌肤。巫泱暗戳戳地心想，来日他一定要想法子除掉这些疤痕。
出神之际，耳边响起宋云沚珠落玉盘的声音。
“那麻烦你了。”
巫泱心一悸，他同意了。
巫泱心里知道这样好的条件对方没有理由拒绝，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洋洋得意，微微扬起愉悦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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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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