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后的第七天,夏初在冻土里埋下第一把稻种。铁锹磕到硬物时,以为是去年遗忘的镰刀,挖出来的却是半截锈蚀的绘图尺。刻度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仿佛小棠熬夜画图时眼底的血丝。夏初握着它沿田垄划直线,冰渣在尺沿迸裂的声响,恰似那年撕碎分手信的动静。
【惊蛰】的闷雷滚过天际时,稻种仍在沉睡。老爸说小夏你在催芽炕前打转的样子,活像母鸡孵鹅蛋。确实,当蒸汽裹着稻香漫过睫毛,夏初总错觉回到和小棠挤在孵化器前等建筑模型干透的深夜。她总把热可可杯贴在夏初耳垂上:“夏工,你的灵感需要37.2度恒温。”
第一株嫩芽破土那日,夏初在育秧棚角落发现团皱巴巴的防水布。展开是幅未完成的稻田迷宫图,铅笔痕被雨水晕成怀孕的墨团——这是他们分手前最后个合作方案。如今真实的秧苗正以混乱的秩序生长,比她们当年设计的参数化曲面更野性难驯。
【春分】的太阳像枚溏心蛋,夏初把秧苗移栽到水田时,裤腿惊醒了冬眠的青蛙。这墨绿色的小东西蹲在田埂上鼓腮,突然她想起小棠生气时的模样。那天她摔门离去前,也是这样瞪着圆眼睛:“你和甲方喝酒的时间比看设计图还多!”
插秧机突突的轰鸣碾碎回忆时,夏初正把秧苗插成螺旋形。农技员举着酸碱度检测仪追过来骂她破坏标准化种植,可他不知道,这些扭曲的秧行在无人机镜头里,恰好拼出小棠名字的首字母TL。
【谷雨】连绵的阴郁中,稻瘟病悄然蔓延。夏初蹲在病株前涂抹自制蒜汁时,指甲缝里的紫色药水像极了小棠最爱的葡萄味指甲油。那年她硬要给夏初涂脚趾甲,说甲方看到会以为你是先锋艺术家。此刻雨滴顺着斗笠边缘滴进衣领,凉意蛇行过脊椎时,夏初突然听见有人喊:“夏工,建筑师的战场在图纸上!”
转身夏初却只见老父亲举着油纸伞站在雨幕里,伞骨还断了两根,像只折翼的灰鹤。他脚边的竹篮盛着冒热气的艾草团,正是小棠从前常给她送加班夜宵用的那种藤编篮。
【小满】前夕,夏初在稻田里发现了第一株水晶稻。半透明的稻壳裹着乳白米粒,像封冻的银河。农科所的人带着仪器蜂拥而至时,夏初正用丝线把水晶稻系在稻草人颈间——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仿佛回到为小棠戴上生日项链的那天深夜。
记者们的闪光灯比夏夜萤火虫还密集,夏初躲在谷仓阁楼翻出蒙灰的速写本。最新那页画着水晶稻结构的建筑模型,备注栏里小棠的字迹突然复活:“考虑光折射率的话,37度角最完美。”阁楼天窗漏下的光柱里,尘埃正以精确的37度角旋转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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