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把钝刀割开雾霭时,夏初触到被褥间未散尽的体温。小棠常戴的银杏叶发夹卡在枕缝里,齿尖还勾着两根栗色长发。床头柜上半凉的咖啡印着口红渍,杯底压着撕成锯齿状的便签纸——有急事先离开。后面还有一些小字被涂划去了,夏初仔细辨认,似乎写的是—-真的好生气,就连回头这件事情都是我先做的。
窗棂间的晨雾正吞噬越野车的尾气,副驾驶座上遗落的止痛贴包装被风卷到稻田里。夏初赤脚追出去时,露水把她的脚印浇成破碎的琉璃盏。田垄上新添的车辙泛着沥青光泽,与两年前那场暴雨夜的泥泞痕迹交错成莫比乌斯环。
谷仓顶的麻雀突然惊飞,半粒纽扣从檐角坠落。这是小棠工装衬衫第三颗,昨夜崩落时在月光里划出银弧,此刻躺在稻茬间像枚微型盾牌。远处国道传来汽车的轰鸣,夏初数着心跳将发夹别在稻草人衣领,冰凉的金属齿卡住一缕乳白色晨雾,像卡住句未出口的早安。
夏初用了七天七夜重写道歉信笺。桑皮纸是去年收的稻秆浆晒成,钢笔吸饱紫云英花汁,连火漆印章都换成水晶稻浮雕。当最后一个句号在月光里凝固时,屋顶突然传来碎瓦声响——是那只总来偷食的狸花猫,它嘴里叼着半枚银戒,戒圈缠着褪色的彩虹糖纸。
“谢谢。”夏初揉着猫耳轻笑,忽然想起某个雨夜。小棠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地撞开工作室的门,怀里护着被雨淋湿的参赛图纸。那时的雨声和此刻的蝉鸣重叠,在记忆里织出张透明的网。
寄信那日恰逢大暑。夏初赤脚踩着被晒软的柏油路走向邮局,帆布袋里除了信笺还装着十二支麦穗。它们以精确的37度角交叉捆绑,暗合她们初遇时的咖啡店门牌号。
等待回音的五天里,夏初造了盏星空灯。竹篾骨架上糊着再生纸,灯面用萤火虫标本拼出螺旋星图。当老父亲问起灯绳为何系着麦穗,夏初只能苦笑——这长度恰好是分手那夜她摔门而出的距离。
第七日黄昏,夏初在蓄水池边发现漂流瓶。瓶塞是熟悉的草莓味口红,信纸背面画着观星塔施工图,正面潦草地写着:“周六晚十点,带上你的星空。”池水将夕阳折射成万花筒,那些旋转的光斑里,忽然浮现出二十岁的棠礼。小棠趴在图书馆地板上画草图,马尾辫扫过夏初膝盖时带着橙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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