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学习本就应该深入啊!如果学习本领只是浅尝辄止,不肯深入研究,那什么本领也学不会。”闻育恒道。
“你就是嫌王老师教你不够深入,是吗?”
“嗯!”闻育恒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这样,你放学以后就去找王老师,要求他深入教你,不深入就不放他离开。”李民朴给闻育恒提建议。
“可以这么做吗?”闻育恒问道。
“当然可以咯,学生要求老师深入传授知识,这是你的正当权力啊!”李民朴道。
“好。”闻育恒一口答应下来,转身朝着教室走去。
李民朴看着闻育恒返回教室的背影,口中喃喃赞道:“学习本就应该深入。好个闻育恒,看来你对学习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回到教室又上了几节课,终于到了放学时间。闻育恒起身朝着老师办公室走去,上次跟去的女同学依然跟在闻育恒的身后,此时她的神情满是不悦。为什么她不高兴呢?因为她就是王子甫的女儿王馨荷。王馨荷看到自己的父亲被闻育恒指责教得不够深入,心里就有气,她心想:“好啊,我倒是想看看我爹教的是怎么个不深入法,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一定骂得你狗血淋头!”其实王馨荷生气的样子也挺可爱的,只是闻育恒的眼里心里只有李夷洲,所以对于身边的王馨荷并没有多少注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馨荷随着闻育恒来到了老师办公室。
当时的办公室内,老师们都已纷纷离开,只有王子甫还在批改着学生们的作业。
闻育恒扫视了四周,看着孤零零的认真批改作业的王子甫,“诸位老师都离开了,王老师怎么还不离开?”
“今日事今日毕,我没有把工作带回家的习惯。”王子甫批改完手上的作业,又拿来一本作业批改,眼睛根本没看闻育恒,“今天我上课时,你都在睡觉,这可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学习态度。”
“老师教授学生知识,就应该深入,而您只是浅浅地教授一层,这也不是老师该有的教学态度。”闻育恒看着面前的王子甫,针锋相对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子甫批改作业的手不由得一震,停下笔看着闻育恒。
闻育恒道:“韩愈创作《师说》,重中之重是这篇文章中提到的‘师道’,所以您教我们《师说》,就应该让我们明白‘师道’,并把它付诸于实践。而您在教我们这篇文章时,只是解释了这篇文章的意思和一些字词的特殊用法,对于重中之重的‘师道’只是浅浅地带了一下。说实话,您这样教学不仅是在浪费学生的宝贵时间,更是对韩愈的这篇传世佳作的亵渎!”
“可是那些都是考试内容啊!”王馨荷为自己的父亲辩解道。
“难道人来到学校学习,只是为了考试吗?不是,人来到学校学习是为了‘明道’,如果不能‘明道’,那人来学校就是浪费时间。所以韩愈给老师定下的职责中,‘传道’是第一位的。只想让学生成为考试机器,不能‘传道’的老师就不是好老师!”闻育恒道。
王馨荷无语了,看着面前的闻育恒,心中的倾慕之情更甚,暗思:“都说他是个天才,看来还真是。”王子甫听着闻育恒的指责,有些说不出话来,但细想又觉得闻育恒说得有道理,便说:“好吧,我明天一定补上‘师道’这门课。”王子甫说完,以为闻育恒就要走了,所以又拿起笔准备批改作业。
而闻育恒却不打算这样放过王子甫,他坐在王子甫的对面,说:“你要对他们补上‘师道’这门课那是你的事,但是今天你也浪费了我的时间,你得对我做出补偿。”
王子甫想了想,点头说:“你要我如何补偿?”
“很简单,为我深入讲解《师说》这篇文章。”闻育恒笑了笑,“如果您对这篇文章的认识还没我深,那对不起,您今天就很难回去了。”
“韩愈的‘师道’就是他在文章中说的那句‘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也就是说,我们要想一个生活中的一切人学习,不论他是年长还是年少,只要他有‘道’就行。”
闻育恒点了点头,说:“还有吗?”
“还有?”王子甫闭上眼睛,细细回味了一遍《师说》的内容,然后摇头说:“文学作品,包括诗,不要把话说尽了,而韩愈的文章和诗就是把话讲完了,他的这篇《师说》也是这个特点。所以他在这篇文章里说的‘师道’就是这个了。”
“哦,看来王老师的认识并没有我深刻,那么王老师今天就回不去了。”闻育恒道。
王子甫有些诧异。
“你又没说你的‘师道’,你怎么能说我爹对韩愈‘师道’的解读没有你深刻呢?”王馨荷怒道。
闻育恒此时才侧脸看向一旁的王馨荷,不可置信地说:“你是他女儿?”
“馨荷,不得无礼!”王子甫说完又对闻育恒道:“那我要洗耳恭听你对‘师道’的理解了。”
闻育恒将双手背在身后,“请问王老师,韩愈提出的‘师道’一定正确吗?”
“这难道还值得怀疑吗?韩愈说得都非常有道理啊!”王子甫道。
“中国的从师风气由来已久,自古就是今人师贤人,贤人师圣人,圣人师万物。所以圣人可以师蜘蛛而制网罟,师战蚁而制兵,师拱鼠而制礼。韩愈在这里只提到了向人学习,却没提到向万物学习,所以他对‘师道’的论述并不彻底,这是其一。韩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鼓励大家向得道的人学习。可是那些不得道的人怎么办?难道就不向他们学习了吗?子曰‘其不善者而改之,见不贤而内自省。’按照孔夫子的观点,不光要向得道的人学习,还要向不得道的人学习,所以韩愈对‘师道’的论述并不完全,这是其二。”闻育恒道:“王老师,这就是我质疑韩愈的‘师道’得到的启发:任何人提出的观点不是看上去有道理就有道理,而是要拿到实践中去验证。实践证明其有道理,才算有道理;证明其无道理,就是无道理。哪怕是圣人之言,也是如此。”
王子甫和王馨荷闻言纷纷点头。王子甫更是自嘲道:“想不到我教了这么多年《师说》,居然都没有你对这篇文章理解深刻。你说得对,我确实浪费了你一些时间,这样吧,你来我家吃饭作为补偿可好?”
“不好!我要的不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而是要精神食粮。”闻育恒道。
“精神食粮?”
“是的,精神是一个人、一个国家的支柱。人无精神就是行尸走肉,国无精神必然得软骨病!”闻育恒道。
王子甫点头道:“我明白了。”又琢磨了一会儿,他说:“这样吧,我送你一本书作为赔礼,你看如何?”
“不知道你要送我什么书?”闻育恒有些动容,看来确实有想要的书。
“我有唐宋八大家的书……”
“谢谢,唐宋八大家的书早就在我的书房了。”
“那诸子百家的书……”
“也已经有了。”
“史书……”
“有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书了?”王子甫道。
“请王老师送我一本《楚辞》。”闻育恒道。四年前,陈光弼逼着闻育恒写《屈子论》,闻育恒就想起来自己的书房少了一本《楚辞》,他曾经暗下决心要把这本书买来。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闻育恒渐渐忘记了买《楚辞》的事。现在王子甫提出要送自己一本书,闻育恒才猛然想起这件事,他心想:“正好王老师送我《楚辞》,省得我去买了。”
“你确定要一本《楚辞》吗?”王子甫问道。
“嗯,”闻育恒点了点头,“王老师家中不会没有这本书吧?”
“有!当然有!你放心,我明天就把这本书送过来给你。”王子甫道。
“好,王老师,我这便告辞了,您也早些回去。”闻育恒抱拳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但是王子甫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回了座位,开始批改作业。
王馨荷看着闻育恒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王子甫改完了作业,吹灭了灯,提着灯笼来到王馨荷身边,发现王馨荷的目光还看着。那时,天已经很晚了,四处都黑漆漆的,王子甫提着的灯笼照亮了他与王馨荷的周边。
王子甫蹲下身,拍了拍王馨荷的肩膀,笑道:“傻丫头,别看了,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王馨荷仰起小脸看着王子甫,“爹,这还是人吗?”
“你说的是闻育恒?”
“嗯!”王馨荷点了点头。
“他当然是人了!”王子甫道:“我之前不是教过你他写的《苏轼论》吗?你还记得其中有句话‘天之生人,而人必有受之于天之才也。’闻育恒只是比较早的发现了上天赐予他的才华,所以他才有今天的成就。”王子甫说到此处,又笑了笑,“李民朴说‘夷洲第一才子的称号早晚让给他’,本来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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