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精,以前怎么没想到你这么不经说呢?”叶虺挣扎着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可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克所有人!主人把你从妖奴谷里救出来,你非但不知感恩,还趁他闭关夺他妖丹要他性命,又将我们这些老人赶尽杀绝!未开智的小妖都比你有感情!养不熟的畜生!”
“呵。”芳灼深吸了口气,冷哼一声,照着叶虺的脸又是一脚,“老妖王该死,你也该死。至于她怎么看我,她的未来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死人来置喙。”
话音落下,远东的天幕上泛起一点白波,劫雷轰隆落下,径直劈到叶虺脊背之上。
芳灼闪身离开,退到护身阵外。
银剑嗡嗡,虞无渊从下方飞身而上,长剑直入叶虺胸腔。
蛇类的皮肤仿佛干裂的土地一样皲裂开来,丝丝缕缕的鲜血从裂缝中溢出来,旋即爬满了整个躯体,如同诡异的咒文。
“嘭!”
无数的鳞片和肉块飞溅开来,纷纷扬扬,撒得遍地都是。
刚要劈下的劫雷熄了火,在青枫山上空盘了片刻,最终响了几个闷雷遗憾离去。
初日翻过沧海,赤金色染满天空,显得格外明媚漂亮。
芳灼长舒了口气,终于瘫软下来。
虞无渊收剑走到芳灼身边:“受伤了?”
芳灼没接话。
“你们刚刚说了些什么?”虞无渊问。
方才她与芳灼商量好,让芳灼先与叶虺交手,破了叶虺的护身阵,再由虞无渊出手杀之。凌苍剑是极佳的破魔神兵,可使其下魂魄净化,不至于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
芳灼与叶虺交谈时下了屏蔽结界,虽说这结界对虞无渊算不得什么,但想来芳灼这样做自有一番道理,就没有再管。况且他现在……
虞无渊看了眼芳灼,这是他头一次如此失态,内息紊乱,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左右也奈何不了她,大不了冲破封印打一顿,也无伤大雅。
芳灼这边不知虞无渊的想法,但他是实实在在不好受,旧伤未愈,幻境里又被叶虺阴了一把,方才那一鞭已经是强弩之末,若非虞无渊及时赶到,他还真不一定能制得住叶虺。
只能说叶虺不愧是惯会蛊惑人心的地蛇,他死前的那些话在芳灼脑海里横冲直撞,扰得芳灼一阵心忧。
但他实在是不想让虞无渊知道这些,他靠着她的血肉与灵息生出灵智,现在又替他解决了这么一桩大麻烦,自然是他极为重要的恩人,恩人只要接受自己的报恩就好,不必再因他而愁。
“无非就是些‘妖孽,你作恶多端,我要替天行道收了你’的场面话,没别的什么,多谢仙尊挂怀。”调理好内息后,芳灼起身应答。
“嗯。”
芳灼不愿多说,虞无渊也不好逼问。
二人一道将邢文冽与老妇人带下山,格外默契地无言了一路。
*
“娘?”
“小、小兰……”老妇人看着院落里被年轻女人牵在手里的孩子,又转头看了一眼邢文冽,神色有些疑惑,“孙、孙孙?”
“呃……”邢文冽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指着孩子磕磕绊绊道,“阿、阿婆,他才是您的孙子,呃……”
老妇人的眼睛清明了一瞬,在邢文冽的搀扶下急急忙忙地往院里赶,然后一把抱住了瘦小的孩子,大哭不止。
“孙孙,奶奶的好孙孙,没、没事就好,孙孙没事就好……”
女人也落了泪,几个人哭作一团,邢文冽看着心里难受,就默默退了出来,站到了也澜旁边。
“真好啊,他们还有家人。”也澜叹道。
“我们也是家人啊阿姐,无相宗的大家都是家人。”邢文冽道。
“嗯。”虞无渊轻声应道,“我们走吧。”
虞无渊没有多问老妇人的事,以老换小,听着残忍,但她实在不好指摘什么。在虞无渊看来,无论年长或年少,皆是一条性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可是凡人一生太过短暂,大多数人都只能盼望着繁育后代来延续血脉,于是便加倍疼惜后代,将后代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然而救援迟迟不来,他们无法看着血脉断绝,二者选其一的情况下,便只能想出这样荒唐的办法来。
还好,最后老妇人没有命丧黄泉,一家人终于团聚,此事也算圆满。
几人悄悄离开,到村口时,碰见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老村长。
和来时一样,老村长依旧被少年搀扶着。他努力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见虞无渊一行人来时,便挣扎着脱开了少年的手,颤颤巍巍地迎了上去。
在靠近虞无渊三尺远的时候,老村长又跪伏下来,瘦削佝偻的脊背微微颤抖着,恨不能为仙人肝脑涂地。
“多谢各位仙人们出手相救,老朽代无名村所有人给仙人们磕头了!今生大恩来世愿做牛做马相报!”
虞无渊俯身将人扶了起来,温声道:“老人家言重了,除魔卫道是我辈职责所在。”
“仙人真是慈悲心肠,只是……只是……”老村长似乎想到什么,但嘴里吞吞吐吐了半天,一直没说出口。
“老人家不妨直说。”
“既然仙人都这么说了,那老朽就不兜圈子了。老朽活了快八十年,已经是黄土埋到头的年纪了,不在乎什么生死,可是……”老村长一把拉过旁边的少年,“可是腾儿、腾儿还年轻,他身上的病我们治不好,出山的路太远了,加上他又说不出话,老朽实在是怕他撑不住……”
还没等虞无渊作答,老村长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突然急了,连忙拽着老村长的衣袖直摇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老村长的脸色却严肃起来,拍掉了少年手,厉声道:“腾儿听话!我这是为你好,一天天待在深山老林里像什么话!”
少年死不松手。
之前见面时天太黑,又急于布阵除妖,虞无渊一时忽略了这个被称作“腾儿”的少年,今日老村长这么一提,她才注意到少年眼眶泛黑、唇色苍白,确实是积病已久的模样。
虞无渊立即就领会了老村长的意思,无名村山高路远,靠人力出去治病自然行不通,那就只能有求于能够日行千里的修士了。
她点头应道:“老人家不必担心,令孙只是体虚易病,调理一阵子便好。”随后又转头对少年讲:“不必担忧,无相宗医药之术闻名天下,调理好你的身子无需太久,等到时候你身子好了,你再回无名村照顾你爷爷,可好?”
少年迟疑了片刻,终于缩回了被打得通红的手,点了点头。
*
兜了这么一圈,几个人又回了白洛镇,也澜和邢文冽领着少年回去复命,于是白洛镇的茶肆里又只剩下了虞无渊和芳灼两个人。
芳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身衣服,但总算放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绸缎锦袍,一身月白色劲装,头戴白银镶玉发冠,藤鞭收好挂在腰间,颇有几分仙门少年修士的风姿。
茶肆里还是人满为患,不过虞无渊身上带着威压,不骇人但也不亲和,是以他们这桌依旧没人挤过来,十分清净。
二人相对而坐,一边喝茶一边拣着周遭聊的有趣的事听。
“你说今年能见着道荒仙尊吗?”
“不知道,她都几百年没出关了吧。”
“哎呀万一呢,那可是道荒仙尊诶!若真能见一见她的风姿,我这辈子也算是无憾了!”
“你不是女修吗,怎么总想着道荒仙尊,我看无相宗的掌门也是风采过人啊。”
“你懂什么,木易掌门固然风采过人,但道荒仙尊才是我们女人该看的榜样!举世无双第一人诶,真厉害,我也想像她这样!”
“哎,好吧好吧……”
……
“仙尊这么受欢迎啊——”芳灼喝了口茶,捞起店小二刚上的一盘点心就开始吃,“这点心真好吃,上次那个快噎挺死了,还得就茶吃。”
“……因为不是一种点心。”虞无渊直接无视了芳灼前面那句话,她不禁怀疑,眼前这家伙要真是心魔幻境中所见到的那株桃花树,那少说也该活了快一千年了,妖族过的什么苦日子,连普通的点心都没吃过吗?
“那这是什么?”芳灼很快吃完了手中的点心,又伸手去捞了一个。
“桃花酥。”虞无渊道。
芳灼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虞无渊笑出声来,咳了两声,正色道:“我以为你能吃出来的。就是长得像桃花罢了,没真用桃花做。”
芳灼瞧了一眼虞无渊,没有吱声,心想,叶虺连妖都吃,自己就算真吃桃花,也是吃得的,人不也吃鸡鸭鱼肉五谷杂粮吗?
虞无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
白洛镇这些日子来了很多人,都是些仰慕无相宗威名的小门弟子和散修,无相宗每年春季都会大开讲会,各有一名丹修、符修、药修、剑修长老坐镇布道,面向天下修士,无论出身。
虞无渊几百年前去凑过一次热闹,没想到这么多了,山下还有人在谈论她,并且还不少。
不过可惜,她很快就要启程离开了。这次回无相宗,她需要先弄明白一件事。
虞无渊放下茶盏,看向了对面正无所事事的芳灼。
快写成霸总仙尊和她的小娇夫了orz……某桃花精就这样装笨蛋骗取老婆的关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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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此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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