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块头把他们押送到一个工厂。
从外面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厂，但进去之后，里面的布置竟然相当奢华。
亚绫一瞬间有种误入首都星六星级大酒店的错觉。
“快走，看什么看！”旁边人催促着，还踢了亚绫一脚。
这座酒店似的工厂跟迷宫似的弯弯绕绕，吊顶上那些弯弯曲曲的钢管更让前行的路变得漫长头晕。
亚绫觉得他们正在一头怪兽的肚子里走动。
最初的一点惊惧消失后，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开始期待，等会要见的到底是头什么样的怪兽……
行至一个岔口，其他人都全部退下，只剩下大块头一个。
但没人敢试图逃跑，三个人还是乖乖地继续朝前走。
穿过了一个安静无人的长廊，前方终于有一扇门是开着的，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一束昏黄的光线从门内透出来。
“进去。”大块头在三人身后命令。
T哥走在最前面，亚绫断后，两人把还在瑟瑟发抖的朵朵夹在中间。
而大块头则停在原地，并没有再跟上来。
朵朵颤声问：“要……要敲门吗？”
T哥愣了下，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而亚绫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径直推开了门。
比起厂房车间或者宾馆酒店，这里更像是一个居家卧室。和外面豪华的装修风格相比，甚至会让人脱口而出“真朴素啊”，有点让亚绫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莫特尔军校授课时的宿舍。
整座房间里最惹眼的当属中间那张围着半透明帘幕的大床。
一条纤细白皙的胳膊从掀起的床帘一角伸出来，手指如葱白，白里透红，又有点像剥了壳的荔枝。
房间里安静得诡异，三个闯入者就这么不约而同盯紧那条胳膊，每个人的脑子里都闪过无数念头。
空气越安静，心跳就越快。
最后朵朵受不了了，率先出声：“那个唐恭在哪？那手是他的吗？”
T哥烦躁回答：“那明显是个女人的手。”
话音刚落，就见那手臂收了回去，手臂的主人慵懒地翻了个身。
接着里面又有一个人坐了起来，径直掀开了床帘。
那人只穿了件白色无袖背心和深色裤衩，下床的时候皱着眉头到处找鞋。
衣冠不整，也没有丝毫害臊，似乎完全没把进来的三个人当人看。
朵朵别过头，脸上飘起两朵淡淡的红云。
T哥脸色发绿，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唐恭。”他低低喊了一声。
唐恭却像没听到似地掏了掏耳朵，左看右看，然后抬手一指：“把鞋给我。”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落地衣柜旁确实有一只黑色拖鞋。
他没指明要谁捡鞋。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T哥用脚把亚绫往前一踢。
亚绫猝不及防踉跄了几下，刚站稳抬头，就对上了唐恭的视线。
他有一双刀削似的眉眼，眼尾微微上吊，锐利冷淡的眼神仿佛一头盯紧食物的猎豹。
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眼神……
和亚绫在莫特尔军校遇见他时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
……
“亚绫少将，这个孩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高大的侍卫官领着一个又黑又瘦的男孩站在门口。
侍卫官脸上有些微的谄媚，身边的小孩却一脸敌意，全身紧绷，跟个炸毛的小黑猫似的。
亚绫扫了小孩一眼，微笑说：“照顾说不上……从现在起，他可以和其他孩子一起在军校上课。”
侍卫官把小孩往前一推，高兴地说：“快跟亚绫少将问好。”
小孩却抗拒地往他身后躲。
“那你叫老师吧，叫声老师好。”侍卫官妥协地说。
但小孩完全不买账。
“亚绫少将，不好意思，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侍卫官抱歉地看向亚绫，然后就见她径直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
侍卫官瞳孔地震。
他见惯了少将拿枪拿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到这只布满老茧的手拿棒棒糖……
亚绫把糖递到小孩面前。
小孩嘴唇紧抿，依旧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滑动的喉结却出卖了他的小心思。
亚绫慢条斯理地把糖纸剥掉，诱人的香甜立刻充斥鼻间。
她拿着棒棒糖在小孩面前晃了几圈，小孩钢筋似的嘴角终于撬动，手臂慢慢抬起来。
然后，亚绫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把棒棒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
“下午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去教室，就没有好位置了噢。”亚绫笑眯眯地说。
“好好好，我这就带他去。”
亚绫边吮棒棒糖边翻阅下午的课件，不经意间抬头一瞧，已经走远了的小男孩正回头望她。见她也望过来了，立刻撇了撇嘴，眼里说不清是嫌弃还是不屑。
……
……
亚绫把鞋捡起来放在唐恭面前。
她本来也该学着当年的侍卫官一样谄媚一笑，但也许面对的是曾经的学生，尽管这人当年不讨她喜欢，现在也已经改名换姓，但她还是会忍不住端着点老师的架子，所以笑也没笑，只是冷静地看着对方。
唐恭显然有点意外，盯着亚绫多看了几秒。
亚绫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的，她在心里安抚自己，他不会认出我的。
当年因为一场大火面部烧伤，亚绫进莫特尔军校任教的时候脸上始终戴着面具，况且现在她变回了几十年前的少女模样，喉咙里还贴了微型变声器，军校那些旧人铁定认不出她……
果然，唐恭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依旧冷淡地把脸转向T哥。
“我知道你。”他说，“南宫家的T-rock。”
南宫家是一个古老的家族，虽然早就没落了，大多数人还是会因曾经的辉煌对南宫家肃然起敬，可唐恭的语气却充满了鄙视和轻蔑。
T哥握紧拳头。
“如果我打折了你的手，南宫家应该已经没有人会找我算账了吧？”唐恭终于穿好了鞋。
T哥全身紧绷，凸起的肌肉甚至将制服撑得满满当当，能清楚看到起伏的曲线。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请你有话直说。”
“还要我说什么？”唐恭笑了下，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擅自闯进他人领地盗窃财宝，就算是按照莫莎星的半吊子法律来处置，你也得进监狱待几年……何况我唐恭向来不喜欢按条例办事。”
“军火库是政府的，怎么就变成你的地盘了？”T哥硬着头皮反驳。
“早晚是我的。”唐恭咧嘴一笑。
“你！”
“我们又不知道！”朵朵鼓足勇气帮哥哥理论，“况且你的人刚才已经把我们身上的东西全部搜走了，你，你想要的话东西就都给你！”
唐恭哑然失笑：“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朵朵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臭不要脸的”，但偏偏亚绫听力极好，站得又近，所以将这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至于唐恭，她记得他读书时听力就极好，远超常人……
果然，唐恭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但转瞬即逝，朵朵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但好在唐恭并没有因此为难她，而是从床上站起身，笔直朝T哥走来。
三个人立刻全神戒备。
刚才他坐在那里还感觉不到什么，现在他一站起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扑面而来。
他几乎和一米九几的T哥一样高，这让亚绫有些震惊，可能因为初见他的时候还只是个到她肩膀的小孩模样，所以她始终觉得他还是个小孩……
唐恭走到他们面前，指缝间夹着一个注射器。
亚绫还在好奇地打量他手里的玩意，T哥已经变了脸色。
“你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妹妹……”他央求道。
唐恭却充耳不闻地一把将朵朵拽到自己身前。
“朵朵！”T哥扑上去，但背后的书架上突然伸出几只钢铁手臂，一下子将他桎梏在原地。
书架忽然变形，架子上原本摆放齐整的书哗啦啦掉落一地——
原来竟是一架人形装甲！
紧接着其他冷硬材质的东西也集体变形，吊灯、镜子、行李箱、衣柜……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房间里就出现了大大小小十几台人形装甲，将三人团团围困住。
一个温馨的卧室转眼间就成了冰冷的厂房。
T哥肥大的身躯在铁臂的钳制下动弹不得，嘴巴也被捂住发不出声音，只有脚在疯狂扭动着。
朵朵吓得尖叫，眼底红了一片。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唐恭抓着朵朵，却将目光投向了亚绫。
“我在罗婕那里见过。”亚绫回答。
她其实是胡说八道，但唐恭却信以为真：“你在拿罗婕压我？”
亚绫摇了摇头。
下一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呼，她也被人形装甲抓了起来，就这么双脚离地悬在半空。
“姓唐的，我告诉你，她是罗婕的人，识相的就赶紧把她放了！”朵朵先前还很惧怕，现在命悬一线，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你真是罗婕的人？”唐恭抬头问，“怎么不说话了？”
亚绫喉咙被掐住，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人就是故意的！
“她真是罗婕的人，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罗婕不会放过你的！”朵朵尖叫。
唐恭却大笑起来，亚绫觉得卡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铁手愈发收紧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连听觉都变得迟钝，她像溺在海水里，唐恭的笑声和朵朵的尖叫声也越来越远……
“Ⅳ级警戒，北区301号车间发现可疑人物。”一个冰冷僵硬的机械男声不知从哪里突然传出来。
唐恭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蓝色的屏幕闪烁了一下，连接到了北区301车间。
画面里是几个穿工厂制服的人集体对着另一个人拳打脚踢，被打的人蜷缩在地，看不清长相，约莫是个年轻男人。
唐恭按下数字“773”，屏幕右下角出现了外面那个大块头的脸。
“773，去北区301把人带来。”
“是。”
等待的时间里，唐恭见被抓起来的两个人从拼命挣扎到渐渐安静，做了个手势，那些人形装甲就松开了——两人像被抽干了气的娃娃，软绵绵落在地上。
朵朵赶紧把自己哥哥扶起来，颤抖着手去查探他身上的伤。
因为刚才被机械手整个扣住了脑袋，T哥的脸颊上有多处伤口，纵横交错，细细密密地流着血，眼睛也肿了，人还没清醒。
亚绫倒是没受什么皮外伤，只是咳得难受。
很快，那个被叫做773的大块头就押送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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