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墨,昼夜不分。
藏灵山上,尸横遍野,红泥覆黄土。
“冥诃。”女子身着月白色长纱裙伫立在河边,微风送来血腥以及尸体**的气味,也吹起她被湿润泥土沾染的月白色裙摆。
“临岐大陆,有多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男子凝视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记不清了。”
女子轻笑一声转身,苍白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流光溢彩的双眸难掩疲惫。
“抱歉啊,强行把你唤醒,工作一定很累吧?”
嘴上虽然说着抱歉的话,眼眸里却藏着一丝促狭。
他仍是定定地看着女子的眼睛:“你在,不累。”
“冥界代表着死亡,但也代表了新生,”女子声音很轻,“我希望以后你能维持临岐大陆的死生秩序。”
“那你......”他茫然地看着她。
“我啊......”女子笑容未改,手从袖袍下伸出,自身力量开始攀升。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眉心紧皱一瞬,而后趋于震惊,想要制止这一切。
女子微笑着,手间一转,朝他挥出一道法诀,一个肥皂泡泡将他笼罩在内。
没有任何迟疑,手间又快速捏了几个法诀,划出一个及其复杂的阵形,手心朝下一拍。顷刻间,金光大盛,她放出了所有本源之力。
“不——”男子双目赤红,疯狂地攻击泡泡法阵。
他的力量不如她。
他的法力也不如她。
他的攻击只是徒劳。
她似天上月,他只是潭中水,拼命地挽留也只是水中捞月。
最后一丝金光涌入他的身体,开始修复他身上的伤口。
天边的乌云开始消融,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女子带着笑意的脸上,万物苏生。
她说:“你相信时空错乱吗?”
“替我照顾好小黑,它以前过得很苦。”
女子如流沙般消弭的身影,以及随风飘远的声音,是他关于她最后的记忆。
“汪汪——”
狗吠声直钻入脑,听得他脑袋一阵烦躁,瞬间脱离回忆。
“吵死啦!”冥诃低头,看着正在池边逗鱼的金毛低声呵斥一声。
缓缓松开透过衣服紧攥心脏的拳头,他望向空中弦月,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如常。
“一万年了......终于回来了。”
再不回来,他的记忆,也要开始褪色了。
*
临岐大陆阳间。
祁珂猛地睁眼,从梦中醒来。
尸横遍野,看不见脸的男子在悲戚挣扎,“她”消逝在世间,最终天光大盛。
这样的梦,近三个月来她最近每天都在做,梦境的内容分毫不差。
她不知道这预示了什么。
伸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她惊魂不定地拍了拍狂跳的心脏。
第一缕阳光透过纸糊的窗纱打到她苍白的脸上,朦朦胧胧地晕开了她的一些恐慌。
祁珂利索地从床上起来。
这是她从蓝星来到这个世界第十八年。
前世的她无父无母,相依为命的奶奶早已去世。好在她很会念书,一步步读到硕士毕业,交了两个好友,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时,一场车祸带走了她,醒来后她就成了一个只会啼哭的婴儿。
她现在身处人族边界的小村庄,道路闭塞,少有外人前来。村子往北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森林,再往北是魔族的地界。
大人们说,森林里有仙人设下的禁制,凡人进不去森林深处,魔族也无法入侵,所以村里的大家也都没见过传说中的魔族。
没错,这个名叫临岐大陆的世界是一个修仙世界,这里有人、魔、妖三界,平日里人、魔不相容,互为死敌,但是人和妖则是平和状态。
临岐大陆崇尚修仙,但是真正具有修行天赋的人少之又少。
因着她实在是不知道小孩到底应该是什么性格,所以小时候的她经常做出不同于小孩的举动,村里人一致认为她早慧。在她三岁那一年,祁父祁母在村里人的劝说下,抱着她去找城里的仙人测试天赋。
结果显而易见,她就是那个大多数,没有一丝一毫修炼天赋。
小说里不是一般都写女主穿越绑定系统,在修行路上大放异彩吗?怎么她就没有这个命。
好在这对夫妇对她是真的用心呵护,她也拥有了以前没有体验过的父母的爱。所以她打算给祁父祁母养老送终,老老实实地过完这一生。
“娘,我去猎兔子了。”祁珂朝祁母打声招呼,拿着一个网兜和几个自制的小型陷阱开始往森林边缘走。
祁母在桌前处理着一块狼的皮毛,头也不抬地叮嘱道:“注意安全,天冷了,早点回来。”
现在是冬季,大雪封山,食物匮乏。
祁父每天天一亮就得出门打猎,但也不是每天都有猎物而归。祁母身体太弱,只能在家里处理些动物皮毛。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作为村里最优秀的猎手的女儿,她平时也能抓些野兔帮补家计。
大雪覆盖了所有痕迹,平时只要两刻钟的路程,路痴的祁珂花了整整半个时辰。
根据标记,她找到了昨天放陷阱的位置,却没找到她放置的陷阱。
“小珂又来猎兔子?”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扛着斧头从森林走出来,“快些回去吧,今天怕是要暴风雪了。”
祁珂乖巧地道声好。
奇怪,她的陷阱去哪里了,难道被野兽叼走了?那可是她花费了不少时间制作的。
祁珂四周转了又转,终于,在一个大石块的后面发现了她编织的网。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厚雪,走到巨石后面。
只见在松树和巨石块中间蜷缩着一个小孩,被网绳束缚着,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着多道被利器划破的痕迹,裸露在外的黢黑皮肤与覆盖在身上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瘦弱的手臂仿佛一折就断。
小孩双眼闭合,手里还紧攥着半根胡萝卜。
祁珂连忙伸手到小孩的鼻孔处。
还有呼吸。
她松了口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野兔体型不大,但她想着也许能一次网到好几只野兔,所以特地将网编织得很大,却没想到兜住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祁珂抬头看看天,只见天色开始转暗,这意味着暴风雪快要开始了,连忙将束起的网解开。
她看着毫无反应的小孩,还是决定先救他一命。
将蜷缩的小孩摆正,她将右手伸到他的颈后,左手伸到腿弯,准备抱起来。
就在此时,小男孩睁开赤红的双眼,面无表情地朝着他颈后的手臂就是一口。
“嘶——”祁珂吃痛地甩开手。
离开垫着的手,男孩的后脑勺咚地一声砸在坚硬的冰上,一声不吭。
鲜血从麻布渗出,祁珂撩起衣袖,一口牙印在上臂。
她恼怒道:“你属狗的啊?”
男孩一双通红的眼死盯着手里的半根胡萝卜,三下五除二全塞进嘴里,然后仰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朝着她的方向使劲嗅着些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普通人不会是赤红双眼的。
祁珂转头就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腿上多了个负担。
她低头看去,只看见一个鸡窝头,以及一双黢黑的、伤痕累累的手紧抓她的裤腿。
男孩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看着森林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雪越落越大。
祁珂看着冻得直发抖却一直抓着她的男孩,动了恻隐之心。
“想跟我回家?”祁珂轻声问。
男孩侧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
“那你不可以再咬人。”祁珂指指手臂上的伤口道。
说罢,她将掐到她小腿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转而牵住他冰冷的手。
男孩见手里多了一只温暖柔软的手,一把抓住就往嘴里递。
“不许咬!”祁珂见状大声呵斥。
见他被吓住,祁珂一把甩开手,冷声道:“再咬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男孩呆呆地看了她几秒,赤红的双眼里逐渐晕上一层水雾,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轻地牵住她的手,努力模仿着她的语言:“不......咬。”
祁珂这才牵着他的手开始往村子里走。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了,祁珂看着眼前全白的景,也不知道她爹今天有没有收获,她娘答应给她做的新裙子也不知道进度咋样了,一定又暖和又好看。想到这里,祁珂脸上露出了笑意。
一旁的男孩抬头刚好捕抓到她的笑,呆呆地看着她的脸。
祁珂察觉到一道盯着她的视线,见是男孩一直盯着她,疑惑地回望。
男孩与她对视的瞬间,连忙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脚下。
祁珂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地上的积雪已然覆盖到他的膝盖。
糟糕,她刚刚一直想着家人,忘了这小孩只到她腰间,这路走下来一定很艰难。
祁珂迈到他身前,背对着他往地上一蹲,回头朝他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他上来。
小男孩顺从地爬上她的背。
女子的背并不宽阔,甚至有点瘦弱,走起路来也并不稳健,有点颠簸。但这是他这一生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赤红的双眼愈发红得妖冶,男孩环抱她的双手愈发收紧。
感受到男孩越抱越紧,祁珂心里愈发柔软,轻声道:“冷的话就抱紧我。”
男孩听言,缓缓卸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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