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放下手上活计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进了院子,是与许常安自幼一起长大的林铁树。
翠娘见状也从长条登上下来,‘噔噔噔’跟着高秀兰跑了出去。
就见林铁树满脸惊慌的迎向高秀兰:“婶儿,您快去里正叔家看看吧,好多官差在那儿,他们要把常安哥抓回衙门去。”
自己儿子的脾性高秀兰自是清楚的,她那三个儿子里面,老大许常安尤其稳重、踏实,若说他一言不和得罪了官差高秀兰是不信的。
便见高秀兰拽着林铁树袖子,目光坚定,皱眉问道:“铁树,你好生与婶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官差要抓常安?”
林铁树见高秀兰虽然皱着眉,但态度却是一如往常的镇定,不由受了她的影响,跟着冷静下来。
便听林铁树沉沉叹息一声:“今儿个里正叔不是又叫大家伙儿去商量如何应对官府新增桑蚕税的事儿嘛!
咱们刚到里正叔家,话还未说几句就见村外来了好些官府的人。
那些人带着大刀,扛着木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闯进了里正叔家,看样子是咱今儿个不把税收交上,他们就要当场拿人了。”
“所以,常安就是因为这个被绑的?”高秀兰听得直皱眉。
话音出口却见林铁生摇摇头:“不是,以常安哥的性子,官兵哪能第一个绑他?!
是詹复生看不惯官差们说话做事太不客气,与官差起了冲突,结果村里几个脾性差的见詹复生势单力孤,便一起冲上去跟官差们打起来了。”
“这里面原没有我常安哥什么事儿,结果官差们后来直接朝詹复生他们拔了刀。常安哥为了护着我兄弟,就把其中一个官差的牙给打掉了。”
林铁树说完,高秀兰算是明白了其中缘由,当即抱起翠娘道:“我知道了铁树,我先去里正家看看。
你也别太着急,先帮我去坡上找常林他们,叫他们赶紧往里正家去。”
“唉,婶子,我这就去。”
言罢,几人便一起出了门。
高秀兰抱着翠娘到孙家的时候,远远便见七八个官差押着个人被村里几十个村民团团围住,不得离开的场景。
其中一个半边脸肿起老高的,看着像是官差头头的人指着村人们在破口大骂。
彼时,得到通知的许常林等人也都扛着锄头、铁锹从另一边过来了。
许常林等人见到高秀兰,连忙迎了过来。
“娘,我听说大哥出事了?”
许常林话音落下,许常念已经过来将翠娘从高秀兰怀里接了过去。
先前因为顾忌着怀里的孩子,高秀兰一直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愤懑,此刻没了顾忌,便见她一双眸子立时变得凌厉起来,语气沉着的与家里几个孩子道:“嗯,我也听说了,跟我一起看看去。”
“唉!”
说着,许家一大家子便赶紧赶了过去。
待一行人走得近些后,才终于听清人群里那领头的官差嘴里说的话。
“你们这帮子刁民,信不信老子将你们全都带回衙门各打二十大板。”
“别以为你们现在人多势众我们哥儿几个就怕了你们,老子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王法了。”
官差话落,原以为能吓住眼前这群刁民。
不想在场村民们却都是一副不怕事儿的模样,与其硬刚道:“光说有什么用,你倒是把我们都带走啊!只抓常安哥一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们若把我们逼反了,看你拿什么回去交差。”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许常安从官差刀下救下来的林铁生。
到底是年轻气盛,说话不顾后果。
和许家人一道回来的林铁树听到自己弟弟这话,不由皱眉气得从人群外面挤进来,呵斥一声:“铁生,闭嘴,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是不是。”
“我闯什么祸了,他们凭什么带走常安哥,常安哥有没惹他们,难道就凭他们什么那身官服嘛!”
林铁树知道,自己弟弟性子不坏,他只是不满朝廷那些人不顾百姓死活,强行征税。
可是转念一想,官毕竟是官,除非不想活了或者想反了,否则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便只有听命的份儿。
林铁树不知道怎么和自己弟弟解释,十几岁的人到底还是太年轻,只见他看着林铁生摇了摇头,示意高秀兰他们来了,且看看再说。
林铁生看了许家人一眼,恰好高秀兰也从人群外面走了进来。
高秀兰走到林铁生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便走到了几个官差前。
路过一旁脸上同样带了伤,衣服上也沾染了几个灰扑扑脚印的许常安时高秀兰没有停留,只满脸客气的朝官差客们道。
“几位官爷,老妇是这许常安的老娘。先前事情我都听说了,是我儿子冲撞了几位官爷,我先替他给几位官爷赔个不是。”
说着,高秀兰果然朝那几个官差行了一礼。
那几个官差见了,上下打量了高秀兰一眼,见其不过是一普通村民,由此几人脸上继续摆着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高秀兰见了也不以为意,起身后又开口道:“只是我儿子的性情老妇是了解的,他定不是有意与各位官爷为难,想来各位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正好我这里有些散钱,几位官爷拿去,一来算作我们赔给几位官爷的汤药钱,二来请几位官爷喝碗酒,就当老妇替我儿向各位官爷赔不是了,恳请几位官爷将他放了吧!”
说着,高秀兰便将手里握着的两个碎银子塞到了领头那官差手上。
被官差们押着的许常安第一次从自己老娘身上看到这种卑微的情绪,原本并不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的他看得双目泛红,心内酸涩不已。
孙里正在一旁见了,也是感慨于高秀兰的冷静,便见他跟着过来帮忙说话。
“张官爷您看,咱们今儿个本意也不为抓人不是。这税收的事情没解决,您就这么将人带走岂不适得其反,反倒添了阻碍?
先前的事情我这个里正也有不对,没有把道理跟大家伙儿讲清楚,这才导致了这一场冲突的发生。
您大人大量,不如再宽限咱们几天,老头子再想办法把利害关系与大家分析分析,或许您下次来的时候事儿就好办了,回头您也好向上头交差不是。”
里正说着话时,姓张的官差并未言语,只扯着一边嘴角嫌弃的睨了一眼手里的碎银子。
待里正话音落下,便见他将那点碎银子往怀里一揣道。
“老子能不能交差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告诉你,今儿个的事情你自然有责任,可若就凭你们这两句话就想叫老子放人,那是白日做梦。
姓孙的,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今儿我们兄弟没将税银收回去,你这个里正也算做到头了。
老子最后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兄弟再来,若还交不出税银……”
张官差指指后方的许常安:“他,便是你们的榜样。”
说完,那官差便将手一挥,招呼道:“兄弟们,咱们走。”
张官差话音落下,一行官差也不管在场村民是何反应,押着许常安起身就要离开。
许常林和林铁生等人急上心头,见状就要围过来,站在前面的高秀兰却是伸手将二人拦住,准备再上前与那官差说道说道。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稚嫩却又格外沉稳的声音来。
“张衙役许久不见,不知钱伯父可还好?”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从谢家庄出来的谢无患。
谢无患原本打算来找孙里正问问近来的旱情。
不想刚走到不远处,便见孙里正家门前熙熙攘攘聚了好些人,人群之中不仅有大坝村村民,还有七八个官差,连许家人也一个不少的出现在这里。
看那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谢无患便让云兴过来看了一眼。
待云兴将事情打听清楚回去,又将前因后果转告了谢无患,便是官差们准备强行带走许常安的时候,谢无患便赶紧在云影、云兴兄弟的陪伴下赶了过来。
谢氏在安州经商多年,其子弟虽从不涉官场,但却不代表他们与官府之间没有来往。
尤其因为谢家世代为商,占据安州城首富之位多年的情况下,就算是安州知府见了谢氏嫡系子孙,那也是要客气几分的,更何况是眼前这区区几个官差。
于是就在谢无患声音落下后,跟着钱知府去过几次谢府的张官差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的同时,心头浮现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正待心头还不确定是否真是心头想的那人到场时,便见坐在轮椅上的谢无患被人推着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待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锦衣少年,张官差惊了一瞬后,脸上赶忙露出一抹讨好笑意,猫着腰凑了过去。
“小公子?果然是您!
数日不见,我随我家大人到府上做客时听谢二爷说您近来身子不适到庄子上养病去了,原来您竟是到这大坝村来了?!
说起来,小的几次从我家大人口中听说他担心您的身子。今日见您与往日无异,小的回去倒可叫我家大人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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