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是一片无星无月，夜色昏沉的大海，天上一片混沌，海深不知几许，水天交接处，只有海风呼啸，浪涛轻响。
可就在这片寂寥毫无生机的所在，一个柔和的女声，随着泡沫，缓缓从大海深处升起。
她的声音悠远而神秘，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古老的神话，又或者吟诵着大海的往昔，那声音之美，简直就像传说中的海妖。
凌雅甚至根本听不懂歌者究竟在唱什么，就已经被这个声音死死抓住。
然后，凌雅就失眠了。
这首《深海》的时长只有一分半，却被她反反复复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过神，然后才想起来去看歌手的名字。
歌手的名字很陌生，叫元鸿，是一个凌雅以前根本都没听过的名字。
她又连忙点进歌手页面，却发现页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首刚发的《深海》。
自己这是淘到宝了？！
凌雅哆嗦着手，耳边放着歌，脑袋清醒得就像是灌进了十吨海水。
她打开自己的社交网页想发帖，却发现心神依然被这边的歌吊着，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凌雅又在海妖的歌声中沉溺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到凌晨1点多，才咬咬牙关了播放器，噼里啪啦开始激情安利这首炸裂的新歌。
作为喜欢分享的音乐发烧友，凌雅在平台上也有小一万的粉丝，而且基本都是活粉，所以贴子刚一发出去，就有人留言回复了。
【丫头这是接到推广了？】
【恰饭嘛，理解理解。】
【隔壁大N也推了这首，双厨狂喜，马上去听！】
【等楼上的反馈。】
“丫头想睡觉”是凌雅在平台上的ID，大N则是另一个粉丝有十来万的ID。
大N也在凌雅的关注列表上，不过这人喜欢劲爆刺激的音乐，凌雅一般都把他当成反向安利的参考，没想到他竟然也发现了这首歌，还做了推荐，凌雅不由好奇的点进大N的页面去看。
没想到，不但有推荐，大N还把这篇二十几分钟前才发的帖子做了置顶：
【手滑不小心点进了一首新歌，刚准备退出就被震住了，这首歌简直绝了！我反反复复听了至少两百遍，这个叫元鸿的，以后觉得是歌坛扛把子！推荐《深海》，是我的粉就赶快去听！不听简直白活！】
下面的评论各种嘻嘻哈哈：
【歌坛扛把子，大N，这就是个新人，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
【宣传费给得太多，这是底裤都不要了。】
【我去试试毒，大家等我回来吐槽】
【层主十分钟还没出现，大概已试毒身亡。】
【二十分钟还没回来，默哀，埋了吧】
评论区除了嬉笑怒骂的，零零散散也有几个说去听一听的，但是一个回来反馈的都没有，更让大家坚信，这就是一篇恰饭稿。
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独立新人，第一首歌，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夸赞，似乎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粉丝：恰饭而已，不要认真。
凌雅自己这边，刚发的帖子底下也是类似的状况。
嘻嘻哈哈聊天打趣的有，可但凡说去听一听的，基本都没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大N发了第二段：
【人头担保，这首歌绝对值得一听！我刚才没忍住点开，一不小心又重听了十多遍，能只听一两遍就回来回帖的，我叫他一声老大！】
评论区笑得更厉害了：
【看出来了，老板给得实在太多，都装不下了。】
【这是深海又不是黑洞，还能把人直接吸进去了不成？我马上去听一遍，回来就变小n的老大。】
【五分钟过去了，层主在哪？】
【可能是无聊得睡着了吧……】
【催眠效果这么好？那我也要去听一听了。】
深夜时分，网上依然活跃着大批夜猫子，多半都是失眠的无聊人，见有热闹可看，也纷纷过来围观吃瓜，等着大N变小n。
可是又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那些喊着要当小n大哥的层主，一个都没有回来。
【这首歌真是黑洞？】
【不行忍不住了，我也去试试毒。】
【说不定真是首催眠神歌，正好失眠好久了，我也去躺一躺。】
第二批好奇的层主们，依然迟迟不见回来发帖。
简直就跟一桩灵异事件似的。
石汀也是大N的粉丝之一，不过他平时并不太听歌，而是更喜欢看大N咋咋呼呼的八卦。
今天他刚打了几局游戏，一不小心就过了困意，正在犹豫是再杀几盘，还是去床上躺尸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大N刚发的帖子。
看到评论区里那些发了言，又一个个消失的层主，他的脊背莫名有一阵凉意，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忍不住下了音乐平台的APP，然后搜索到了《深海》。
评论区冷冷清清的，没有几条留言，绝大多数都是“神歌！”“太好听了！”之类，一看就像水军的发言。
“看上去还好嘛，说不定那些层主也是恰饭了。”石汀嘀咕着，但是抱着反正下都下了，听一听也不亏的想法，点了播放键。
然后，又一个无知群众被海妖蛊惑，一听就出不去了。
也不知道反反复复听了多少遍，石汀的大脑才终于适应了这若有若无的蛊惑，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勉强点了暂停。
他大口吸了几口气，才忍住点继续播放的冲动，摇了摇比刚才还清醒十倍的脑子，暗自吐槽：“这哪是催眠曲？明明就是最好的提神醒脑良药。”
石汀又点开大N之前那个帖子。
点开以后才发现，不少之前失踪的层主这时候也已经回来了，在帖子里各种鬼哭狼嚎，一个晒一个的精神。
【强推！】
【一定要去听！】
【不听悔恨终生！】
石汀犹豫了半天，才弱弱的发了一个：【如果想睡的最好不要点开，听了这一晚上估计都睡不着了。】
然后，他关上社交平台的页面，一个没忍住，再次点了重新播放键。
他再次毫不犹豫的沉入了那片游曳着海妖的魅惑之海。
石汀本来以为自己这一晚上连着明天一天大概是要报废了，但是出乎意料，也不知道是重复到第几十遍的时候，他终于彻底融入那片深不见底的大海，等到闹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一下子睁开眼，只觉得精神格外的好，一点都不像熬夜熬到三四点的状态。
耳机还挂在耳朵上，音乐声早就停了，但是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个恍惚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最香甜最深沉的梦境。
“这首歌真是……真是绝了！”挤了半天，他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贫乏的形容，再点进歌曲页面的时候，发现大家的文学水平好像也差不多。
一夜醒来，《深海》的页面从昨天只有小猫两三只的评论，变成今天刷刷几十页，但是水军风依旧，除了鬼哭狼嚎，甚至没看见几句正经的评论和分析。
或者说，短短一个晚上，绝大多数人还没办法从那魅惑的声音里抽离出来，更不用提正儿八经的写小论文了。
进了阶梯教室，昨晚上同样熬夜打游戏的朋友还在哈欠连天，看起来像睡饱了两天两夜的石汀，用胳膊肘推了推朋友：“嘿，推荐你一首好歌，我昨晚上刚听的，简直绝了。”
那个朋友奇怪的看了石汀一眼：“你什么时候还听歌了？”
石汀坏笑：“也是别人推荐给我的，催眠特别好，要不你看我的精神，是不是比你强多了？”
朋友似信非信的看了他一眼：“效果真这么好？名字是什么？我也找来听听。”
类似的安利，还同时发生在论坛上，学校里，公司的办公室，甚至是路边，《深海》的名字，也在越来越多人的耳朵里心里，悄悄发酵。
而原本被各种新歌刷得无影无踪，在平台上没有任何推荐的《深海》，也终于靠着口口相传，数据量慢慢起来了。
“上来了上来了，终于进了新歌榜了！”盯了一晚上的小齐，一大早上就欢呼雀跃着像花颜报喜。
她口中的新歌榜当然不是平台首页的那个好榜，那个榜单只有十个位置，非公司给力加上大流量不能上。
小齐说的榜单，是平台很靠后位置的一个自然榜，所有三个月内的新歌，根据播放情况和评论质量上榜，前排霸榜的也基本都是知名歌手的重磅新歌或者最近的网红歌曲。
《深海》也就是刚刚上榜，挂在这个排行榜大概一百七八十的位置。
报告完这个好消息，小齐又开始刷评论区和其他社交平台的相关评论，喜滋滋的说：“花颜姐，评论都说《深海》简直炸裂！是一首难得的好歌！”
过了一会儿又笑：“这里这里，还有人说听了这首歌一晚上都没睡着，想好好睡觉的千万不能听。”
“又有人说听着《深海》睡觉精神很好，我也是诶，昨晚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感觉睡眠质量都比平时好。”
小齐兴致勃勃，一条一条念着留言和评论，花颜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只专心逗着她的小鱼。
她的指尖发出一丝微光，原本安安静静藏在她发间的小鱼就马上显得活泼不少，摇头摆尾，更加亲热的蹭起来。
也亏得鲛人幼崽能够幻形，让一般人看不到，要不然小齐看见这么一条飘在半空的鱼，非以为自己得精神病了不可。
刷了半天评论，小齐又回过头去看排行，然后高兴的大叫：“呀，又往上涨了几名。”
偷偷摸摸在新歌榜上一点点往上爬的《深海》，也终于引起了业内人士的注意。
最开始注意到这首歌的，是也有新歌在榜的一个小歌手。
这个歌手是最近才崛起的新人，靠着公司的包装和还算不错的声线，在一个选秀节目上吸引了不少粉丝，而这首歌，就是他在节目结束以后的第一首歌，也是他能不能拿到更多资源和流量的关键。
因此，从新歌刚一发布，小歌手就盯着自己的数据刷个不停。
对他这种新人来说，能上新歌榜就是一个不错的证明，更何况他是昨天才发的新歌，而公司还没有在宣传上真正发力，经纪人也向他承诺了，只要能稳住前一百五这个位置，就能从公司里搞来更多的资源扶持。
所以，小歌手对自己的位置盯得很紧，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数据马上就要超过上一位了，可再一刷新，却反而往下跌了一位。
超过他的是一个听都没听过名字的新人，而这首歌的发表时间，竟然比自己的还要晚了好几个小时。
“这是作弊刷的吧？”小歌手满心不服，忿忿点进了这首歌的页面。
一个小时过去，这个歌手的经纪人忽然接到了一个垂头丧气的电话：“王哥，我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在歌坛里混……”
经纪人：？？？
然后，他也听到了这首歌。
又过了半个小时，这家实力不错的娱乐圈公司的工作群里，多了一个新链接：《深海》。
“有人听说过这个元鸿嘛？或者有没有人有她的联系方式？”
这个经纪人在群里心急火燎的问。
“这是个新人吧？怎么，王哥你看上她了？”
“我估计没资格签到她，推给李哥看看@李源新，这个新人绝对强悍，还是个个体户。”
这家公司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李源新又是他们公司最牛的经纪人，手底下有好几个一线二线。
“夸张了吧，李哥可看不上新人，而且现在乐坛不景气，光靠唱歌也很难起来了，我瞅瞅是个什么人物，能让你这么夸。”
李源新还没有看到群里的@，群里不少人就好奇的点进链接里去了。
等一个多小时以后，李源新忙完手边的活，看到群里的@的时候，这个人数不算多的内部群，已经彻底闹翻了天。
“这是哪家突然横空出世的紫薇星？一点宣传没有，也太浪费天赋了吧。”
“难不成真是个体户？这幅嗓子，不可能之前没被注意到啊。”
“还有那首歌，真是神了，明明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我现在脑子里全是大海和美人鱼。”
李源新禁不住好奇，也点进了那个链接。
与此同时，好几家音乐平台的工作人员，也同样注意到了这首数据有些不同寻常的新歌。
《深海》没有签公司，当然也更没有走什么独家发行，作为一首免费的新歌，它同时发在了好几个大型音乐平台上，最开始的命运，在每个平台上也都差不多：刚一发出来，就被其他新歌刷得没了踪影。
可是慢慢的，这首没有任何推广的新歌，又莫名其妙的爬了上来，而且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
刚开始平台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是有什么bug，或者被刷了数据，开始认真检查起后台。
可是他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评论区确实像水军发大水，其他数据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候，他同事忽然疯狂戳他：“你听了那首深海没有？快听听！这首歌不得了。”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这人这时候才从数据后台移开眼睛，打开了播放页面。
然后，上班时间，又是最繁忙的上午，他忽然就被一首新歌，死死的钉在了位置上，一动不动好长的时间。
恰巧路过的上司看到这人竟然在工位上公开摸鱼听歌，咳嗽一声，敲了敲他的桌板：“怎么回事？咱们虽然是音乐平台，但是你们负责的应该是数据后台吧？”
这个员工才像是忽然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抓住自己的上司：“你一定要听听这首歌！一定要尽快听一听！”
“这首歌的数据有异常？”上司疑惑，“直接开公放吧，让我听听有什么问题？”
然后，一个清幽幽的女声，在办公室的工位间响了起来。
大概因为是白天，嘈杂声又多，这首歌对人的影响没有那么大，绝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耳朵忽然一激灵，然后交谈打字的声音，都不由自主降低了些。
坐在不远处的员工，也不由自主把身体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倾斜过来。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天籁。
一分半钟很快就结束了，还有人硬是顶着上司威严的光环，凑过来问这首歌的名字。
“就是我们平台的新歌？怎么之前都没听过？”
“是哪个大神发的新歌？听着声音也很陌生啊。”
办公室里一片嘈杂，那个上司发了一阵愣，也神情严肃的把人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很快，关于这首歌的异常，就被报了上去。
类似的事情，也同时发生在好几个音乐平台的数据部。
没过多久，几家平台内部也都听说，忽然就横空出世了一个叫人惊艳的独立歌手，然而那人脸都没有露，也没什么人知道她的底细。
“快去跟她联系，条件都好谈，我们一定要拿下她这首歌的独家首发！”
“这还是一个个体户？尽快找到她，这以后绝对是一个聚宝盆！”
现在，无数人都在问：这个元鸿，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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