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近两个星期,天气渐渐转凉,落叶铺落满地,唯有窗外松柏依旧常青。
星期五最后一节是政治课。
“好了,接下来请大家把书翻到12页,我们画三个重点,记得用序号把它们标记下来。”政治老师是个年轻女人,声音清脆明亮回荡在教室:“第一个在二段三行,大家画一下。”
画完横线,笔尖停顿在序号处,踌躇半晌,沈岁安提笔在圈里写下了N。
“第二个第三个分别在,十三页三段中间和四段三行。”政治老师拿起书走到二三两组中间。
沈岁安又在另外两个标记处写下S和Z。
回过神来,陈妍希凑近脑袋:“画哪儿?画哪儿?”
沈岁安把书推给她:“你拿过去看吧。”
后知后觉,沈岁安下意识想把书收回来,来不及了,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她收回手。
一张小纸条递到她眼前:【岁安,你怎么用NSZ三个字母标记,是有什么含义吗?】
对上陈妍希疑惑地目光,沈岁安敛下心神在纸上回她:【不用在意,我随便写的。】
眼看陈妍希还要递给她纸条,政治老师一记眼刀飞过来:“上课不许交头接耳。”
陈妍希讪讪收回纸条,沈岁安松了口气,怕陈妍希继续问下去,她会漏馅。
沈岁安不是随便写写,NSZ反过来是ZSN——周司年。
你的首字母是我着重标注下的重点,亦是我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
下课铃声响起。
政治老师收起教科书,走下讲台:“这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老师一走陈妍希迫不及待开口:“憋得我都忘了要问你什么了,等等我记得写在小纸条上的,放哪儿了。”陈妍希低头翻找着。
沈岁安握着书的手微微收紧。
“找到了。”陈妍希举起纸条:“我想问你今天一起走吗。”
辛好。
幸好,陈妍希没有追问下去。
解下力道,沈岁安把书放进抽屉里:“不了,今天星期五。”
*
校门口分别后,沈岁安独自站在原地。
远处江数抱着篮球匆匆跑来,旁边跟着周司年。
看见他们,沈岁安匆忙转身整理头发和衣摆,在他们走近时及时转回来:“哥,司年哥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对。”江数点头:“以后你司年哥都跟我们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沈岁安内心不免雀跃。
周司年朝沈岁安挥手:“以后请多多关照哦。”
沈岁安重重点头。
“我们去打球,你跟我们一起去球场。”江数模拟投篮动作:“正好让你看看你哥高超的球技。”
刚要应下,沈岁安记起被球支配的恐惧:“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江数不依不饶:“岁安,好不容易有次机会,来帮我加加油嘛。”
“一起去吧。”周司年打趣道:“你哥可是出名的不大目的不罢休。”
“你看,周司年都开口了给个面子呗。”
沈岁安没发拒绝周司年:“好,一起去。”她觉得自己也不能一直倒霉吧。
江数不满,他嘀嘀咕咕:“你的话比我都好使。”平时他说话沈岁安左耳进右耳出。
*
篮球场上,江数跟朋友去打球了。
沈岁安坐在椅子上张望好半天,没看见周司年,回想起来好像她和江数朋友打完招呼,便没再看见他了。
沈岁安有些失落。
说好一起来球场,周司年为什么悄悄走了。
她看似专注看他们打球,思绪却早已纷飞。
“快闪开。”不知谁大喊一声。
沈岁安惊吓回神,循声望去,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只篮球跑偏路线,飞快超沈岁安疾驰而来,快到她来不及反应,沈岁安下意识闭上眼睛。
嘭,意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随即少年的闷哼声传入她耳中。
沈岁安缓缓睁开眼,周司年的俊脸脸骤然应入她的瞳孔,沈岁安清晰看见眼下周司年的泪痣。
周司年将她死死护在身下,双手撑在椅背上,替她挡住飞奔而来的球。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岁安连忙扶着周司年坐下:“还好吗?”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急促。
坐下来后,周司年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嘴唇泛着近乎病态的白,心低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手掌印出指甲掐痕弯弯地像月牙一样。
周司年眉眼温柔,强撤出一抹笑容:“没事,不疼的。”
*
踏入球场,周司年第一眼便望向沈岁安,只见篮球朝她飞奔而去。
周司年瞳孔骤缩,手中提的袋子不觉掉落,袋子中的水滚落出,散落满地,他将母亲对她的叮嘱抛掷脑后。
周司年拼尽全力跑过去,挡在女孩身前,还好赶上了,他长呼出一口气。
腰间的疼痛细细密密传来,剧烈运动使他一阵心闷,他咬牙强撑。
他告诉沈岁安,没事不疼的。
可怎么回不疼呢,沈岁安不是没体会过那滋味。
七岁时她喜欢跟在堂哥身后,堂哥和朋友打球,她坐在小板凳上。
失手砸过来的球将沈岁安连同板凳掀翻在地,脑子一懵,眼前阵阵发黑,坚硬地篮球砸中脑袋,头疼得快要裂开,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生生憋了回去。
*
听到动静,江数等人放下球,急忙赶来。
“没伤到吧。”江数拉着沈岁安转了一圈。
沈岁安扶开他的手:“不是我,是司年哥受伤了。”
转而众人纷纷围到周司年面前。
沈岁安退出来,她朝球飞来地方向望去。
篮球筐下,男生逆光而站,他的脸庞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闪躲。
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对上男生的目光,沈岁安瞬间了然,她捡起球走过去,怒目圆瞪:“沈亦,你别太过分!”
“真是没大没小,哥都不会叫了吗。”沈亦训她。
沈岁安怒气上涌,用力将球砸向他:“你拿球砸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是我堂哥。”
沈亦站在原地,球堪堪擦过他的身体,砸在围栏上,哐当一声,震得周围人频频侧目,可见沈岁安使劲浑身解数。
她最终没有沈亦那么狠心。
“我只是想吓唬你,没想真的砸你,这是个意外。”沈亦急忙辩解:“再说不是没砸到你吗。”
下场休息时,沈亦看见沈岁安在看她那个继兄打球,心里不平衡了,母亲对他说他和沈岁安是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虽堂兄妹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沈岁安却从不看他打球,却看一个外人打球,怒气上头沈亦抢过朋友手中的篮球砸了过去,他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砸到人了,这一球我还给你。”沈岁安平静述说事实:“请你以后把球拿稳了。”说完她直径约过沈亦朝前走。
“没砸到你不就行了,那男的多管闲事,也是活该自己找罪受 ,怪不了我。”沈亦拉住她,倔强强调着:“沈岁安,你别忘了我才是你哥,他们只不过是个外人,现在你是为了个外人来指责我吗!”
“真是不可理喻,像你这种人没资格说他。”沈岁安用力挣脱他的禁锢:“你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妹妹,而是一个供你驱使地傻子。”她平复下心情:“放手吧,沈亦。”
她不再是被沈亦不开心丢弃随意在原地只会掉眼泪的沈岁安了。
*
儿时无数地争吵声,先后涌进她的脑海,沈岁安捂住耳朵将自己蜷缩在角落,吵架声如雷贯耳,穿透一切传入她的耳中。
沈亦曾无数次打开房门将她扯出自己的保护壳:“外面声音这么大,你听不到吗?”开口便是质问。
听得见,但沈岁的没有沈亦的勇气,她怯懦只敢把自己锁起来,逃避这个世界。
不可否认,她是个胆小鬼。
妈妈和奶奶无止境地叫骂声不断传入沈岁安的耳中,刺激她的大脑。
沈亦将她推入漩涡中心:“你躲在里面有什么用,去劝架啊,实在不行你假装受伤往中间一躺,她们肯定会来关心你。”
沈亦惯用的伎俩了,他自负地认为自己的点子很棒,从没考虑过对沈岁安适不适用。
沈亦轻易便能获得所有人的宠爱,沈岁安没有,沈亦是奶奶放在手心的宝,沈岁安不是。
沈亦没错,沈岁安又何其无辜。
只因沈岁安是个女孩,便遭到奶奶的厌弃,连累妈妈也要遭到奶奶的唾骂,爸爸的不作为,让她们何其艰难。
奶奶告诫她要让着哥哥,好吃的好玩的,奶奶就算是从她这里抢,也要捧给沈亦,沈亦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沈岁安从前所奢望的,他当然有恃无恐。
有糖吃的孩子,理所当然认为所有人都有糖吃。
沈亦永远不会理解沈岁安,却会把他的理念强加给沈岁安。
那时候的沈岁安没有主见,被沈亦推着往前走。
借着怒气,沈岁安终于有勇气挣脱开了,她曾经无数次被沈亦扯着往前走的胳膊。
沈亦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太用力握住沈岁安的胳膊,直觉告诉他,松开手他会永远失去他的妹妹,任凭他怎么用力,都能感受到沈岁安的胳膊在他手中一寸寸抽离,他再也握不住了。
“你给我站住,不许走。”沈亦大喊道。
沈岁安声音淡淡:“沈亦,你知道吗?从前,我真的很羡慕,你能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宠爱,我曾幻想过无数次,我如果是个男孩,妈妈那时候是不是就不用过的那么艰难,奶奶会不会像爱你一样爱我。”
顿了顿她又说:“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有人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问题,我的人生不该被旁人的情绪左右,人要为自己而活,我不再执着那份浅薄不属于我的亲情,现在的我很好,沈亦你只不过是不甘心,我不像从前那样顺从你。”
沈亦被刺破内心的想法无力嗫嚅:“我不是,我没有。”
沈岁安不愿听他苍白而又无力地辩解。
从现在开始沈岁安要彻底走出活在沈亦阴影下的过去,不再受其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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