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粗粗扒了几口饭就向学堂疾走,路上遇到小竹小兰她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我隐约听到“天火”“惊雷”之类的,满腹狐疑地上前询问。
原来她们说的正是昨晚我惹出来的祸事。据说最开始是草婆婆夜半起身小解,远远望见竹林上空红光映天,她赶忙叫起儿子过去查看,发现有一片竹林被火焚成焦炭,而不远处的山石洞穴像震裂一般乱石纷飞。她立即卜了一卦,显示有天火降世,不是吉兆,号召村民们一起去须弥山祈愿消灾。经过村民们一番添油加醋地演绎,到小竹她们口中已经成了天降赤焰、地动山摇、妖魔现世、人心惶惶了,她们正商议着是否今天不去学堂了。
我有几分心虚地讪讪笑了一下:“须弥山脚下哪里会有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可能就是天雷勾了地火,一不小心烧起来而已,大可不必当回事,你看今天日头不还是照常红着脸升起来吗?草婆婆那个人本身就神叨叨的,当年她还断言我已经死在了娘腹中呢。”
也许我本身这个例子太过触目,小兰三个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于是一道上学堂了,我暗想以后练功可得小心了。
听说村里的大人们当日真的上须弥山去了,云翊仍未出面,玄同来像模像样地勘测了现场,也没断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没有魔气,请大家不要惊慌。
我想起那团明亮的火焰、震天的声势,仍心有余悸,半个月没去竹林修炼。但每夜也是不得安睡,总是梦境连连,似乎在睡梦中也在修习功法。晨起口干舌燥,虽是寒冬腊月,也需灌一大壶凉水。
如此过了月余,冰雪消融,大地回春,关于天火、妖魔的风声已平。我又开始修行,自掌中可生出火焰之后,体内蓦地多出一股似乎被禁锢经年的力量,比之修习时灼灼流动全身的力量更加强大,仿佛一头囚禁多年的猛兽,咆哮着想冲出囚笼。
有一回,体内力量冲撞起来,肺腑间剧痛无比,气血奔腾翻涌,我急运玄清功法才将一口冲到喉头的甜腥气压了回去。师父与老龟均未出现,我不敢贸然再修习,暂停了几日,但睡梦中也并不安稳,似乎梦见自己仍在修练,醒来四肢百骸灼热无比。
我当真是勤奋过头了,连做梦都在修行,师父知道的话定会颇为欣慰。
这天休课日,风和日丽,我又做了一晚上梦,颇为疲累,起得有些晚。早饭还没吃完,胖冬、矮虎、大牛来招呼我出去玩。
自我修行以来,与他们玩耍的时间大为减少,他们每每来邀我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次我点头应许他们都大喜过望,听我安排往须弥山上去。
石潭今日不忙,招待我们吃了中饭,闲聊了一会正欲告辞,忽闻长空清啸,清丽动人。石潭闻声纳罕道:“似乎是君上的白鹤啼鸣。“
我等循声奔出静堂,仰首望去,果见一白鹤自山巅云雾中翩跹而至院中,那白鹤与我等高,通体莹白,纤尘不染,身上似乎泛着淡淡流光,在院中昂首傲视碧空。
我等从未见过仙家神鹤,况这鹤居然罕见地连首脚都是雪白无暇的,周身那淡淡流光更是有魔力一般,看得我们心醉神迷。
胖冬迷迷糊糊地居然将胖手探了出去,石潭急忙喝止,却哪里来得及。那白鹤羽翼轻扬间,铺天盖地的劲风迎面而来,我等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随风四散。
大风入目无法视物,后背传来剧痛,似是撞上了某坚硬物事。我借机奋力转身,张开双臂先死死抱住再说。
待大风弥散,我发现自己正攀在静堂门前的硬木柱子上缘,举目四望,胖冬如母猪上树般挂在静堂屋顶之上五六丈处一株苍天古树枝桠上,正惨无人色地摇摇欲坠。大牛和矮虎一俯一仰在静堂屋顶之上,还真是相亲相爱。只有石潭大哥仍脚踏实地,也是如我一般牢牢把住静堂之前另一根木柱。看来均是衣衫头发散乱,很是狼狈。
我顺着柱子滴溜溜滑下,见那始作俑者仍然不可一世地在院中漫步,真真是物以类聚,有目中无人的主子就有眼高于顶的破鸟。
“仙家之鹤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我怒气冲冲地指鹤质问,却不敢离开这柱子,随时做好抱柱准备,谁知道这鹤爷爷会不会又突然暴起将我刮到九霄云外去。
那白鹤闻言,羽翼微动,果然是只与主人如出一辙小气的鹤!
我赶紧闭目抱定柱子,大喊:“伙计们抓紧了,这鸟又要发疯了!”
谁知等了半晌也只有山间清风徐来,睁眼却是吓了一跳。那白鹤悄无声息间已在我身前,最诡异地是它竟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我腋下摩挲,颇有欣喜亲近之意。
石潭笑道:“听闻君上之鹤来自神女风山,见证了天地变幻数万载风云,如今居然为姑娘低头,想来姑娘也是与仙家颇有缘法啊。”
“缘法个头啊,这么说你都活了上万年了,还这么没风度?先将我的朋友救下来再说!”我甚是嚣张地拍拍那白鹤的白顶子,触手柔软,其实与我家那只乖巧伶俐的大白鹅也无甚差别。
没想到这白鹤着实不好惹,呼地振翼腾空而起,只听“哎呦”连声惨叫,几个小伙伴接二连三地掉在地上。
好吧,这也算是把人“救”下来了。
我和石潭急忙上前挨个扶起,拍拍打打嘘寒问暖,这骄傲的大白鹅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虽然是一个大巴掌把人扇下来的,居然都安然无恙。
石潭拱手向白鹤作了个揖,笑咪咪说道:“多谢鹤前辈,小子们莽撞,还望海涵。”
那家伙昂首挺胸白了我们一眼,到底还是对我青眼有加,居然在我身旁矮身蹲了下来,仿佛示意我骑上它高贵优雅的背。
我自然毫不客气地跃身上去,瞬时已身在碧空,耳畔生风,也不知目瞪口呆的胖冬他们,有没有听见我喊的一声“先回家,不用等我”。
青山隐隐,白云悠悠,山风扑面而来,我坐立不稳,慌张中紧紧搂住白鹤的脖颈,它“呃呃”叫了几声,双翼盘旋加速直上云霄。总羡慕鸟有双翼可翱翔苍穹,这真的飞起来,感觉……这么想吐呢。
心动行动,抑制不住地恶心感涌上喉间,然后,我就华丽丽地吐了这高傲的白鹤一身。
正吐得天旋地转,蓦地屁股下一空,这伙计居然惨无人道地把我抖下去了!
“扑通”一声,我头朝下栽进一方冰凉的水潭。幸好我自小在白水河边嘻戏水性不差,不然今天真要把小命丢在这里。
我勉力睁开眼睛挣扎出水,方见这水潭碧绿碧绿的,一条白玉飞瀑仿佛自云端流下,源源不断地注入潭中。那该死的大白鹤正在瀑布旁边,专注细心地梳理它洁白的羽毛。
啊啊啊!我简直都要气炸了,下次见面定要带着墨盒泼它一身,叫它白鹤变黑鹅。
春寒料峭,这碧水潭的水着实凉得紧,刚才晕鹤吐得全身无力,这水潭在瀑布地冲击下湍流甚急,我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先奋力挣扎上岸。
身上实在冷得紧,也无心欣赏美景,瞧那自恋的白鹤专注梳理自己的羽毛,半分没有要管我的意思,我只好自力更生奔向离这碧潭最近的一栋绿意盎然的树屋,敲门无人应答,我不客气地不请自入,又不客气地取了一套干爽衣服换上,瞬时变身为青衣小帽小厮一名。暖和就行,也顾不上漂不漂亮了。
我把自己的衣裳团了团打了个包裹背在身上,又在灶台下抹了一把黑灰,缓步出门找那只将我丢进冷水潭的白鹤算账。
远远看去,那只自恋的白鹤已经梳洗地闪闪发亮,正对这水潭顾影自怜。我悄声靠近背后伸出黑掌……就在我即将得逞的关键时刻,水潭中冷不丁地飞出一团白花花的物事,好巧不巧就往我们这边飞来。
白鹤兄闪电一般振翅后撤,一股大风袭来,我不由自主地蹬蹬后退了七八步摔在了花丛里,又被淋了一脸凉水,相当狼狈不堪。
我无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水,仰天长叹:这位鹤兄,您到底是鹤啊还是大鹏啊,为何每次展翅都如此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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