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执白原本是很困的，可是经裴明渐那么一刺激，钻到被子里，却丝毫没有了之前那种倒头就能睡的感觉。
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恨不得把头都蒙上，哪是在休息，根本是在逃避。
但是总比坐着要面裴明渐强，现在起码可以装睡，就算他来了，自己也可以装没听见。
装着装着，也许是被窝实在暖和，程执白还真酝酿出几分困意。
他似乎听见了他们有人在说些什么，听见了被褥翻动的声音，但全听不真切，越来越迷糊，便这么梦周公去了。
心烦意乱，带着疲惫入眠，果然不好，容易做梦。
虚无缥缈，往事成烟。
程执白也不知道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朦朦胧胧间，他看见了初中的自己和当时正在上小学的裴明渐，两人在程执白曾经住的屋子里，亲昵地挨在一起。
他们差了三岁，从小便黏在一起，可以算是见证了彼此从懵懂稚嫩到青春少年的全过程的人。
两人的父亲是至交好友，过命的交情，他爸在裴明渐出生前就已经经常带他去裴家玩了，裴父裴母都很喜欢他。
尤其是裴母，温柔得不像话，包括后来借住裴家，裴母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
他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去世，他从一出生就是没有妈的孩子，但他在裴母身上，可以算是体会到了一丝母爱的感觉。
裴父也是，只要是裴明渐有的，永远不会少了程执白一份，哪怕程执白根本不是他亲生的，甚至连收养的都算不上。
……所以当意识到感情时，才那么痛苦。
提起裴父裴母，有一件有意思的事。
裴母怀孕时，程执白没有印象了，那阵他太小了，但是听过他爸说，自己看着裴父裴母分外恩爱的样子，很憧憬，也想要个老婆。
于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摸着裴母的肚子问：“阿姨能给我生个老婆吗？”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搞得哭笑不得，裴父还说，要是生个姑娘，说不定俩人真能凑出个好姻缘。
只可惜后面生出来是个小子。
后来，他和裴明渐在一起后，想起这事，心中感叹，阿姨没给他生出个老婆来，倒是给他生了个老公。
梦中，在自己从前的房间里，他拿着手机在K歌软件里录制一首歌。
是一首当时正流行的歌，名为《旋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也很久很久没唱过了。
再次在梦里看到，心中泛起一阵酸，往昔的记忆被勾起，在心底处翻涌，仿佛要把他的心搅个稀巴烂。
[情非得已，哼唱旋律。
寤寐思服，万般皆你。]
我的情非得已，寤寐思服，全都是因为你……
裴明渐听得认真，一双充满童真的眼睛亮闪闪的，直勾勾盯着他看，仿佛世界中只有这个人。
录制结束，获得了SSS的评级，旁边的裴明渐比程执白自己还要激动：“哇，哥哥好厉害，我也要和哥哥一样厉害！”
思绪百转千回，凝聚成了泪水。
程执白意识混沌之中，恍惚听见有人在叫他，眼睛缓缓睁开些许，却是一片模糊，他不知何时，居然流泪了。
他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覆上他的面庞，柔软的指尖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是让人贪恋的温存。
他听见一声喃喃的低语：“……做恶梦了吗？居然哭了。”
然后，他被抱住了。
“哥哥，不怕，有我在呢。”
这个声音……
意识回笼，对现在的情况恢复认知，程执白立马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在裴明渐怀里。
还好宿舍中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不然这副样子让他们看见，他又要怎么解释。
慌得险些撞到头，还好裴明渐及时伸手护住了他。
程执白挣扎起身，直接就往卫生间跑去，把门关上，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往自己脸上拍。
平复些许，他突然感觉一阵脱力，双手支撑在洗手池边。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他。
这本该是段孽缘，他渴求而不该握住的东西，为何命运还要让其来不休地纠缠他。
只要见到他，就眼里都是他，梦里都是他，呼吸间也都有他弥散不去的感觉。
真没出息，程执白再也无法忍受，眼泪决堤，低声压抑地啜泣。
就让他躲着，悄悄哭一会吧。
可是裴明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门拉开，抓住他的肩膀，强迫程执白面向他。
裴明渐并不比程执白好受多少，他不明白为什么程执白要视他如洪水猛兽，明明两人曾经都爱对方到骨血里。
他此刻情绪也难免激动，向程执白发出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
“当初究竟是为什么？你明明还爱我！”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敢不敢问问自己的心脏，你的心跳得有多快？都是因为谁？”
“你再怎么否认，你还是爱我！你的心跳早就出卖你了，它不像你的嘴一样，它没法说谎！”
言行不一，心跳难欺。
一声声质问砸来，程执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般地摇摇头，想要否认这一切。
裴明渐的火气被勾上来，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为难痛苦的样子，再也抑制不住，按着他的头，狠狠地吻上去。
程执白大脑一空，忘了抵抗，任由对方索取。
没有旖旎缱绻，更像是无声的对峙。
吻毕，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一点，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半晌，裴明渐先开口：“对不起，是我过激了。”
程执白没有回应。
“你躲着我，是因为我们已经不是爱人了吗？行，就算不是爱人，但你还是我哥哥，这你总不能不认吧。”
裴父裴母照顾他那么长时间，光凭那两人的恩情，程执白也当然不能不认。
带着卑微和乞求，裴明渐握住他的手：“那，哥哥理理我好吗？”
所有防线，溃不成军。
程执白仿佛是妥协了，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行。”
裴明渐洗了毛巾，给程执白擦了擦眼泪，拉着他往外走。
“这阵过去，恐怕食堂都已经没饭了，我带你去商店看看有什么吃的，顺便……我们谈谈吧。”
程执白并不想和他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程执白感到对方拉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
“放心，你不愿意说，有些事我就暂时不问你，”裴明渐心中升起一丝悲哀，曾经唾手可得的，现在却要卑微祈求着，“我们就聊一聊……比如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程执白抿唇。
他能怎么样，都是无甚可说，无人在意的经历罢了。
但是，裴明渐怎么样。
程执白承认自己是好奇的，于是默许了裴明渐的话。
伴着夜幕，两人牵手，准确来说，是裴明渐强势地包裹住程执白的手，缓缓踱步，就像是从前相恋时那样。
夜风寒凉，裴明渐把自己和程执白的手一起揣进了兜里。
“三年过去，我还是拿你没有办法。”
程执白已经习惯沉默了。
哈出一口白气，裴明渐缓缓开口：“当初你说要分手，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人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断绝了我一切可以联系你的方式。”
“我当时，真的觉得老天给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你怎么会不要我呢？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你了。”
“一段时间，我差点都不想出道，不想做什么明星了，毕竟你都不在我身边了，可是后来，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程执白好奇：“……怎么想的？”
裴明渐望着他，笑得意味不明：“我不仅要出道，我还要更厉害，我要让到处都能听到我的歌，看见我的脸，让你走到哪里，都躲不掉我。”
程执白居然生出一丝害怕，觉得面前的他分外陌生。
他凑到程执白耳边道：“哥哥，听懂了吗？你走到哪里，都躲不掉我的。”
程执白被激得一颤。
说完这句话，裴明渐快意地笑，加快步伐带着程执白往商店走去。
程执白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什么意思？
自己走到哪里，都躲不掉他的。
他知道，裴明渐说的是事实，他真的可以做到。
难道此生，都注定与他纠缠不清了吗？
程执白看向裴明渐的眼神有些复杂。
终于快到商店，程执白把手从裴明渐兜里抽出来，插进了自己兜里，自顾自走进去。
裴明渐无奈笑笑，紧随其后。
程执白看来看去，泡面味道太大，零食也填不饱肚子，更何况自己还要管理身材，所以在零食货架转了三圈，手里却只拿了袋面包。
总之，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吧。
单吃面包太干巴，他想着要不要拿个喝的。
结果还没走到饮料货架，就被人在后面拍了拍。
他转身一看，裴明渐拿着两瓶柠檬茶。
“我拿了，你爱喝的。”裴明渐晃了晃手中的瓶子，仿佛在等待程执白的夸奖。
是啊，两个人从前只要一起去商店，裴明渐就一定会拿好两瓶柠檬茶，因为知道程执白爱喝。
其实裴明渐自己本身并不爱喝柠檬茶，准确来说是所有的饮料，一直只喝矿泉水。
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次都是拿两瓶柠檬茶了，一直以来，已成习惯。
包括程执白抛下他走了的那三年，他自己一个人，也会拿两瓶柠檬茶。
“谢谢……”程执白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两人结完账，往回走，相顾无言，但是程执白莫名地觉得还挺好。
你在我的身边。
重逢后第一个吻，差不多下章就要开始录节目嘞。
下一章字数比较多，想写细致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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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言行不一，心跳难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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