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春夜，月光亦清幽。
望向天空的瞬间，两只手不自觉地扣紧，默契如诗。
苏玉恒看着路灯下成双的身影，轻轻吟：“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苏玉恒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拉着陶若卿在街头奔跑起来。
陶若卿不解其意，但春风中回眸的苏玉恒太温柔，她不愿打搅这来之不易的惬意。
苏玉恒少见的兴奋激动的犹如孩子，春意肆意在她的发梢指尖铺展开来，陶若卿任由她拉着踏进沉醉的春。
转眼来到了那个广场，摄影展览还在展出，苏玉恒放慢脚步带着陶若卿一张一张作品地欣赏过来，那蓝色水雾的光晕迷蒙了陶若卿的眼。
“我从Asteria逃出来那一天，正好路过了这个广场，我突然想到那张照片应该在展出。”
“你那天还来过这里？”
“对，这是我们的重要时刻，算是另外一种形式下的履行承诺……”
两个人依偎着，画内画外融为一体。
苏玉恒如约至咖啡厅与徐天全见面，徐天全揶揄道：“这次怎么没带你的女朋友？”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遮掩过，你呢？又在密谋着什么？”
“你不该对你的救命恩人这样说话。”
“这才是我印象中的你，锱铢必较，你在Jaden面前在隐藏着什么？你是把你的毁灭证据罪也推得一干二净了是吧？”
“总之，这是Jaden让我给你的礼物。”徐天全将一个盒子推到苏玉恒面前。
那是她的所有记忆纽扣，她怔了一下，故作镇定地苦笑道：“他认为现在这些对我还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是转达Jaden的意思，他希望之前的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他希望我们之间进行更深层的合作。”
“现在开始走怀柔政策了吗？我情愿自己回想起我的记忆，也不愿再参与你们什么计划了，所以，请拿走。”
徐天全不再理会苏玉恒，拿起盒子，径直走出咖啡厅。
安静的房间里，路灯的光亮斑驳地洒在窗帘上，陶若卿捧着一本书，似睡非睡，此时响起了规律的三声敲门声，陶若卿知道是苏玉恒来了，轻快地跑去开门。
“怎么样？”
“宋韵在吗？”
“她这几天出差。”
“他们拿出了我的全部记忆，想要更深度的合作，我拒绝了。”
“……你的记忆……”陶若卿察觉到苏玉恒云淡风轻背后必定做了艰难的抉择。
“但是，你不想回忆起来吗？也许有了那些记忆，你对你的过去就有实感了……”
“……还有意义吗，我曾经拥有快乐，然后失去了，然后我又暂时拥有了幸福，又失去了……”苏玉恒重复着，渐渐眼神黯淡了。
“那也还是有快乐的回忆啊，正是那些经历造就了林英桦，也造就了苏玉恒。”
“即使那样我也希望我自己去回想起那些闪着光的微小瞬间，我不会再进入Asteria公司的。”
苏玉恒语气轻快：“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出国的事啊。”
“我要请假吗？”
“不用，正好下周的假期去，我已经跟秦沐联系了。”
“你问过肖可冉和方开洋了吗？”
“我电话问过了，方开洋说他要看店，肖可冉说她也不去了。”
陶若卿偷偷笑着，心里暗暗期待这三天的独处。
两人周六下午到达酒店，到达之后简单梳洗便与秦沐见面。
秦沐50岁上下，身姿挺拔，灰白的头发，考究的西装，一举一动都带着沉稳优雅。
“苏玉恒，你好你好,请问这位是？”
“秦博士，您好，这是我的女朋友陶若卿。”
“陶小姐，你好。”
“我们直接去我的研究室吧。”
“好的。”
秦沐健步如飞，苏玉恒和陶若卿不得不小跑了起来，秦沐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养成习惯了……”
到了秦沐窗明几净的研究室，他首先换上了白大褂，接着打开了一个培养皿，指着培养皿里活蹦乱跳的小白鼠说：“它是第一例，我当时的论文就是根据对它观察为支撑的。”
“2015年那篇论文发表之后，当时在学术界还是引发了轩然大波的，当然也有很多智能化公司说服我担任他们的技术总监，但是这项研究因为涉及到道德伦理方面的问题，世界上的大多数国家都明令禁止了。”
“秦博士，那您和唐耀中是……”
“我们博士期间是同一位导师，毕业之后很多年不联系，论文发表之后，他突然联系我,我一开始知道他可能是因为这项研究，所以并没有理会。”
“后来他在我下课的时候拦住我，想要说服我加入他供职的公司，我并没有同意，他一遍遍重复的理念我也不认同……”
“请问是什么理念呢？”
“他认为，或者说他的公司认为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是功能性的存在，只有创造产值这一个功能，但是由于现在人们的各种情感性因素使得工作效率很低下，如果将这项研究正式投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就能够将整体改良工作效率，工作质量，将社会资源进行更合理的再分配……”
“每个人都将是一个空空的容器……”
“对……”
“我没有听他说完，那次我们就不欢而散了，后来2016年我就到了国外，并没有再关注了，我现在很后悔当时轻率地把这项研究发布出来……我的本意是能帮助到残障人士……”秦博士叹了口气。
“秦博士，您真的不必自责。”
“现在我能帮到你什么？”
“我得到的消息是，Asteria公司，就是唐耀中供职的公司，下一步计划的授权密码需要六个大脑植入芯片的人和他们开发的瑶光软件才能获得，您能猜测他计划做什么吗？”
秦沐摇了摇头，
“我没有了解到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这个我不能帮到你。”
“另外关于你提到的你最近频繁的头痛……
苏玉恒瞟了一眼明显担忧起来的陶若卿。
“……因为人脑非常复杂，不能实施人脑实验的另一个原因是，可能会导致各种不可逆的脑损伤，从你跟我联系开始，我便进行了多次模拟试验，就你的情况来说，你的神经元突触应该已经恢复了连接，那么即使进行芯片电脉冲检测，不取出芯片，对你也不保证是完全安全的。”
陶若卿紧张地攥紧了苏玉恒的手，秦沐继续说道：“你可以在我这里做一下检查，首先判定一下现在的情况，不用担心……”
天色渐晚，苏玉恒和陶若卿起身告辞，秦沐开车将他们送到酒店门口，语重心长地说：“苏小姐，最近再有头痛或者晕眩的症状及时联系我。”
“好的，谢谢您，秦博士。”
看着还一脸担忧的陶若卿，苏玉恒凑近了她的脸，挑弄着她：“别担心了，我们明天不想任何事，出去玩好不好？”
陶若卿强颜欢笑:“好啊……”
窗外的景观静静流淌着，慢慢冲淡了陶若卿的忧愁，苏玉恒走到窗前托腮看着她，陶若卿转头，苏玉恒的唇轻轻勾着，伸出手捋平陶若卿紧蹙的眉头：“小花猫，和我在一起，不过几年，就成了老花猫了。”
陶若卿知道苏玉恒怕她担心，佯装生气：“你说我？”
“你知道巴比伦空中花园的传说吗？传说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娶了米底的公主安美依迪丝为王后。一开始他们十分幸福快乐，可是时间一长，公主总是愁容满面地望向窗外，尼布甲尼撒就询问公主原因，原来公主想念家乡的景色了。于是，尼布甲尼撒二世命令工匠按照米底山区的景色，在他的宫殿里，建造了层层叠叠的阶梯型花园，上面栽满了奇花异草，并在园中开辟了幽静的山间小道，小道旁是潺潺流水。终于让他的王后开心起来。”
“我现在好羡慕他，知道怎么能让所爱之人开心……”
“我很开心啊。”陶若卿勾住苏玉恒的肩膀，耳语道。
“我们去酒吧吧。”
“你不是不喝酒？”
“是谁当时劝我既然没意义，就打破它试一试的？”
陶若卿想起那时的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玉恒身着黑色露背长裙，眼眸如水，璀璨生辉，黑色本是如此凌厉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与黑色微卷的长发，简约的金色耳环相得益，透出清冽入骨的柔，她意识到陶若卿在打量着她，眼神清澈如林间小鹿，不自然地左右摇摆着。
她一摇曳，玲珑有致的腰身尽显，微黄的灯光给她的蝴蝶背镀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金，陶若卿踮着脚走向她，扑进她胸前的温暖里，闷声哼哼：“你明明很会让我开心嘛。”
果然一杯酒下去，苏玉恒就有点醉了，她趴在吧台上，已然不是半小时前用纯熟外语点单的苏玉恒了。
陶若卿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觉得好气又好笑，幸好酒吧就在酒店楼下，不然异国他乡，她还真有可能找不回去。
有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摇晃着靠近陶若卿，嘴里不住地说着什么，陶若卿本能地向后躲闪着，突然苏玉恒站了起来，喊了一句什么，然后把陶若卿护在她身后，做出拳击的架势。
男人忿忿地摆了摆手，走开了。
苏玉恒回头看着陶若卿，她竟然在笑，柔软的嘴唇像温柔绽放的花瓣。
“你笑什么啊，没有被吓着吗？”
“你对他嚷嚷了一句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又学了一门语言？”
“我让他离你远点，我来之前学的。”
“上楼吧，趁着你清醒。”
“你……”苏玉恒本想反驳，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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