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邰站在李栖源的房门前，面色有些不耐，李栖源开了门，带着亲和的微笑。
诸葛邰也不废话，站在门口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敢问青衍道君，在下与圣女殿下究竟有何关系？”
李栖源做了个请的姿势：“合相令请坐。”
诸葛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袍一撩跨进了屋内，在桌边坐下，他直勾勾地看着李栖源：“我起卦无数次，但卦卦都无法算出。”
李栖源在他对面坐下，神情淡淡：“那合相令为何会觉得本座会告知你？”
“因为我厌恶你。”诸葛邰直言不讳。
李栖源闻言顿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摇头，看向诸葛邰说道：“恰好，本座也向来不喜合相令。”
他替诸葛邰斟了一杯茶，自己拨着冷茶说道：“我听斯岚说，她已经告诉过你，你和她的过往。”
诸葛邰沉默不语，李栖源也不介意，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合相令既然不信，那本座便再告知一次吧。”
“你与斯岚是自小的情谊，斯岚是西海余家旁系的女子，剑道天赋极佳，但余家有眼无珠，见着斯岚有几分天赋，便将她送到了诸葛家。”
李栖源讥讽地笑了笑，诸葛邰皱起眉头没有打断他，李栖源接着说道：“他们本意是让斯岚嫁与你这个诸葛家最出色的公子，以便和青云门搭上关系。”
“但斯岚不愿嫁你，她比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修道天赋，便拒了你，你是天之骄子，自然受不得这样来的姻亲，便也同意了。”
“你们虽无情爱，却也有年少情谊，算得上至交好友，只是你，生了另外的心思。”
“斯岚与你说我师尊见了她，你才明了自己的心思，在前往青云门之前便强行给斯岚下了药，欲带她离开。”
“可你低估了斯岚的实力，所以险些死在了斯岚的剑下，因你下的药，她失了控，是师尊及时赶到救了你。”
“而也因此事，你与斯岚便断了联系，至此，你去了青云门，而斯岚被师尊带回问道宗，为了护斯岚，师尊便宣称斯岚是他新收的弟子。”
李栖源抬眼直视着有些走神的诸葛邰：“你忘记这些，便是斯岚斩断你了你二人的因果，如此，你明白了？”
“不对，不对……”诸葛邰摇头，他面色有些苍白，一只手在快速地掐算着，而脸色也是愈加苍白，“怎么会？怎么会算不出来？我算不出……”
李栖源见状，皱起眉头低喝一声：“诸葛邰！”
诸葛邰抬眼，双眼充血，他满脸地不可置信：“我算不出来！为何我算不出来？！”
李栖源反应极快，手中掐诀，手指点在诸葛邰的穴位上，诸葛邰呵呵一笑，笑声凄凉：“我算不出来……”
“既然断了因果，那为何我算不出来？为何心魔依旧不散？她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栖源皱眉，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顿时诸葛邰战栗了一下，清醒了过来，因充血的双眼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诸葛邰，我不知你为何心魔不散，但你不该来我这里找答案，也不该来寻斯岚。”李栖源收了手，淡然地看着他，“你该走了。”
……
“你来做什么？”余斯岚坐在湖边亭中弹琴，身边小五撑着脸看着，她身后长赢站得端正，注视着她的背影？
他没有回答余斯岚，而一旁的小五正欲向他下跪行礼，却在余斯岚的眼神下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说话，余斯岚也就当他不存在，手指抚摸着琴弦，悦耳的声音响起，她低头笑了笑，偏头问小五：“好听吗？”
小五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站在亭外的长赢，没敢说话。
余斯岚继续弹着琴，而长赢也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看了许久，他又悄然无声地消失。
余斯岚一曲弹完，伸手摸了摸小五的脑袋，抬眼看了眼天空，灰色的天空，笼罩着乌云，看起来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小五，想学法术吗？”
小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连连点头：“想！想的！”
只是刚说完，她又失落地垂下了头：“可，可是，姑娘，我没有修行天赋的……”
余斯岚眨眨眼：“不碍事，我教你一些凡人也能用的术法，你想学什么样的？”
小五闻言又高兴了起来，她兴奋地说道：“姑娘，我想学那种一下子让衣服变干净的，还有，还有，冬天可以让人不冷的……”
余斯岚笑：“简单，那今日还学字吗？”
小五咬牙：“也学！”
余斯岚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的发丝揉乱，站起身笑着说道：“那就回去了。”
“听姑娘的，只是，姑娘，刚才主人来看你，是……”小五有些犹豫地往亭外的方向看了看。
“不管他。”余斯岚满不在意地说道。
“哦……”小五还是有些不解，望着余斯岚想了想又问，“那姑娘，你昨日说来这里寻人，是寻什么人啊？说不定我有印象呢。”
余斯岚点了点她的脑袋，无奈地说道：“你不会有印象的，我寻的啊，是你主人无数身份下的真实。”
小五茫然地看着余斯岚，余斯岚笑，牵着她回了屋。
教了一下午小五学字和术法，她便让人去歇息去了。
没了旁人，她走到了院中，院子里有一棵枯树，应当是枯了许久了，这宫殿很大，而这间院子，前面仿的是云峰的布局，可后面却完全不一样了。
天上的乌云尽散，一轮圆月高悬，余斯岚就在树下搬了把摇椅，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望着月亮，摇椅轻轻晃动，她有些困，于是闭上了眼睛。
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脸颊上，她能感受到手的主人那轻微的颤抖，带着克制，她没有睁眼，依旧闭着眼睛晃动着摇椅。
那凉意消失，一股气息将余斯岚笼罩，下一刻，有些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的脸上，余斯岚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与长赢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长赢的眼中带着缱眷和渴望，他吻得小心翼翼，仿佛带着无边的虔诚。
见余斯岚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马又消失不见，他站直了腰。
余斯岚嗤笑了一声：“怎么不继续了？”
长赢看着她的笑，有些沉默，下一刻，余斯岚直接坐起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强行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温度。
余斯岚却勾唇笑了笑，与她有些豪放的动作不同，她的吻轻轻地落在了长赢的耳旁。
长赢面上有不可思议，余斯岚却轻笑，呼吸声拂过，长赢的手攥紧：“你心动了，长赢。”
这句话像是一口大钟敲着长赢心中，他猛地一把推开余斯岚，声音有些尖锐：“记住你的身份！”
余斯岚坐回摇椅，仰头看着他微笑：“那你认为我现在是谁？旭枝？”
长赢像是被揭开了所有的伪装，他面色难看，眼前的人和旭枝的模样重合，她太像了，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深深地看了余斯岚一眼，以近乎逃跑的姿态离开了后院，他听见了身后余斯岚毫不掩饰的笑，笑声如铃，让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个笑话。
见他走了，余斯岚笑着摇摇头，摇椅再次晃了起来，她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都说了我会嫉妒，岚岚。”
在她身后，谢观止语气幽幽地出现。
余斯岚毫不在意：“反正你也死了，我现在按理来说是个寡妇，想怎样就怎样，你管不着。”
谢观止走到她面前，半透明的躯体蹲在了余斯岚的身前，他伸手试图去擦余斯岚的脸，可手却穿过了余斯岚的脸。
“想管我？那你就先活过来再说。”余斯岚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下一刻，谢观止的身体凝实。
他笑了，无奈地伸手抱了抱了余斯岚，略带凉意的唇落在余斯岚的唇间，他摩挲着，语气满是思念：“你惯会拿捏我。”
余斯岚一巴掌把他拍偏，躺在摇椅上仰头遥望着月亮，谢观止也不在意，挨着她蹲下，一样抬起头看着月亮。
“你的心很乱……”
余斯岚没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月亮，目光平静：“谁会在乎呢？”
“就算所有人不在乎，就算你是独自一人面对整个世界，可岚岚，低低头，他们在笑，那就足够了。”
“谢观止，你像个笑话。”
谢观止轻声回答：“你也会陪我一起像个笑话。”
“死亡是我的归宿，我改变不了根本，若是可以，便让他们活得好一些。”
余斯岚笑了一声，她抬手在空气中抹了一下，一朵飘来的乌云被她擦去，月亮依旧明亮。
“你活着可以改变更多，我可以做你的剑。”
谢观止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是不是该高兴？你以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岚岚，我是器灵，我的生死并不由我做主，若是我不死，一个天道产物，拨弄因果的东西，最终也会消失在天道万物之中。”
“三千世界，总归有你我去处。”余斯岚平静。
“原来你早已经看到了，那你为什么不离开，飞升是所有修士的目标。”
余斯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偏头注视着谢观止那一双桃花眼，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谢观止看着她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谢观止，那不是我的目标。”
“你总要长大的，岚岚……”
“我只是想你活着。”
“岚……”
“我只是想你活着。”
余斯岚打断了他所有的话，收回了手，闭上了眼睛，谢观止的身躯渐渐恢复了幻影模样，他站在原地看着余斯岚许久，最终还是默默叹息一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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