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来的有点儿晚。
雪花在静谧的夜晚飘落。
不多时,地上,屋檐,窗台,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银装素裹。
季凛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多。
天还未亮,一弦弯月挂在半空中,雪面反射着月光。
他迷迷茫茫睁开眼,感觉光亮得有些刺眼,恍恍惚惚的还以为自己起晚了。
赶忙从床上翻下来,捞起闹钟一看,五点过十分。
季凛:“?”
他满头问号看向窗外,然后不由得睁大了眼。
对面那户人家的屋顶上全是雪,在月色下隐隐泛着光。
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下来。
季凛推开窗,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雪花落在他手心,没一会就被体温蒸得融化。
季凛把手收回来时,那雪已经在他手心里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渍。
但他还是开心得不行。
小心翼翼的摊着手掌,披上衣服,朝客厅走去。
季凛爸爸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身上披着烤火的被子,电烤炉还在燃着。
客厅的窗户没关,风吹进来,爸爸打了个冷战,又往被子里缩了一些。
季凛走过去把手上冰冰凉凉的水抹在了他的脖子上,把他直接给冻醒了。
季凛爸爸一个激灵醒过来,“啊!”了一声,惶惶然睁开眼。
眼睛都吓成了欧式大双。
他望着季凛,大口喘气,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怎么?”
季凛笑着指窗外:“看!”
季凛爸爸顺着他的手指往窗外看,大雪纷飞。
“下雪了?”季凛爸爸愣住。
他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地上积了好厚的雪。
又转过头看向季凛:“这么大的雪,今天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季凛拿着热水壶倒着洗脸水,回答他,“我自己可以的,你别管了。”
他说不用管,季凛爸爸也就真的瘫了回去,把被子拉到胸口,合着眼,含糊道:“嗯,那你出门穿靴子,走路小心点。”
说着就要睡着了。
季凛拿着毛巾放到洗脸盆里,浸湿之后又捞起来往脸上抹。
擦完脸,一转头就看到他那模样。
季凛:“……”
季凛洗漱完,走过去,把他摇醒:“爸!爸!”
季凛爸爸艰难的睁开眼:“怎么了又?”
“你别在这睡啊,”季凛皱眉,“待会感冒了。”
季凛爸爸:“哦。”
他半睁着眼,根本还迷迷糊糊的。
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好半天,才摸出钱包,顺手拿了一百块出来,塞到季凛手里:“拿去买早餐。”
然后安心的继续睡着。
季凛:“?”
他拿着一百块,很茫然。
又推了推他爸:“你昨天给了五十块,我还没用呢,又给我一百干嘛啊?”
这回推不醒了。
季凛爸爸脑袋一歪,从屁股下面掏出一个枕头,往另一个耳朵一盖,直接拒绝了一切外界来音。
季凛望着他,无语了。
叹了口气,把钱塞进口袋里,走到玄关去换鞋。
风大雪大。
季凛撑着伞,被风刮得摇摇晃晃。
伞好几回差点从手里飞出去,搞得他慌慌张张的去拉回来。
折腾了几回,季凛干脆把伞收了。
任由着雪花落到自己身上。
他戴着围巾和毛线帽。
是一整套的。
红通通的,相当喜庆。
风从面前刮来,季凛伸出手把围巾拉起来了一些,挡住自己的嘴巴。
他呼了口气,白色的雾从嘴边的围巾透出去,弥漫在空气中,消散。
到郑漫家的时候,发现他屋前和客厅的灯没开。
季凛“嗯?”了一声,走过去,推了推门,没推动。
门关着。
估摸着是郑漫睡过头了。
季凛敲了敲门,朝里面声音不大的喊了声:“漫漫?”
郑漫整个人钻在被窝里,天太冷,不想动。
闹钟响了之后被他关掉了。
整个人跟包粽子一样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一点缝都没露在被子外面。
听到敲门声,他还是不想动,哼哼唧唧了好半天,到季凛第二次敲门,才不情不愿的从暖洋洋的被窝里钻出来,应声道:“来啦。”
打开门,比季凛先进来的,是门外的雪花,和凛冽的北风。
郑漫被吹得整个人一哆嗦,清醒了。
他探出头,往季凛身后看了看:“咦?”
季凛笑得满口白牙:“下雪了!开心吗!”
下雪哪有不开心的。
郑漫的困顿感都没了,一秒精神。
他也不顾自己还没穿好衣服,直接蹦跶出去,抓了一把雪:“下雪啦!!!”
楼梯间的声控灯被他喊得亮了一下,季凛连忙:“嘘!”
郑漫笑嘻嘻的跟着他比了个食指在嘴巴上:“嘘!”
俩小孩笑得乐不可支。
季凛把蹲在地上的郑漫拉起来,又给他手里的雪拍掉了:“先别玩了,进屋去穿衣服,别冻着了。”
外面雪还在下,地上的雪一时半刻也不会化掉,所以郑漫很好说话的进了屋。
换衣服的时候还在那开开心心的哼着不知道什么曲子。
季凛一边给他拿着袜子,一边好奇的问他:“在唱什么?”
“字母歌!”郑漫响亮的回答。
季凛:“?”
打扰了,没听出来。
他很有眼力见的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假装自己啥也没听到。
季凛穿的是雪地靴,郑漫没有雪地靴,但是他有小雨靴。
出门的时候就穿着雨靴,手里提着小棉鞋,踢踢踏踏的往前走。
季凛见了,忍不住提醒他:“别踢着走,脚会凉。”
郑漫嘴硬:“脚不凉。”
其实脚指头已经没有知觉了。
季凛担忧:“别把雪踢到鞋子里去了,你没带袜子,弄湿了就只能光脚穿鞋了。”
郑漫无所谓的摆手:“不会的不会的。”
然后一脚踢出去,一大块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飞进了鞋子里。
郑漫:“……”
雪花刚刚飘到了眼睛里,季凛忍不住闭了闭眼,适应之后睁开,就看到郑漫呆住的表情。
季凛疑惑:“怎么了?”
郑漫瘪嘴。
他看了看季凛,忍住了,没说,摇了摇头。
季凛以为他是不想听自己唠叨。
之前从来没这么想过,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渐渐有了意识。
郑漫好像有时候真的好嫌弃他。
季凛委屈。
但季凛不说。
因为季凛是哥哥。
哥哥得让着弟弟,并且要有担当,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季忍忍坚强的转移视线,看了看冒着热烟的馄饨摊。
香味在空气中漫延。
季凛回头看郑漫:“吃馄饨吗?”
郑漫点头。
都可以。
于是俩小孩牵着手走向馄饨摊。
一边走着,郑漫一边就感觉自己的脚底湿湿凉凉的。
掉进去的雪化掉了。
虽然脚趾早冻得没什么知觉了,但还是不舒服。
他有点想把鞋子脱了,然后把雪倒出来。
趁着季凛转身的时候,他弯下腰,抓住自己的鞋。
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季凛转身:“你吃什……”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郑漫的动作。
季凛懵:“你摸鞋子干嘛?”
想把进鞋子里的雪倒出来。
但这个不能说。
于是郑漫又收回手,坐直身体,平静的回答:“脚脚痒。”
季凛:“?”
季凛迟疑的转回脑袋,去倒水。
然后端着水走回来。
因为被抓包,所以不敢再次动作的郑漫,端坐着,看着他把水杯递过来。
郑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季凛握着温水杯,很犹豫。
半晌,他才开口,小心的问郑漫:“你脚脚哪里痒?”
雪已经彻底化了。
沁湿了袜子。
郑漫动了动脚趾,大脚趾那里整个是湿的。
他在心里干着急,没怎么仔细听。
季凛问了,他便脑袋都没过,就顺口回答了一声:“脚趾痒痒。”
季凛皱脸。
季凛在心里组织了一会语言,才含蓄提醒:“我听妈妈说,脚脚痒是因为有脚气,有脚气的话,脚脚会烂掉的。”
没怎么听清,但依稀听到脚气两个字的郑漫:“?”
郑漫茫然:“脚气?”
季凛:“对。”
然后给他科普什么是脚气。
郑漫听得一愣一愣的。
季凛愁眉苦脸:“你怎么有脚气了呢?不应该啊……”
郑漫呆住:“我有吗?”
那么吓人,那么脏。
我有?
季凛:“对啊!你就是长脚气了。”
郑漫:“!”
郑漫脑袋都炸了,吓得眼眶一热,就要哭:“我怎么,我怎么会有脚气啊!漫漫不脏啊!”
季凛连忙哄他:“漫漫不脏,漫漫很干净,不哭不哭啊。”
郑漫哭得撕心裂肺:“漫漫不脏,怎么会长脚气啊!你都说那是好脏的人才会长的!”
季凛犯难了。
季凛结结巴巴的找着理由:“可能,可能是脚气看漫漫可爱,喜欢漫漫才来找漫漫的……”
这个理由连自己都听不下去啊!
季凛着急死了。
郑漫哇啊啊直哭,哭得抽气不赢:“我不要它喜欢我哇啊啊!!!让它走!让它走啊!!!”
季凛:“呃……”
季凛顿住。
季凛很尴尬:“那,我把它赶走?”
郑漫停住抹眼泪的爪子,从手缝里看向他,希冀的问他:“你可以赶走它吗?”
当然不可以。
但谁面对着这么一双满怀希望的的双眼,能说出拒绝的话?
反正季凛没办法。
季凛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可以的。”
季凛对着空气:“脚气快点走,漫漫不想要你缠着他。”
空气很安静。
郑漫等了一会,看了看空气,又看了看季凛,迟疑:“它怎么说?”
季凛:“……”
它说个屁。
季凛硬着头皮:“它说它已经走了。”
郑漫惊喜,破涕为笑,羡慕的看向季凛:“凛哥哥好厉害!”
季凛硬着头皮:“小意思。”
馄饨摊老板端着已经煮好的馄饨过来,放在他们桌上,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凛一眼。
季凛:“……”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馄饨的制作方案吗难道!
他又暴躁又尴尬的掰开筷子,埋下头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馄饨。
然后被烫得叫了一声。
郑漫连忙把水往他面前推:“快喝水快喝水。”
季凛含了口水,泪眼朦胧。
郑漫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埋怨:“你别吃这么急呀,烫到了吧。”
季凛舌头还烫着,没法说话。
俩人一个脚凉,一个嘴烫。
凑了个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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