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见门内没有动静,戚尧正想要再次叩门,一道不善的幼声传来。
沈令仪低头一看,是个**岁的孩子。
他约莫就是那个周阿成的胞弟了。
“你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这孩子动作很快,见两个陌生人到访,眼带警惕,双手张开,拦在门口。
“你们到底是谁——”虽然眼前的两个人都比他高许多,小阿升感受到了自己的腿肚子在打颤,但是他还是紧了紧喉头,咽下一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着更加凶恶。
可惜事实上只是更加滑稽。
沈令仪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这小孩的头,扬起一点笑。
“我们是阿成哥哥的好朋友,阿成哥哥你还记得吧?”
小阿升听见“阿成哥哥”这几个字的时候表情有些怔愣,但不过片刻就换了脸色,小手用力甩开沈令仪的手,还顺带抢走了她另一只手上的糖葫芦,直往屋子后面的空地跑去。
“嗯?”
沈令仪有些不解,戚尧也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把自己手上的糖葫芦递给她。
“吃不,没吃过。”
沈令仪朝他丢去个眼神,接过了他手上的糖葫芦。
进程被周阿升打断片刻,二人继续方才的动作,不过这次是推门而入。
伴着一声“我们两位是阿成的朋友,打扰了”,沈令仪终于见到了这两位老人。
以及屋内的陈设。
周阿成的母亲眼睛已经很不好了,听说有两位客人来,急忙迎上去,眯着眼和蔼地笑了。
“阿成的朋友?他在钟府这么久也没托人给我们带个信回来。”
眼见并非沈令仪所想的那样,遍地贫穷,连带着病痛交加。
房间被这位老妇人布置得非常整洁,虽然物什陈旧但摆放齐整,被擦拭得干净。整间房有条不紊,简单而温馨。
“既然是阿成的朋友......”她打量了四周,似乎是觉得有些磕碜还是什么,讪笑了两下,“两位来得太急了,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她边说边请沈令仪和戚尧两人入座,给两人砌了一碗水。
“这个......阿成是出了什么事呢?”她脸上爬着皱纹,眉间微蹙,手指绞弄着衣边,“那孩子应该是个聪明的,就是脾气大了点。”
“没事,他托我给您带话,说他在钟府过得不错——不过最近有点忙,所以没有时间来看看二老。”
妇人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
“那就好,能回家就好。”
沈令仪这时候问了一句,语气熟稔:“方才您说的阿成他脾气大是怎么回事?我们认识他的时候倒不觉得。”
戚尧同她交换了个眼神,也点点头应和。
“是吗,看来他脾气倒是改了不少,”妇人望向了不远处床上躺着男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是脾气大,只是什么东西都喜欢争个到底,性子倔,也太有义气,被别人骗了也不知道。”
“他总是自己很有主张,那时候这老头还没病成这样,他后来卖了自己换了治这老头子病的钱......那一天他一声不吭出去,回来就告诉我们这种事......”
妇人还在说着,神情平和,望向了门外洒出殷红的夕阳。
夕照映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她一直讲。
“那时候别人骗他,他却想着自己一定要为朋友找回公道,去找人打架,被打得不像样才回来.......”
沈令仪手中的糖葫芦一颗一颗就要吃完。
房内干净整洁,妇人娓娓道来,并无悲伤。
今天这串糖葫芦,确是难得的甜。
闲话未完,阿成的娘亲又热情地招待沈令仪和戚尧二人吃饭,虽有沈令仪再三推脱,但二人还是在夜色中勉强出门。
微弱的烛火在轻风中略有飘摇,窗户纸上女人起身,一双手围在四周,护住了那火苗,叫它不至于摇摆动荡。
沈令仪回身看着一幕,没再说话。
今日来周阿成爹娘的住处,待了半日,与之交谈甚多,却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不过......对周阿成这人的性格却有了一些了解,从他娘亲的话语中便可见一斑。
成熟懂事但有脾气略大,容易被其他人利用,有义气但识人并不算太聪明......
......还有
沈令仪将自己的猜测同戚尧说了半句,此时一道小身影又忽现,她低下头。
周阿升昂着头,表情有些不服气,还咬着牙。他小小的脸上故作的成熟与急躁的稚嫩神奇地融合在一起。
既是在山中,风吹得他脸红,阿升叉腰对眼前这两个来得不合时宜的大人说:“我早就知道了!你们才不是阿哥的朋友!”
他似乎是专门跑来追沈令仪和戚尧的,故而气息有点紊乱,讲完话只呼呼地出气。
“我阿哥到底怎么样了!”阿升见眼前这两人脸上露出一点难以言喻的表情,语气怀疑中带有一丝颤抖,“......阿哥是不是......阿哥是不是......”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晚风穿肠而过,灌入阿升的肺腑。他再也管不得什么礼貌得体与否了,直接跑上前去扯住戚尧的衣袖。
“......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他的脸上进而露出了一点恐惧,眼睑处泪水充溢,“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阿哥他......阿哥他......他是不是死了——!”
泪水夺眶而出。
戚尧摸了摸他的脑袋,蹲下身来,声音有些冷静得强硬。
“我不会撒谎,我想现在你也不想听到谎话,”戚尧望着他哭红的眼睛,“你阿哥......被坏人害了。”
风声中夹杂着抽泣,沈令仪预料中孩童的崩溃大哭声却并没有传来。
“那你能帮我报仇吗!”阿升语气很急促,拼命抓住戚尧的手,想要努力抚平心中这股激烈的悲伤与不安。
溺水的人哪怕抓住的是根稻草也会为了这根稻草拼命。
但幸好,戚尧不是一节稻草。
沈令仪更不是。
她是攀附于岸缘,枝干深扎地下的参天碧树。
“是谁告诉你你阿哥的事情?”沈令仪走进周阿升,“倘若你告诉我们关于你阿哥的事情多一分,那我们抓住凶手的胜算也多一分。”
“......”
阿升低头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
“在那里——我之前在山上捡到的人,”他咽了咽口水,“就是他告诉我的,关于我阿哥的事。”
沈令仪的视线朝着阿升的手指所指向的地方望去。
那是个柴房。
却正好合上了她的猜想。
方才她出门时闻见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被风这么一送来,片刻间又被送走。
饶是灵敏如她,也难以辨别是否有这味道,这味道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已经想象到了,这桩案子,他们终于挖出了个口子。
沈令仪并不匆忙赶去那个房间查看,反倒是对仰着头希冀乞求看着她的孩子说。
“你可以怕,你可以难过,更可以哭出来,”她顿了顿声,“你阿哥应该也不想瞧见小阿升如此。”
阿升俯身蹲下,抱头痛哭,呜咽声如同无助的小兽,在风声中扩散又消失。
沈令仪和戚尧就是在那里发现了冯李。
*
思绪荡荡悠悠地飘回堂上,现在正在发言之人正是她与戚尧当时救下的冯李。
他体尚虚,面色不算太好,步伐也走得不稳,短短的一段路程竟是花了好些时间。
“大人!”冯李匆匆俯下身,进而艰难跪下,咽了口口水,扫了眼一旁的钟家人,最后还是吐出,“卑职当时被击落山崖,只知那人肩头有一处红色胎记,正是他与在下缠斗过程中意外发现的。”
他说了真话吗?
李嗣觉得冯李怎么有些奇怪,但也不用等他细思,在座中就已经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焦灼之人正是林寄月,还有几位站在钟家人身后伺候着的,只管埋着头的家丁小仆。
林寄月脸色灰败,但脑子里却格外清晰。
倘若攻击冯李的那人被发现,她们怕是会暴露。
但攻击冯李的人没有被发现,被她们误杀死的周阿成就会这样不明不白死了,这件案子也查不出来,更谈何彻查旧案。
眼下有人将这两个选择扔到她面前,目的便是找出一个替死鬼。
这替死鬼既要出来顶替妨碍办案,销毁物证,袭击官差的罪名,又要巧妙而恰当地不牵扯后面的那位。
林寄月想起了那位慈眉善目的女人。
她常年病体,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对人对事从不偏颇,也是人人称赞的和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仇,能让她铤而走险,不惜舍掉他们这些普通人的命?!
她胸口略有起伏,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那边果然有人出来指认。
“是不是一个圆形的红色胎记?”说话的是一个钟家的家仆,敢这样出来,想必就是已经取得了钟家人的默许,他虽然有些口吃,但还是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这......这......这红色胎记我们府中只有一个人有——!”
“谁——?”钟老太爷依然保持着清明,眼神锐利,质问他。
家丁回看老爷,神情带点激动:“是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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