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山出去后，凤殷也放下了手中的话本，略有出神，他微低着头，眼中似有落寞。
他也知皇兄给出的理由太过牵强，只是……
他手指无意翻着话本，一张叠起的纸张飘然而落，他捡起，展开。
是母妃的画像。
他唇角浮起笑意，围猎结束后便是母妃的忌辰，皇兄还记得。
私绘皇后画像可是重罪，但每年皇兄仍会偷偷将画像传给他。
纸上墨迹将干，是刚绘的，他将画像贴于胸口，依稀可嗅到墨香。
“皇兄，谢谢。”
……
围场硕大，分为七十二小围，为保猎物繁育，每年挑选一小围作为围猎场地，在来之前便已选好场地。
帐篷亦是按照围猎地点所搭建，天启帝的帐篷位于最高处，为围猎中心，女眷们则在小围外。
出于此次围猎的其他考量，凤殷的帐篷距离女眷们较近，若往女眷那边望去，便可看见女眷们来来去去。
第二日寅时，启明星犹挂于夜空，寒风猎猎作响，天还未破晓，各帐皆已点灯而出，祭过先祖与神灵后，围猎正式开始。
被选出的百余位将士劲装而出，手持弓背挂箭矢，气势凛凛，浩荡声在围场上空游荡。
在此之外，还有一围将士在固定处把守，若遇猎物逃脱，将会进行驱赶射杀，最后，小围外还由各营将士把守，可谓是密不透风。
凤殷骑着马进入人群首列，劲装勾勒出他纤细而有力的腰身，背如笔直的剑，双|腿修长夹住胯|下的马，持弓的手瘦长洁白如春日的雪。
他长发束冠，些许碎发随风而飘，遮不住那睥睨万物的双眸。橘色灯笼和破晓的日光共同照在他的脸上，绝世容颜，傲骨天成，摄人心魂，天下万物皆为他而折腰。
蒋沉位于他侧后方，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眼睛微眯。
他所见的凤殷，身体残破而柔弱，唯有那双眼睛高傲不可一世，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将他压到，所以让人想要将他的眼睛挖出来一探究竟。
他以为凤殷内心坚强，不曾有柔弱之处，凤殷却偏偏在他面前展示了最柔软的内心，软的自己不忍伤他分毫。
他以为凤殷身体柔弱，不堪一击，他现在却又展现出如此强大的一面，萧瑟、战栗，让人脊背发凉。
这样的凤殷更让他血液沸腾，从脊椎涌出翻天覆地的快感，几乎将他吞没，他的指尖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凤殷亦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目光，微蹙眉，这种看猎物似的目光让他不适。
好像还有另一道目光，温和有力，让人舒适，他循着看去，竟是聂铎。他一怔，随即二人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蒋沉察觉到他二人互动，轻嗤，聂铎可真是够能忍的，随意出入皇宫接触凤殷，如此好的机会白白让他浪费了。
天启帝一声令下，百余人同出，训练有素地散开，去往不同方向，他们的目的便是利用手中弓箭将猎物驱赶，往一处聚拢。
凤殷驱马而行，搭弓射箭毫不拖泥带水，马蹄下的猎物逐渐按照他的想法，往中间聚拢。
天启帝在最高处看着众人驱赶猎物，看到凤殷后频频点头，他的骑射之术倒是越发精进了。
两个多时辰后，散开的众人逐渐聚拢，猎物也被聚在大圈中，只待猎杀。
按照规矩，要等皇帝射杀第一个猎物后，众人才可展开狩猎。
时机已熟，天启帝走下高台，戎装上马，从突破口而进，搭弓射箭，直刺围猎中心的豹子，一箭便中！
霎时叫好声响彻猎场。
那豹子还可再动，天启帝又连射两箭，彻底射杀，待没了动静后随行之人将豹子拖走。
天启帝此时将目光转向凤殷：“太子也来。”这意思便是要让众人见识凤殷的射技。
凤殷看中一只鹿，搭箭便要射出，旁边突然混乱，原是一只山羊要想用突破包围而出，守在那方的人便要射箭驱赶。
凤殷眼中一凛，再搭一箭，双箭同时射出，一只正中鹿颈，另一只射中山羊的肚子。
“好！”天启帝眼中精光闪烁，他竟不知凤殷还有此技，着实让人惊喜。
众人亦是惊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看太子长相并不像会武的样子，还有些轻视他，没想到这么厉害！
双箭齐发，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鹿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动静，而那只山羊却还在动，天启帝搭箭将其射杀，道：“这只山羊算太子猎的。”
而后他将弓箭卸下，交于随行侍卫手中：“众卿可开始狩猎，所得猎物多者有赏，若猎得虎豹之类，大赏。”说罢便驱马回了营帐。
今日是围猎第一日，往后可狩猎的时候还长着呢，所以刚过午时天启帝便下令狩猎结束，查看狩猎成果。
聂铎与蒋沉竟不相上下，凤殷与凤朔紧随其后。
“非常好。”天启帝看着他们脚下成堆的猎物十分满意，“都有赏。”
他早知聂铎的骑射之技出色，往年多次拔得头筹，但他今日所得猎物格外的多，往年傍晚时结束狩猎，他好像都没有猎得如此多的猎物，今年意外地努力。
还有凤朔，往年他的表现就不俗，但今年更为优秀，让他有些吃惊。
但最让他吃惊的是蒋沉，他没想到蒋金印的儿子竟是如此厉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但没有人发现。
行赏之后，天启帝对凤殷道：“将你猎的猎物挑出一些来，加上他们猎的那些，送到女眷那方营地。”
凤殷一愣：“儿臣去送吗？”
天启帝目光扫过他，暗暗叹口气：“是。”他这个儿子怎么就是不通男女之事呢！
“儿臣领命。”凤殷低头。
来之前，贤妃那边便已经与他打过招呼，让他从此次跟来的女眷中看看是不是有钟意的，若有便让人传给她。
他到了营地之后发现自己的帐篷被安排在女眷不远处，便想定是因为此事，但没想到父皇如此直接，竟打着送猎物的旗号让他到女眷营地。
出了天启帝的大帐，于德便跟上来，道：“太子殿下，到了女眷那边您可仔细看着点，若有钟意的告诉奴才，奴才立马转给贤妃。”
凤殷未吱声，一同出来的三人皆听到了他的话，这话里的意思哪怕傻子都能懂。
蒋沉冷哼，原来老皇帝让凤殷去给女眷营地送猎物，是打的这个主意。
聂铎低头苦笑，怪不得围猎之前贤妃宫中的宫女太监频繁出入东宫，原是因此此事，他竟忘了太子已到年纪，该大婚封妃了。
凤朔沉默片刻道：“殷儿，我与你一同去吧。”他早知会有这一日，但来的过于突然。
凤殷未答，于德便道：“好好好。”太子似对此事并不积极，甚至有些排斥，若有景王殿下在，说不定能劝劝他。
蒋沉也道：“我也去送。”
聂铎沉吟片刻，亦道：“猎物众多，卑职去帮忙。”
“这……”于德有些为难，这么多人不太好吧？
凤殷叹口气道：“便都来吧。”
于德叫来侍卫和太监，将要带去的猎物整顿好，然后由凤殷在前带头而去。
女眷营地看着不远，实际两营各在坡顶，若过去需经过低洼处，还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天略略要变暗，女眷们升起篝火在旁欢闹，听到太子来送猎物，都好奇地想往凤殷这儿看，但又不好意思，只得偷偷地看。
她们这次跟来，不少是听了消息的，知道太子要选妃，所以格外打扮过。
且不说太子妃的身份，他们早听说太子风华绝代，世间无双，早也想一睹太子殿下真容。
侍卫们卸着猎物，于德引着凤殷往女眷聚集的篝火旁看去：“殿下瞧瞧，有看得上眼的吗？”
凤殷未言，目光扫过那些年轻女眷，看到个熟悉的面庞。
上一世他未来得及娶妃便被撤了太子之位，被发配北疆前父皇曾让他成过亲后再去，他拒绝了。北疆苦寒之地，远去几千里，身子不好的人大都殁在了路上，他何必选一个人和他遭这个罪呢。
待他被召回皇城时，已经年近三十，父皇着急为了选了皇后和几位妃子，然而他身子有亏，也没什么夫妻之实。
或许是急于诞下皇子，后来安排皇后强行与他同房，但他的身子实在受不住，当场吐了血。
自那以后，即便是太监去请，妃子们也不敢与他同房，若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便是罪人，谁也不敢担这份罪。
这个眼熟的女子，与他前世的皇后长得极为相似，不过年纪不对，皇后现在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这个女子大抵是他的同族姐妹。
于德见他目光在一人身上停留很久，顺着看去：“殿下看中那人？”
聂铎闻言，目光微斜，隐约看到那个女子的长相，看上去温柔贤淑，应可把太子殿下照顾的极好，只是他心中有些沉闷。
蒋沉微眯起眼，这个女人不就是……他喜欢的女人类型倒是一直没变，娴熟文静又无趣。
凤朔则是看着凤殷，想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凤殷摇头。
于德着急道：“那殿下看中哪个？”
凤殷再次摇头：“回去吧。”
三人心头皆是一松。
于德失落，太子殿下竟是一个都没看中。
也是，这些女子虽然长相家世都不错，可跟太子殿下一比便都失了光彩，太子殿下看不中也是正常。
于德问：“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子的，奴才转给贤妃。”
凤殷凝眉思索良久，他脑中竟完全没有一个这样的女子形象。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他对男女之事都不热衷，也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更没有遇到过让他心动的女子。
他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
“啊……”于德头疼，若是这样就难办了。
他对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会意退下了。
不多时，贤妃和天启帝都收到了凤殷未有看中的女眷的消息。
贤妃的眉头都快皱上天了，他把朝中适龄的、长相不错的女子全都叫上了，太子殿下竟连一个看中的也没有，这就难办了。
天启帝亦是发愁，正在批阅的折子放在一旁，凤殷没有看上的倒在他意料之中，毕竟那些女子他都不甚满意，更遑论凤殷。
此时太监将今日围猎众人所猎杀猎物详细名录报上，聂铎、蒋沉、凤朔遥遥领先，尤其是聂铎与蒋沉出乎他意料的出色。
若想配得上殷儿，那些女子自也要如这般出色。
上章末尾修了修，变化不大，不重看也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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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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