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钟的心跳
初雪降临的夜晚，我在正厅调试修复好的机械钟。铜制钟摆第一次走出完整的圆形，「滴答」声像极了健康的心跳。
「停了它。」萧霁的声音从楼梯拐角传来，他穿着黑色大衣，领口别着我送的钢琴键袖扣，「让它保持原来的角度。」
我转身看他，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恰好与钟摆的弧度重合：「您母亲的钟，其实在等一个人让它走起来。」
他沉默片刻，摸索着靠近，指尖停在钟摆边缘：「她去世时，我数着钟声等了她十七分钟。」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钟摆停在十五度——那是十七分钟里，时针走过的角度。空气中飘来雪松香，他袖口蹭过我手背，极轻地说：「每一声滴答，都像她最后没说完的话。」
「那现在，」我握住他的手，放在钟摆上，「让它替她说完。」
他猛地抽回手，却在钟摆敲响整点时，突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释然，像冰层裂开道缝，漏出星光：「原来完整的钟摆声......是浅金色的。」
我看着他无名指的旧疤，想起手账里「琴弦割断动脉」的记载。雪光透过花房玻璃，照见他窗台上的苔藓风铃轻轻摇晃，每片标本上都刻着极小的「林」字——是他用盲文笔刻的。
「其实我......」我们同时开口。
雨声掩盖了后面的话。他摸向我后颈的痣，指尖画着蝴蝶形状，而我触到他耳后的胎记，像两片拼图终于找到彼此。机械钟的滴答声里，我们的影子在墙上交叠，成为完整的圆。
「以后打雷时，」他把我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声音轻得像雪，「我给你讲苔藓的颜色。」
我闻着他大衣上的雪松香，想起手账里的最后一页：「第100天，她的头发是深褐色，像我的G弦，而我的心，是她瓦刀下跳动的暖金色。」
铜制钟摆走过十二点，雪突然停了。他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我掌心——是用苔藓标本和银线做的戒指，戒面刻着盲文「霁」。
「送给修钟人。」他耳尖通红，却用最傲娇的语气，「下次再把工具架弄倒，就用这个赔。」
我攥着戒指，感受着苔藓的纹路，突然明白：有些光不必用眼睛捕捉，有些爱不必等完整。我们都是带着缺口的月亮，却在彼此的阴影里，找到了最圆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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