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审讯,秦妮已经改了三次证词了,第一次她坚持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第二次说是她杀了曾力,第三次又支支吾吾,不肯透露共犯。就算是神仙也很难继续耐心下去,谭享拍手宣布中场休息,顺便也让秦妮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平时把你们能耐死了,现在都不吱声干什么,有什么想法吗?”
联五队散落在审讯室外面的走廊里,李维仁叼着一根秃烟,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两圈,“能有什么想法啊,把张龙韬抓住审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么。赶紧赶紧,老家伙们不愿意批抓捕令我就自己去蹲着,总能蹲到这个鸟人!”
任绘冷笑道:“你上哪里蹲人?”
“我、我不跟女的一般计较!”李维仁一时无话,瞪着大眼,“要不是你们在这里纠结什么菜刀不菜刀的,老子早就抓到这王八蛋了!”
谭享咳了咳,说道:“抓是要抓的,但是我们要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抓他。如果只是为情泄愤,他何必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此时,宇唐带着尸检报告和他的嘴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有问题!有问题!”
李维仁猛呛一口,“这么快?什么问题?”
就在十分钟前,汤麦以曾力的尸体为例,别开生面地给宇唐上了一堂法医实验课,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专有名词,犹如一场战前的擂鼓,光觉得耳鼓子疼了。宇唐无法理解但赢在记忆力好,在李维仁等众多老师傅面前一字不拉地全部背诵完毕。一旁的任绘边听边记,可以大致还原出案发的大致经过。
四天前,曾力曾经前往三号楼与张龙韬见面,两人可能发生了争吵,之后曾力失踪、死亡。经过尸块的重新拼装后,他的呼吸道残留的微量□□,致命伤在颈部,一刀毙命,应该是先晕过去后割喉,气管和颈动脉破裂最后窒息、失血而死。尸体被分成了头、躯、四肢三部分,其中主躯干和四肢分别在滨海公园的花坛和废井里被找到,头部仍然下落不明中。
李维仁咒骂了一句,“操!还说这个案子和盲刀案不一样?!分尸手法、尸块摆放的姿势,还有这么嚣张的态度!张龙韬就是当年帮王海男杀人分尸的凶手!”
还没等到答案,他一挥手带着三五个人出去了,估计是去陆家村小区走访。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直觉胜于证据,不管对不对先去做再说。
谭享拿着尸检报告,整个逻辑框架、行文格式,甚至是那些括号里的引申解释,扑面而来的一种熟悉感。
“汤麦来过市局?”
宇唐指了指门外,小声说:“别再把他吓跑了。”
任绘显得很开心,“挺能耐的啊,宇唐,你怎么把他请回来的?”
“他自己过来的,本来要走,说外面太热了吹会儿空调再走。”
谭享笑出声,不好意思揭穿汤麦,“哦,那委屈他了,审讯室的空调不太好。”
“汤老师还说了,这个凶手对人体结构很了解,要重点排查他有没有美术或者医学基础,能精准每一根骨头的位置一定不是一般人。”
一旁的任绘正在奋笔疾书,她擅长侧写,抿人很准,正因如此她被排除在刑侦队狼人杀、麻将、斗地主、抽乌龟等纸牌游戏的队伍之外。宇唐瞥了一眼,一大堆拗口生僻的英文夹杂中文在整个画面上如同湖水般漾起波纹。
最后她在人体草图的头部着重圈下一笔,自言自语道:“如果张龙韬真的是背后黑手,盲刀案、滨海公园分尸案,那他把头藏起来的意义是什么呢?集邮么?……呕,真恶心。”
谭享说:“很多变态杀人狂也是有忌讳的,头部是一个人最重要的识别特征,或许是张龙韬害怕了,藏在起来了。”
“但是,冷静到可以独自分尸、布置现场、威胁死者的妻子,这样一个人会害怕这种东西?”任绘在本子上敲了敲,“总感觉哪里不对,瘆得慌……啧!谁把空调开到十六度,疯了吗?”
“是我。”
汤麦从门框背后的阴影中脱离出来,幽幽说道。
任绘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彭洪椿没少说过他的事情,如今本尊现身,她竟然一点也不兴奋,而是心生一种敬畏,下意识叫了一声“汤老师”,说完才反应过来此人只不过是比他大几界的学长而已。
汤麦当着她的面拎起她那本笔记,在上面重重地打了两个叉。一个是单词写错了,一个是毫无根据的错误猜想。不过他的出现犹如一块吸水海绵,中和了不少有关这个案子的不确定因素。
“与其把张龙韬和王海男联系在一起,不如思考死者之间关系。”汤麦翻开新的一页,铅笔在五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曾力,无业,好赌,欠债无数,家暴成性,和盲刀案那三名死者的情况差不多,而且他们四个很可能还认识。”
谭享抬起眉毛,很惊讶他的调查速度,“可以解释一下吗?”
“我解剖过他们四个人的肺,尼古丁提取物成分几乎一致,而在盲刀案中我记得这个烟卷是一个棋牌室发给牌友的纪念品,不对外销售。所以可以合理推测他们可能是牌友,不一定很熟,但一定认识。”
“照你这么说,张龙韬倒是变成了专门惩罚人渣的英雄?”
汤麦摇摇头,“这是我作为法医的猜测。”
谭享问道:“汤麦,我就直说了,你觉得这案子和盲刀案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那些东西从网上随便一找就能轻易模仿。”汤麦双手插在口袋里,一直隔着玻璃窗在看秦妮,“不过想证明他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也很简单。你还记得那首歌吗?”
谭享点点头,“你说的是王海男唱的那首。”
“这个信息只有我们当年经历过盲刀案的人知道,以及……”
“凶手本人。”
另半边的房间里,秦妮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坐在那里,如同空气一般。她意识到对面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空洞无神的眼镜来回晃荡,始终没个重点。终于,她等来了第三波审讯。
汤麦一进去就让宇唐把碍事的桌子抬走,没了遮挡物之后,秦妮比刚才更加的局促不安,但同时也暴露出了很多之前没有的小动作,她的手一直搭在小臂上,又摸又抓,又挠又抠,两脚脚尖相互摩擦。而汤麦站在天花板的射灯之下,光芒铺在背后,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驱魔人,不可侵犯。
对峙之后,他开口道:“我们见过。”
秦妮稍稍抬头,这张女人般漂亮的脸令她过目难忘,不由得“啊”了一声。
“看来你还记得我,但是我说的‘见过’不是在医院。”汤麦的语速比之前的要慢一倍,力求每一个字都能灌入秦妮迟钝的耳朵里去,“想起来了吗,陆家村小区,三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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